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等這兩隻蝗蟲終於離開，程亞楠才白了招娣一眼：“你倒是大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來看病人空着手來，還帶着一大堆東西走的。”

“不然太聒噪了，你高興跟她在這裏大戰三百回合，我還不高興看這三百回合的大戲呢！”招娣笑着安撫了程亞楠一句。她知道亞楠這是為她打抱不平，有些話她自己不能說，但是作為外人的亞楠卻可以毫無顧忌。關鍵時刻能口出惡言維護自己的人，只有真朋友。

“他們走了就清凈了，也省的我明天要搬許多行李回去。小牧，你別忙活了，趕緊去把快餐買回來，可別餓壞了咱們的兩位貴人。明天的大餐還指望她倆呢！”招娣見牧鑫蘭送完兩人回來后還在忙裏忙外，看看時間不早了又提醒她。

方艾珍全程都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旁觀。這會兒才搖搖頭：“招娣，你這樣不是縱容他們么，以後可有的你苦頭吃。”

黃招娣嗤笑一聲：“就他倆？我肯定離他們遠遠的，要不是看在小凱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理他們。”

方艾珍輕嘆一聲：“如果你有個孩子，倒也確實不必跟這種人多糾纏，將來年紀大了，總有人給你養老送終。但現在你既然決定把廠子留給你那侄子，這對夫妻可是你侄子的親生爹媽，你一直這麼縱容他們只怕總有一天填不滿窟窿，反受拖累。”

黃招娣點頭：“你說的我都考慮過，不必等年紀大，單看現在他們的表現便可知今後我躺床上不能動時會有什麼待遇了。所以呀，我從來也就沒把他們作為我養老的後備軍，再說，這兩人說不定還走在我前面呢！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覺得我禍害的級別比他們高。”

牧鑫蘭“噗嗤”笑出聲，見另外三人都看向自己，忙道：“我去買快餐了，你們慢慢聊。”便匆匆忙忙躲出去了。

“這丫頭倒是個勤快老實的。”方艾珍笑道：“年紀也還輕。要是可以，不如就留在身邊，讓她照顧你。熟悉的人照顧也好，最多不過就是多給些錢罷了，反正你也不差錢。”

“切~你就看到了表面。這丫頭鬼精着呢，沒你們想的那麼老實！”程亞楠撇撇嘴道。

“你呀，總是把別人想得太壞，這點得改改。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方艾珍笑着說了程亞楠一句。

“你呢，總是把別人想得太好，除了像黃耀祖兩口子這種笨得把自己的愚蠢和貪婪都露在外面的人之外，你大概覺得其他人都是好人了吧？”程亞楠又開始翻白眼了，“你這是被老牛和招娣給寵壞了。”

方艾珍無語。

招娣接了口：“跟我有什麼關係？老牛的鍋我可不背。”說起來，她們三人之中，數方艾珍最幸福了，老公疼愛，兒子孝順，唯一的煩惱不過是兒媳婦不肯早點生孩子，在招娣和亞楠看來，無異於無病呻吟了。

程亞楠會心一笑，調侃道：“將來說不定你還要靠艾珍和老牛養老，你不得好好巴結着他們倆？”

招娣連忙點頭：“你說的是。那我必須得說，這都是我的錯，跟老牛無關。”

三人一齊大笑。

笑完了，方艾珍才繼續話題：“說起來，你那侄子去你廠里上班也有一陣子了吧？怎麼樣，還適應嗎？”

“還行吧。小孩子么，總要犯上幾個錯誤的，我早就做好給他擦屁股的思想準備了。”

“你這次住院，說起來都是盛振華惹出來的。不過惡人有惡報，他最近也焦頭爛額着，真是大快人心。”程亞楠開始說八卦。三人之中，屬她最能說會道，也屬她八卦能力最強。

“嗯，我也聽小凱說了，他兒子留學回來了吧？說是搞砸了幾個單子？”招娣接口。

“你知道那幾個單子是怎麼搞砸的？”程亞楠故作神秘地眨眨眼。

“那幾個單子最後到了我廠里，不過我們沒有出手，是他們自己找來的，說是我們的產品質量更高更可靠。上門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更何況是盛振華那邊的。”招娣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一下，“所以盛振華才想着來挖我的研發副總，想要搞一波升級換代。媽的，這老小子最擅長的就是山寨，山寨了我一輩子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這都是表面現象。我聽說，其實是他女婿出手攪黃了那幾個單子。”程亞楠得意道，“盛振華的老婆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她那個女婿更是厲害。”

“他女婿？我記得好像是負責研發的呀，叫什麼來着，哦，好像叫談秋平吧？他一個負責研發的人竟然也能伸手到銷售上去？”招娣回想着，有些意外。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聽坊間傳聞，說這幾單的人之前都跟盛振華的女婿有過接觸，然後他兒子不知道從哪邊聽來的消息，回去大吵了一架。然後，盛振華的老婆暴起，聲稱自己白白養了個白眼狼二十幾年，不僅敗家，還挑撥是非，要跟盛振華離婚分家產呢！”程亞楠說得嘖嘖有聲。

“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他們離婚的話損失太大，不可能離了。”招娣搖搖頭。那個女人的要強剛硬她也是領教過的，若非站在競爭對手的立場上，那是個值得她敬佩的女人。

“孩子都那麼大了，怎麼可能還離婚呢？會被人嘲笑的。”方艾珍也說。也只有像她這樣一直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才會在意旁人的看法了吧。

“那可不一定。眼下看着他那倆孩子並不齊心，早晚是要分家產的。要我的話，晚分不如早分，不然的話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呢。□□說過，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這眼看着就是敗家之象。不如早早分家，各自發展比較好。”程亞楠搖頭，但繼而又笑：“不過對咱招娣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好他們窩裏鬥，回頭被咱們招娣全部吃掉。哈哈哈……”

招娣聽着這些放飛的話，不由笑了笑：“那我就承你貴言了。不過盛振華可沒有你想的那麼蠢，我倆鬥了這麼多年，對他不說瞭若指掌么，總還是有七八分了解的。他雖然小氣，但是人可精明着呢。你說的那些他未必不知道，不過時間是站在他這邊的，等他兒子過兩年曆練過了能上手了，只怕別人就只能喝湯了。”

“我管他那麼多呢，反正我也喝不到他的湯，不如當吃瓜群眾看他家唱大戲。”程亞楠蠻不在乎地側了側身，無所謂道。

“這倒是。”招娣哈哈笑道，“說起來，還是你豁達。”

“我又不比你和艾珍，一個牽挂着事業，一個牽挂著兒子，我一個無兒無女無老伴的退休婦女，無牽無掛，吃喝不愁，可不天天唯一的正事就是聽是非說是非罷了。”程亞楠話說得落寞，但臉上卻是笑嘻嘻的，還朝招娣挑了挑眉：“還有就是來你這裏蹭吃蹭喝。你那弟妹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我就是天天專程來你這裏搬東西的，不把你家搬空不罷休。”

招娣被她逗笑，故作為難道：“那可怎麼辦？今天我這兒已經沒啥可以給你搬了，不是讓你白跑一趟了么？”

“唉，別說了！我的心都在滴血，今天虧血本了，我還給你做了皮蛋瘦肉粥呢，本想着今天一本萬利的買賣，沒想到遇到倆瘟神，虧得家都不認識了！”亞楠手捧心口，誇張地表演道。

“哈哈哈……”

方艾珍在程亞楠背上連拍幾下：“要說調皮，還是你最調皮。真是！”

程亞楠挨了兩下，又故作受傷：“我就知道你倆的關係比我好，哼，招娣你看艾珍，有事沒事就打我！”

方艾珍聽了果然又故意拍了她幾下，招娣繼續哈哈大笑，氣氛和樂融融。

不一會兒牧鑫蘭就買了快餐回來了，四人一起吃了午飯，黃招娣便催着她們早些回去午休。方艾珍又問了問她倆想吃的菜，一一記在手機裏面，說等會兒下午就去買了準備。黃招娣在方艾珍那邊放了家裏的備用鑰匙，倒是不用擔心她倆進不去門。

送走這倆老姊妹，黃招娣躺在床上想着眼前的困境，思考着對策。明天出院，她得去一趟廠里，看看情況。雖然對於顧吉坐鎮並不擔心，但她是忙碌慣了的人，住院休息這幾天已經覺得渾身不舒服，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一般。親自去廠里看一看，跟老員工們談一談，想來她的心就能安穩下來。

趙晨宇的事也要解決。眼下她的最優選擇還是留下他，雖然有點難度。但是一個能為了錢離開的人，想來也會願意為了更多的錢而留下來。短期成本雖然高了一點，但是長期來看，也許是避免了更糟糕的情況發生。

小凱還是太嫩。他對外做的不錯，長袖善舞，毫不費力，有時的神來之筆甚至讓招娣都讚歎，欣慰不已。但是內務瑣碎，他又缺乏耐心，恐怕要花些時間來□□他。小凱的前三十年過得順風順水，基本要什麼招娣都儘力滿足他，所處的環境又一直在學校裏面，對於做實業的艱難和壓力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這也是他頻頻犯一些簡單的錯誤的原因。不過總的來說，他不是個蠢人，黃招娣對自己這個侄子還是有信心的。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間黃招娣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