2.傾酒。
寵兩下。
這位哥的動作很快,喬卿久沒來得及看清楚拋來的是什麼東西,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接,等抓到手心裏才發現是包雲南白藥的創可貼。
連封口都沒開那種。
神經放鬆下來,喬卿久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玻璃渣劃破了,創口不算大,破了點兒皮,血滲出來,成了一道血痕。
因為跳舞,喬卿久受過很多傷,時間久了,痛感變得相當遲鈍,這類皮外傷一直是看見了才能感知到,原來受傷了啊。
喬卿久扯了扯快從肩上滑下去的書包帶,轉過身,看見摔瓶哥挺括的背影,暗巷裏稀少的光線落在他寬闊肩頭,為他渡了層“助人為樂”的好人光環。
眯眼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喬卿久從校服口袋裏摸出顆糖,她平日裏體力消耗大,總備着些糖以防萬一。
原本是想要塞進自己嘴裏的,但鬼使神差的,喬卿久舉起糖,朝着那位哥的方向拋擲了出去。
思維未能跟上動作。
只見那顆無辜的檸檬硬糖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在砸到好人哥之前,被他反手接住了。
人類完全沒有背後張眼的可能,建國后不許成精。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位哥平時沒少干架,打多了就習慣了,對背後襲來的異物,有了感知能力。
“謝了。”喬卿久補充講。
蕭恕接了糖,步子沒停,更沒回頭,搖了下接糖的那隻手,算作收到,繼續往前走。
巷口傳來大聲的喊叫,“哥你抽完了嗎,快點兒,那邊杠起來了,可能會提前開打。”
喬卿久回頭望,巷子幽深,的確沒有其他人了。
這位哥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
不良少年打架是需要技巧的,而且干架之前,都是得帶好醫療設備的。
講究、體面。
端的是個人物,以後肯定能創大出名堂。
喬卿久剛把定義下完,就聽見巷口又傳來聲,“大龍喊你給他帶創可貼,你買了嗎?”
“沒買。”蕭恕無情答。
喬卿久攥着那包沒開封的創可貼,怔愣了下。
你買了的啊。
她看着滿身黑色的少年從只有一束光的昏暗處,走進滿是光明的大街上。
這一幕莫名其妙的令喬卿久心生出種安寧,她很長時間沒有這種感受了。
父親離世后,她努力扮演着自己乖乖女的角色,甚至扮演的更出色,更努力。
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什麼樣子了。
然而下一刻她這種思路便被截斷,近視眼的世界裏,二十米外人影模糊,五十米外人畜不分。
喬卿久看着那位哥上了輛奔馳g級越野的駕駛位,在巷口喊他的小弟利落的坐進了副駕駛。
兩人駕車,風馳電掣的趕往……群架現場?
這世界真是特么的魔幻。
喬卿久低頭,慢吞吞的撕開封口,抽了張創可貼,她把手舉到陽光下,眯起眼翻轉着確認,傷口上沒有沾染玻璃渣,單純的被劃破了。
才斜貼創可貼,覆上傷口。
完成了“包紮”,喬卿久掏出手機,對着鏡頭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儀錶,確認無誤才走出巷子。
那包只用了一片的創可貼被她放進了書包里。
人在江湖走,未必不會再遇上傻子,還是備着點兒吧。
畢竟不能辜負那位哥一片心意。
社會少年隨手送創可貼,可能這輩子就做了這一件功德,她不好給人家毀了。
省的以後遇到不測,在低下跟閻王訴說自己的一生。
惡事一面牆,好事一件沒有。
多尷尬啊。
****
沒有熟人見過暗巷裏發生的事情,喬卿久走出這個被隔離牆硬生生橫斷出來的地方。
斂去了所有的戾氣,每一個舉止都明晃晃的貼着“三好學生、軟糯少女”的標籤。
在陽光下,喬卿久家境優越、為人溫柔,學習努力,跳舞盡心。
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連拒絕別人都是小心翼翼。
“對不起啊,我真的很想幫你這個忙,可我的確跑步非常慢的,實在是怕拉低了班級成績,要是實在沒人的話,我頂上也行,我肯定會努力跑完全程的。”長睫毛似蝴蝶羽翼撲扇,在眼帘處打出小片陰影弧度,面上掛着愧疚。
說的跟真的一樣,體委都不忍心再繼續往下勸她報項目了。
實際上喬卿久不是不能跑,她就是懶得跑,若不是去年才高一,她估計連運動會都得請個假。
什麼集體榮譽感,什麼體育精神,莫挨老子,我不在乎。
能讓喬卿久在乎的東西少之又少,有一個算一個,僅十隻手指便能數的過來。
因為太少了,所以對待的都極其認真。
母親周音六點鐘下班,到家大概六點半左右,喬卿久早早取回了訂好的蛋糕,放進冰箱冷藏,換了身衣服,給父親上過香,便去超市買採購。
她挑挑揀揀,按照家裏保姆給的購物清單買,拿是周音平日裏喜歡吃的食材。
喬卿久廚藝尚可,但今天做了一道是松鼠魚,這菜不太家常,她從前也沒做過魚。
但周音很喜歡,菜單上有這道魚,就一定會出現在飯桌上。
魚是拜託賣家殺的,開膛破肚這些血腥步驟早已完成。
沒成想拎到案板上時候,還會兩端翹起,神經反射的跳動。
喬卿久閉着眼,拿刀背又給魚頭來了一下,魚不跳了,表面的滑膩感讓她心生不適,幾乎是全程閉着氣,緩慢的完成了改刀。
炸魚的時候油花飛濺,一片狼藉,好在成品尚能看,魚皮碎了一塊兒,單看一側也看不出來。
喬卿久參考了三個餐譜后,倒是把糖醋汁調的恰到好處。
她折騰了整個下午,終於母親進門前把五菜一湯擺上了餐桌。
兩人吃飯,三副碗筷。
“媽,你嘗嘗這個魚,我學着做的,也不知道喝不喝你口味。”喬卿久夾着魚肉放進周音的吃盤裏。
周音撿起來送進嘴裏,她心中有事,嘗不出滋味來,敷衍着答,“很好吃。”
“那多吃點兒。”喬卿久笑笑說。
這頓飯把食不言進行的相當徹底徹底,母女倆都細嚼慢咽,吃了小一個點兒,中間喬卿久明顯感覺到周音要開口,她端着碗等,可周音始終沒講話,氣氛稍顯詭異。
飯後喬卿久收好碗碟,拿出蛋糕,往上面插數字蠟燭,36。
“媽,祝你生日快樂。”喬卿久抬眸看着周音,認真的說著祝福。
打火機竄出幽藍火焰,房間裏的燈滅了,蠟燭的光暈只夠照亮小半片蛋糕的範圍。
周音坐在桌前,雙手合十像是在許什麼願望。
睜眼時候卻沒馬上吹滅蠟燭,而是遲疑着,藉著微光去看女兒,嘴唇開開合合,最後橫下心來講,“還記得之前幫你換班的那個蕭叔叔嗎。”
怎麼可能不記得?喬卿久中考時候狀態一般,過了一中分數線,但沒能踩進重點班,是找關係調到現在班級的。
喬卿久輕點頭答,“記得。”
不好的預感從心頭蔓延開來,在下一刻做實。
“……他是你爸的發小、好兄弟,你爸走之前交代過他,說如果自己有不測托他照顧你。”周音開口之前覺得很難,但有些話說出來了,也就無法在中段叫停了。
喬卿久的臉隱在黑暗裏,周音看不見她的神情。
即便在開燈的情況下,周音也心大的忽略了喬卿久手背上貼的創可貼。
“你蕭叔叔其實找過我很多次了,說他可以照顧你,我都回絕了,我覺得還是自己帶你比較好。”周音繼續往下講,聲音哽咽起來,“但我有喜歡的人了,他不接受我帶着你生活,而且我也不放心你跟他一起生活。”
喬卿久哭笑不得,是該不放心。
大概母親這輩子選人的眼光都花在自己父親身上了。
周音找的上一任男朋友對喬卿久動手動腳,周音當場就發了瘋,拿着菜刀立在那個男人面前,如果不是喬卿久攔着,可能周音是真的會砍下去。
這一任看着倒是老實本分,除了一窮二白跟會對周音好之外,喬卿久竟然挑找不出其他優缺點了。
“久久,你原諒媽媽,我…到底才三十六歲啊。”周音低着頭,不敢去看女兒的眼睛,近乎哀求的講,“你蕭叔叔為人穩重,他會單獨給你安排住所,離一中近,你以後上學也方便,不過你放心,媽媽不是不要你了,你的生活費、課時費還有零花錢什麼的我照給……媽媽能遇見愛自己的人不容易,你就成全媽媽好嗎?”
這話說的委婉動聽,實際上撕開表面哪層冠冕堂皇的皮。
翻譯過來是:我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帶上你太累贅,現實不許我同你相依為命了,把你交給別人,這樣令我覺得非常輕鬆。
周音不算是來商量的,她在今天講這話,讓喬卿久根本無法回絕。
數字蠟燭的引線不太長,火苗晃了幾下,滅掉了,一室無光。
喬卿久手心攥着睡裙的下擺,又放開,緊咬了下后槽牙。
她在黑暗裏看向周音,心亂如麻,父親離世后,喬卿久竭盡全力去把能做的都做了,她努力做到最好,為的都是不給周音添亂。
一刻都不肯停息,一年零三個月後,這是周音給她的回應。
在生日許願吹蠟燭的時候講,我希望你離開我,成全我。
她終歸被視作累贅。
罷了,總得有一個人是高興的吧?
“嗯,好的,我其實也覺得現在去上學起的太早了。”喬卿久軟聲回,“住的近點兒好,能多睡一會兒,現在學業忙,我還總覺得睡不夠呢。”
她抹黑站起來,去開燈,背身的時候迅速抽起裙角,蹭過眼角的淚。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周音如是大赦,語氣輕鬆起來,“那這周末你請個假?我帶你去見見你蕭叔叔。”
“行,我跟老師說,媽媽你安排吧。”喬卿久坐回餐桌上,唇角上翹,漆黑的眸里讀不出半分難過,她指着蛋糕對周音撒嬌講,“我要吃這朵奶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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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寶:你好凶啊。
恕哥:?????
久寶:你拿創可貼扔我!
恕哥:...我讓你在我全身貼創可貼好不好qwq,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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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救贖:偏執性人格障礙x雙相情感障礙
主角病症參考本人和朋友實際經歷,此外無原型
上章忘記說wb:只想吃小甜餅,有抽獎,還是66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