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牧家兄妹就這麼消失了。黃新凱左等右等他們不回來,打他們的手機又一直關機狀態,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他託了郝萌她們照顧招娣,自己回家找了一下,發現牧鑫明的妻子也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的行李。意外的是除了他們自己的行李,家裏其他的東西他們都沒動,甚至還把他們手裏的別墅的大大小小的鑰匙放在了客廳的顯眼處。
黃新凱回想了一下這天發生的特殊事件,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只是不敢相信。他打電話給黃耀祖,逼問牧家兄妹是否是他的同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這一瞬間,黃新凱的手都在發抖:身邊最親最近的人,卻都是不可相信的人,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以後還讓他怎麼去相信別人,怎麼生活,怎麼去做生意?!
“他們去哪裏了?”黃新凱努力壓下全身的顫抖,追問自己的父親。
“什麼去哪裏了,不是在醫院伺候你大姑嗎?所以我跟你說了,有他們在,你大姑醒不了的!”黃耀祖並不知曉招娣已經醒來,略有些得意道。
“大姑已經醒了,牧家兄妹不見了!”黃新凱戳穿了黃耀祖的美夢:“爸,你趕緊來跟大姑認個錯,如果大姑還念舊情的話,說不定她會原諒你這次。”
“你說什麼?!”黃耀祖驚叫:“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聲音越說越小,顯然他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
黃新凱心中暗嘆一聲,不再跟他多說。他的父親也只是一隻棋子而已,被自己的慾望驅使着成了別人的棋子。想到這裏,黃新凱直接掛了電話,將當初跟牧家兄妹簽的合同找出來,上面有他們的身份信息。他猶豫了一瞬間要不要通過一些手段去找他們,只是找到他們又能如何呢?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跟招娣這次的“車禍”有關,如果非要告他們的話,自己的父母也要被牽扯進去,他真的要這麼做嗎?
如果不能告他們,那找到他們又有什麼意義?難道再把他們找回來伺候大姑嗎?那大姑得恨死自己了!找要謀殺她的人回來伺候她,這不是□□裸的對她的殺意么?黃新凱搖搖頭:不,找到那對兄妹還是有意義的,譬如說,可以從他們口中問出是誰在背後指使他們。
黃新凱之前已經問過黃耀祖,是不是有人指使他這麼對招娣,被黃耀祖一口否認了。他的父親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自負,認為自己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但是以他這一輩子怯弱無能的性格,哪裏是能做出這等大事的人?要說沒有受人擺佈影響,黃新凱是一點兒都不信的。只是能做到這樣不着痕迹地引誘他做出這樣罪不可恕的行為來的人,那得有多大的能力或能量呀!黃新凱一時之間甚至都想不到會有誰有這樣的心機和實力。
猶豫片刻,黃新凱還是打給了一個體制內的老朋友,請他幫忙查一查牧家兄妹可能在哪裏。信息化的社會,除非過與世隔絕的原始人生活,否則真想找到一個人,還是有辦法的。打完這個電話,黃新凱又找了鎖匠來把家裏所有的門鎖都換了一遍。雖然牧家兄妹把鑰匙都留了下來,但這種會謀人性命的人叫黃新凱如何還敢相信他們?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留備用鑰匙呢?
信任一旦破碎那就再也回不去了。這說的不僅僅是牧家兄妹,自己對於大姑來說也是一樣。她以後還會相信自己嗎?黃新凱心裏有萬般苦澀,卻無以辯白: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回到醫院,黃新凱將牧家兄妹突然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大家,引起又一輪討論熱情。郝萌、顧吉等人都不傻,很快就把他們的離開同招娣的蘇醒聯繫了起來,又想起這次“車禍”的起因是輪椅“失控”,十之八九同這倆失蹤的人有關。又趁着招娣醒的時候問了一下“車禍”的罪魁禍首是不是牧家兄妹,得到了招娣肯定的答覆,俱是義憤填膺,讓黃新凱一定要想法子找出那對兄妹,不能讓這種恩將仇報的人逍遙法外。
黃新凱只能應了,但是心中又是忐忑,又是苦澀。忐忑的是怕真的找出牧家兄妹會牽扯出自己的父母,苦澀的是事情向著越來越不可控的方向去了,而自己無能為力,只能被牽着鼻子走。
也不知是不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那牧家兄妹,竟然一直都查不到他們的消息。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沒法定位;也沒有他們購買火車票、飛機票的記錄;連取現、消費的記錄都查不到,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留在州市,還是已經外逃至其他城市了。郝春樂曾經去過牧家兄妹的家鄉調查他們的背景,如今遇到這樣的情況也特地打電話去問了那邊的熟人,反饋說這對兄妹沒有回去。於是,這對兄妹就相當於是完全失蹤了。黃新凱在其他人的催促追問下認真找了幾天,但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放回了招娣身上,不再關注牧家兄妹的下落了,因為招娣的手術快要進行了。
這些日子招娣的身體有漸漸好一些,但始終還是不能說話,除了手指能抓握之外,其他地方也動不了,但是吞咽沒問題,所以倒沒有受插管的苦,臉色也好了些。
做手術的前一天,大家都來看招娣。這是個大手術,醫生也說了,會有一定的幾率手術失敗她再也醒不過來,那麼這就有可能是他們見她的最後一面。招娣同每個人都握了握手,聽着他們的祝福,有些感動又有些恐懼。終於要直面死亡了,她已經準備好了,無論成功或失敗,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認。
對於未來,她沒有太多打算,或者說即便她有什麼打算,以她現在不能說不能動的身體也無法傳遞。如果就這麼走了,便維持現狀,按照她最近的一份遺囑讓黃新凱接班,這樣對廠子的影響最小,至於將來的發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對於現在的黃新凱,她已經有一點信心了,也許還不如自己,但等他再跌幾個跟斗,應該就不會比自己差太多了。至於其他人,她的遺囑中都有交代,總不至於讓他們失望,對得起他們對自己的這一片深情厚誼——只除了牧家兄妹和自己的親弟弟。但是也就那樣吧,反正那時的自己也看不到了,好賴隨他們去吧。
如果手術成功的話……招娣想到這裏便不敢往下想了。如果手術成功的話,她又要怎樣呢?真的要同以前一樣,以牙報牙,冤讎必報嗎?招娣不確定。如果手術成功,那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賺的,難道要把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日子花在報仇這種低效又降人品的事上么?不想了,等手術后看自己的身體如何吧!如果能恢復到盛年期的狀態,招娣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不會甘心,想要再搏一搏!
被推着進入了手術室,注射麻藥之後,招娣便陷入了黑沉中。不知過了多久,她醒轉過來的時候,天色暗着,旁邊的陪床上有人在打鼾,手邊坐着一個人,拿着手機在看着。招娣眨眨眼,感受了一下身體,毫無感覺,不知是麻藥的勁兒沒過還是手術失敗了。但是至少她還活着!想到這點,招娣在心裏苦笑一聲。
看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招娣便聽到隔壁床上的手機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鼾聲便停了下來,有人翻身起床,熟悉的老牛的聲音響起:“亞楠,你也睡一會兒,我來換你看着招娣。”原來是程亞楠和老牛守着她,那手機聲估計是他們設定的換班的鬧鐘。
程亞楠也沒推拒,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朝招娣臉上看了一眼,立刻高興道:“招娣醒了!招娣,你醒了!”
老牛也跑過來看,見招娣果真睜着眼朝他們看過來,立時笑道:“太好了!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很快醫生和護士都來了,問了半天話,招娣也答不了。她還是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聲低氣短,最後還是只能用眨眼的方式來回答醫生的問題。今晚值班的醫生是州市一院的,主刀的從海市請過來的醫生回去了,據說這次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所以手術后略微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讓後續有什麼問題再同他聯繫。州市這邊的醫生也趁着這個機會跟着好好地學了一回,很是重視招娣的這個病例,對於術后的療養更是十分關注。見招娣確實在那位名醫所說的時間段裏面醒過來了,只是手術成功的效果卻沒見着,有些不敢確定。問了一大堆的問題之後,讓家屬好好照顧着,便回去整理筆記,打算等第二天一到上班時間就請教那位名醫去。
雖說從手術室推出來就知道了手術非常成功的消息,但是見着招娣這還是啥都做不了的現狀,程亞楠還是十分揪心,時不時問問招娣疼不疼,餓不餓,要不要上廁所,能不能說話,手腳能不能動等等。招娣儘力地配合著回答了她的問題,但很快就覺得累了,不知不覺中睡過去。
第二天醒過來時已經天光大亮,招娣是被疼醒的,腦子裏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一抽一抽地疼,讓她想要把自己的頭剖開來看看裏面是不是有蟲子在打架。她伸手想要狠狠地打兩下,告訴它們不要鬧,不然就同歸於盡,直到手摸到臉才反應過來:她的手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