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二重身（56）

有個聲音在說話，在凌衣耳邊說話，它說：「凡人，你是如此渺小而脆弱的凡人。」

「但我願意給你這個凡人一次機會。」

「我會剝離你此生所有幸運，而這次機會將會成為你唯一剩下的幸運，這是神給予你的最大幸運。」

「你想再次和他相遇嗎？」這個奇妙聲音說著向凌衣提出了一個問題，它溫和又平靜，它問道：「你想再試一次嗎？」

「凌衣……凌衣！」短暫失去意識后，度過了一段將明未明的朦朧時期，凌衣在半夢半醒間，聽見耳邊響起焦急短促的呼喚聲，聲音很耳熟……似乎是鴉青？

睡意像條沉甸甸大蛇一樣攀附在凌衣心頭，但凌衣思考了一陣，還是拋卻了這股纏綿的睡意，他循着鴉青的聲音，選擇再次蘇醒。

凌衣睜開眼睛，發現有幾個人正圍着他。

是石灼和魏璟，還有再次變成半人半鳥形態的鴉青。

鴉青抱着凌衣，蓬鬆的羽毛把凌衣整隻包圍起來，他的額頭也和凌衣的額頭相抵，鴉青急促的呼吸噴洒在凌衣臉頰上，凌衣覺得痒痒的。

鴉青閉着眼睛低聲呼喚凌衣的名字，凌衣則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摸鴉青耳側垂落的羽毛。

鴉青渾身一顫，察覺凌衣已經醒了，甚至還在他懷裏揪他的羽毛玩，於是鴉青立刻抬眸看他，激動萬分的同時，聲音卻還帶着哭腔，他喊：「衣衣！」

凌衣忍不住對鴉青微微一笑，溫柔捏捏他的臉龐道：「這麼大個人了，還哭呢！」

「衣衣……」鴉青把凌衣抱得更緊了，他心痛凌衣，以至於此時此刻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顧着和凌衣蹭蹭。

被鴉青蹭了兩下，凌衣安撫性摸摸鴉青的羽毛頭髮，然後抬起胳膊扶着鴉青的肩膀，順勢在鴉青懷中坐直身體。

隨後轉頭看看旁邊也在圍觀的石灼與魏璟，最後問道：「我貌似昏過去了？我昏了多久？」

「不久，大約就三分鐘左右吧。」這句話是魏璟說的。

魏璟還說：「你們從鏡子裏回來了，但你的腿斷了，石灼給你做了簡單的包紮……這傷勢有點嚴重，你走不了路，接下來必須要有人背着你行動了。」

凌衣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他的左腿從大腿中間部分徹底斷掉，現在被石灼用紗布止血包紮了一下，他因傷勢持續掉血的血量也穩定了下來。

腿並不是問題，只要有回血藥劑，玩家在副本里再怎麼受傷、殘肢斷臂也能給人長回來。

只是最好的方式當然是及時將斷掉的肢體撿回，將斷肢接在傷口處，這樣再喝回血葯，就能以最低的消耗來恢復傷勢了。

如果是斷肢找不回來，或是部分肢體被灰飛煙滅的情況，玩家想要重新長出新的肢體，那消耗就有點大了。

喝兩瓶回血葯是遠遠不夠的，得三瓶甚至更多，失去的肢體越多，血葯消耗的也就越大。

之前路雲哲被凌衣扔的聖火燒烤時，路雲哲之所以會有那麼大的血葯消耗量，也是因為路雲哲被燒掉的皮膚和血肉，也屬於被灰飛煙滅的肢體器官，想重新長出這部分肢體器官，就得花出大代價。

當然系統的臨時商城裏也有專門針對這種創傷的肢體恢復藥劑，賣得挺貴。

凌衣是不需要這些的，他很機智，受傷后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斷肢收在背包里了，他還有幾瓶葯，等會再把斷腿接上就好。

自己的傷勢凌衣看一眼就知道如何處理，甚至覺得這完全就是個小問題，反而是旁邊幾個人一臉凝重地看着凌衣，他們如臨大敵慎重的表情，讓凌衣覺得好笑又不自在。

「你們急什麼呀？」凌衣乾脆地把自己的斷腿從背包里掏出來，然後當眾表演了一出斷肢重接的魔術戲碼。

先是找石灼多要了一點紗布，大概拼好腿後用紗布抱起來，再拿出凌衣身上最強的醫療道具「桃樂斯的心意盒」，配合血葯，傷口分分鐘便能開始恢復。

但其實消耗還是有點多的，因為鏡妖的那一發「水彈」，依舊摧毀了凌衣大腿上部分組織，他的一部分腿骨和血肉都沒了。

傷勢恢復的也有點慢，慢的叫人出乎意料。

凌衣立刻反應過來，他打開自己的狀態欄看一眼，發現鏡妖的水彈攻擊居然給凌衣掛了一個奇怪的詛咒deuff，這個詛咒uff的名字叫做「靈魂惡咒」。

靈魂惡咒：來自鏡妖的邪惡詛咒，攜帶此詛咒的生物，將受到兩種負面效果影響。

其一，重傷難治效果。這個惡咒使你所有傷勢的恢復速度減緩50；如果你攜帶此詛咒身處鏡世界裏，你的傷勢恢復速度將減緩至100。

其二，靈魂鎖鏈效果。惡咒用看不見的鎖鏈束縛你的靈魂。如果你在惡咒持續期間遭受鏡妖攻擊，你身上的鎖鏈就會越來越多根據層數疊加，總計十層，當鎖鏈纏滿你的靈魂，無論在何時何地，你都會被鏡妖的詛咒拖進鏡世界的黑水深淵。

注意！靈魂惡咒無法用任何道具藥水技能解除，只能等待其自然解除，不再遭受任何攻擊后，靜待三小時，惡咒就會自動解除。

凌衣皺起眉看着自己狀態欄上多出的這個詛咒uff，發出了「嘖」的聲音。

只是匆匆掃了一遍惡咒的說明文字，凌衣立刻明白了這deuff有多麼難纏了。

靈魂惡咒deuff有兩種負面效果，第一個負面效果是減治療外加鏡世界裏的禁療。

而第二個負面效果，更加符合「詛咒」這個詞彙。意思是凌衣被掛上惡咒后，每次遭受鏡妖攻擊都會疊加鎖鏈層數，疊滿十層后，凌衣的靈魂就會被拖進鏡世界裏一個叫「黑水深淵」的地方。

說明文字中提到的這個「黑水深淵」，讓凌衣心中倍感思量，他想起自己和鴉青在逃出鏡世界之前，曾在被鏡妖擊破的牆壁上，看到了如同水潭一樣的東西，是那種嵌在牆壁里的、黑色的水池。

總之，凌衣現在意識到自己被掛了一個非常麻煩的詛咒，好在只有他被掛了這個詛咒，鴉青是沒問題的。

凌衣的系統面板和鴉青共享，但鴉青這會兒沒去看凌衣的系統面板，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凌衣的傷勢上，他見到凌衣能自己把斷腿重新接上，不禁大大鬆了口氣，抱着凌衣使勁蹭了兩下，小心翼翼跟凌衣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道歉？」凌衣看不得鴉青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到就心軟得不行，如若不是旁邊還有他人圍觀，凌衣鐵定忍不住撲過去抱着他家小鳥一頓猛親了。

「沒保護好你。」鴉青垂眸自責，「是我太弱了。」

「胡說八道，你明明做得很好。」凌衣溫和安慰他，「而且青青這麼強，哪裏弱了？」

「我都讓你受傷了，怎麼能說做得好？」鴉青不能接受，這是他的失敗。

凌衣輕輕搖頭：「人無完人，事無完事……況且這些副本本就兇險，意外狀況頻發，哪怕你再強，我也不認為你能分毫不差地一直保我周全。」

「我要做的是學會自強。」凌衣認真，「只要我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就不會讓你難過了。」

「凌衣……」鴉青定定地看着凌衣，他的衣衣真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人，這麼完美優秀的人居然能屬於自己，鴉青對自己這份非凡的運氣而感到不可思議。

「打擾你們一下。」鴉青大受感動之際，旁邊的魏璟忍不住開口打斷，「我想問幾個問題。」

「你問。」凌衣也知道魏璟肯定一肚子疑惑，當前還是繼續把副本的主線推進下去，因此凌衣只好揉揉小鳥的腦袋，讓鴉青安靜。

「這傢伙是誰？」魏璟首先指着鴉青提問，魏璟清楚記得凌衣是一個人帶着一隻鳥去的鏡世界，結果回來之後，鳥就變成人了。

而且還是個渾身披着羽毛的鳥人！背上長着一對像是墮天使的翅膀！這種、這種事情……是現實世界會發生的事情嗎？

「他就是我養的鳥，那隻黑色鴉科小鳥，你應該記得吧？」凌衣解釋完，握住鴉青的手，轉頭對鴉青說：「青青還是變成鳥吧，人的話個子太大了，反而小鳥的樣子會方便一點。」

「可是……」鴉青反倒覺得小鳥形態不好保護凌衣，剛剛在鏡世界裏他若是鳥人形態，他的速度和力量會更好施展，至少絕對不可能讓凌衣受傷。

「剛剛我是怎麼說的？」凌衣眉毛一橫，語調強硬地反問鴉青。

鴉青略有不甘，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鴉青突然發覺，隨着各種經歷的堆積，凌衣反而變得越來越有老玩家風範，而他這隻小笨鳥，還是一隻蠢蠢的小笨鳥。

哭唧唧的鴉青只好在蹭了蹭凌衣的臉頰之後，再次變成小烏鴉形象，振翅站在了凌衣腦袋上。

魏璟也親眼看着一個大鳥人在一分鐘內，重新變化成一個毛球一樣圓滾滾的小鳥。

魏璟情不自禁揉揉眼睛，說道：「我這是老眼昏花了嗎？」

「當時不是。」凌衣不知怎麼跟魏璟這個n解釋，就乾脆說：「你就當我養的這隻小鳥，其實和鏡妖一樣也是只妖怪吧，剛才我進入鏡世界，就是為了找他的靈魂。」

「我知道，所以現在是成功找回來了？」魏璟抬頭，忍不住問鴉青說：「凌衣有我給的通行令，進去后不會產生而二重身，但這隻鳥……你難道沒在鏡世界裏遇到自己的二重身嗎？」

「嘎！當然遇到了。」變回小鳥的鴉青嘎嘎回答，「但我把他吃了。」

魏璟大受震撼，片刻后扶額苦笑：「果然是妖怪的話，就是不一般啊。」

既然知道了緣由，魏璟又指了指凌衣還在癒合的腿，「所以你這個能當場斷肢重接的醫術……也是妖術了？」

「……這個嘛，差不多。」凌衣懶得詳細說明。

「你的治療道具或能力，能給別人用嗎？」魏璟略有深意的發問。

凌衣遺憾地搖搖頭：「不行，我的藥物只能給特定之人使用，即擁有和我一樣能力的人，而其他人使用都是失效的，藥水喝了也和普通的水一樣，所以、抱歉……」

其實這就是系統設定，玩家使用的裝備道具和技能效果，尤其是增益治療效果，都只能在同為玩家、或附屬於玩家的對象身上起效。

而副本怪物和n，是無法接受任何裝備道具技能的增益效果的。

畢竟，要是在副本里，玩家能夠隨意治療n的話，事情將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玩家可以治療n的話，可能會導致某些玩家以投機取巧的方式來過副本。

例如在副本劇情中讓某些必死的n活下來，利用額外治療手段博取n好感，這種投機取巧也是類似作弊或卡ug的形式，當然受到系統禁止。

最大的問題就是，如果n可以治療，那麼玩家就會把n當做可以隨意消耗的資源。

大肆利用甚至當成人肉護盾，玩家會視n的性命如草芥，不把他們當成平等對待的活人來看待，輕易殘害又輕易救活。

系統這樣設置，其實就是在警告玩家要慎重對待n，n要是隨意受傷或死亡，玩家的副本完成度將因此巨幅驟降，沒有獎勵還要倒扣積分，嚴重了甚至被送進懲罰副本。

這樣一來，玩家為了保證副本完成度，就不得不端正態度來小心對待n，因為n不能治療，死了沒有再來機會，同時其他貿然舉動還會丟失n好感度，使當前副本徹底崩盤。

不過，在極特別情況下，玩家的道具技能增益效果是可以對n使用的，不過那種情況很稀少，系統會一般會提前預告，只有系統說可以用，玩家才能應用。

雖說凌衣的解釋稍稍敷衍了些，但魏璟頃刻間理解凌衣的意思了，開口說：「也就是說，你的醫術於我肯定是不能用的，對吧？」

魏璟也不強求，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對凌衣道：「也罷……現在你已經找回自己的鳥了，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魏璟，你還要繼續給鏡妖辦事嗎？」目前的局勢讓凌衣反而開始詢問魏璟的意願，「雖然你之前說過不想跟魏豪見面，但我現在還是得問一句，你真的不想見他嗎？」

魏璟沉默片刻，回答說：「真正的魏璟已經死了，我只是個仿冒品，我也不想用仿冒品的模樣去見原主的親人。」

凌衣搖頭，決定擊碎魏璟的錯誤認知：「我不知道鏡妖給你灌輸了什麼錯誤又虛假的信息，可能它把你洗腦了，以至於你嚴重搞錯了一件事情。」

「剛剛在鏡世界裏，我從我的小鳥那裏得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凌衣嚴肅的看着魏璟，強調說：「二重身，絕對不是你以為的仿冒品。」

凌衣隨後簡單地將陰陽鑒的故事背景大致說給魏璟聽，並且告知他陽魂和陰魂的區別。

「這些消息是我家青青吃掉他的陰魂后，繼而從陰魂那裏得到記憶，因此才知道的。」

凌衣看着魏璟：「至少從這些信息來判斷……魏璟，你不是怪物，不是仿冒品，你是一個以陰魂姿態成功融合了陽魂的、完整的靈魂。」

「這就是陰陽鑒的本來功能，它可以將一個靈魂分離再重組，以便形成更堅固的靈魂。」

「你曾經吃掉的原主就是你自己，或許現在你的心態和性格會有點變化，但我依舊認為你就是你，完全不必有多餘的負擔。」

凌衣說的這些話，在短短時間內便徹底顛覆了魏璟的想像。

魏璟瞪大眼睛看着凌衣，他張嘴啞聲半天，努力消化凌衣道出的事實，才勉強說出一句話：「所以……我其實還活着？我、還是個人類？」

「當然，你是人類。」凌衣點點頭，「我再強調一遍，你是毋庸置疑的人類，不是怪物。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把多餘的顧慮拋棄掉，你可以大方地去見你親人，去見你兒子。」

魏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低頭抓抓自己蓬亂的頭髮，苦笑着對凌衣說：「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或許現在說這個，已經太晚了。」

魏璟說：「就算現在知道我還是個人類，我也已經為鏡妖工作太久了。」

「我在鏡世界裏被囚禁了好久，忘記了時間和記憶，所以最後我自暴自棄，殺了好多人，我成為鏡妖的奴隸，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喪失了自我。」魏璟搖頭，他也很認真，「我沒臉去見親人，我是個殺人犯。」

魏璟這個時候反而清醒理智了不少，他坦然道：「我不會去見兒子的，我希望孩子眼中他父親永遠是個英雄，而不是窩囊順從了妖怪的殺人犯。」

魏璟又道：「凌衣你大可放心，我把自己的靈魂碎片敲下來給你當通行令一事，很快就會被鏡妖發現端倪，我回去必死無疑，所以我不會回鏡世界，我留在這幫你，雖然不知道能幫你多久，但只要別讓我跟魏豪見面就行。」

凌衣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魏璟，他知道魏璟有自己的堅持，但凌衣也有自己的想法，凌衣悶聲發問：「你能保證你兒子魏豪永遠不會發現真相嗎？」

魏璟愣了一下，說道：「只要你不告訴他的話……」

「不可能的，魏璟。」凌衣話鋒一轉，變得犀利起來。

凌衣厲聲道：「我跟魏豪達成共識，我們要一起消滅鏡妖……在今天結束之前，我們一定會把妖怪斬於馬下，屆時他會跟我一起進入鏡世界消滅妖怪，我知道的事情，我也會全部告訴他。」

「而且魏豪也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無辜，他可是跟你如出一轍有血性還不擇手段的男人，他跟你做了一樣的事情，他也和鏡妖達成交易幫怪物殺人，但是魏豪跟你可不一樣，他正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承認錯誤接受錯誤還願意更改錯誤。」

「反觀你呢？你離開孩子那麼多年，讓他一個人孤單寂寞的長大，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再次見面說道歉的機會，你卻要逃避並且放棄嗎！？」

「在我看來你只是在逃避責任，什麼不見兒子是為了兒子好？這是你的借口而已！」凌衣用極為苛刻的語氣斥責魏璟，他氣勢洶洶滿腔怒火：「當了那麼久的懦夫，你現在還想繼續當下去？別告訴我你想繼續，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

凌衣一席話相當有氣勢。

哪怕凌衣渾身是血，衣服破爛狼狽不堪，但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如同點燃的火焰一般熠熠生輝，魏璟被他的作勢鎮住，睜大眼睛露出獃滯的表情。

「我……我……」魏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臉色蒼白，無力倉惶地用手抓自己的頭髮。

而凌衣完全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告訴我，魏璟，你現在還想不想和你兒子見面？」

最終，魏璟跨下肩膀，一臉憔悴不堪，對凌衣說：「對，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在逃避，我……我太蠢了。」

「所以你會跟魏豪見面的，對嗎？」見此畫面，凌衣不由露出笑容，他依舊順利成功的「說服」了魏璟，這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當然，我都聽你的。」魏璟無可奈何，轉而又跟着凌衣一併笑起來：「你真是厲害，牢牢抓住了我的心理，你知道我想要的一切，我不得不服你，心服口服。」

「別這麼說，我單純只是看不得你陷在自己編織的死結作繭自縛，所以想給你指一條明路。」

凌衣在兜里摸索，隨後向魏璟伸出一隻手：「這個東西，還給你。」

凌衣展開手，手心裏是兩片魏璟之前用降魔杵敲下來的靈魂碎片，用來當通行令的那個。

魏璟卻對凌衣搖頭：「你拿着吧，如果你等會兒還要進入鏡世界，這個東西依舊用得上，它依然可以給人通行鏡世界的能力。」

「不過鏡妖應該發現了我的背叛，所以接下來，這幾枚通行令就沒法再防範鏡妖探測，也沒法阻止鏡世界裏的怪物襲擊了。」

「可是這是你的靈魂碎片，長期缺少了幾片靈魂，真的不會對你有影響嗎？」

魏璟說：「之前你說過，鏡世界原名叫陰陽鑒，是某個得道高人製作的特別法器，其本來的功能是幫人重組靈魂用的？」

凌衣點點頭：「是的，重組的靈魂無論是由陽魂主導還是由陰魂主導，都是完整且堅固的靈魂。所以我才說你就是你，你是個人類。」

魏璟思索片刻，告訴凌衣說：「那我恐怕得告訴你一件不妙的消息了，哪怕我之前確實吃掉了陽魂，變成了那個所謂的堅固的靈魂，但我現在應該也不再堅固了，即使少了幾枚靈魂碎片，對我而言也幾乎沒感覺。」

「鏡妖對我使了某種妖術，我有種被污染的感覺，這也是導致我不得不服從鏡妖命令的原因。」

「什麼妖術？」凌衣不免疑惑發問。

「我不清楚……」魏璟沉默兩秒，對凌衣道：「那我從頭開始說吧。」

「當年我的原主……應該說是我的陽魂，他去了鏡世界並且和鏡妖單打獨鬥，卻沒斗過鏡妖，他落敗了。又因我陽魂的血脈繼承了鏡妖部分力量的緣故，鏡妖吃不了這個陽魂，於是把陽魂丟給我吃掉。」

「我吃掉陽魂后，鏡妖攻擊了我，然後把我扔進水牢裏。」魏璟努力回憶當時的狀況，「我在鏡世界的水牢裏被囚禁了很多年，期間有過心智丟失的情況，就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能任由鏡妖驅使。」

「後來鏡妖把我放出來，它缺少人手，想拿我當工具人幫它捕獵。於是脫離那個奇怪的水牢之後，我的心智和記憶開始慢慢恢復，才有了現在能跟你這樣對話的模樣……」

「但是說實話，我的情感依舊很淡薄，除了一直想念的兒子，其他人我壓根不在乎，縱使幫鏡妖為非作歹殺人無數，縱使知道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我的心境依然沒多少起伏。」魏璟的這種說法，證實他確實喪失了部分人類道德價值觀，情感也被磨滅了。

「不過……」魏璟看着凌衣，「今天被你一番話打動，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感覺自己找回了一些丟失的東西，所以，非常感謝你，凌衣。」

「但我不清楚我還能幫你多久，我感覺鏡妖對我施加的妖術依然還在，我隨時可能會被鏡妖拖回水牢裏，變回它的傀儡……屆時要麻煩你幫忙動手了。」

聽完魏璟這番話，凌衣也是驚到了，他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說：「原來如此，水牢啊……那個黑水深淵，就是水牢啊。」

魏璟聽罷一怔：「等等，你難道清楚水牢是什麼東西嗎？」

凌衣就把自己和鴉青逃出鏡世界前，看到嵌在牆壁里水潭的那一幕，跟魏璟詳細解釋了一道。

「我推測，那個鏡世界，是被鋪天蓋地黑水包裹着建造起來的空間，所以當我們破開鏡世界裏幻境的牆壁，可以看到牆壁後面的一潭黑水。」

凌衣還說：「鏡妖的使用的武器也是水，我斷掉的腿就是被它用水彈打傷的。」

「黑水深淵就是鏡妖建造的水牢，用來囚禁你這樣的靈魂，根據魏璟你的經歷來看，那個水牢會慢慢侵蝕人的心智，鏡妖用這些黑水控制了你。」

魏璟皺眉：「那我現在還會被它控制嗎？」

「不清楚。」凌衣想到靈魂惡咒deuff的說明文字，裏面詳細提到了靈魂鎖鏈效果。

凌衣認為，魏璟說自己中的那個「妖術」，其實就是靈魂鎖鏈效果，鏡妖對魏璟施加了詛咒，攻擊他好疊滿十層鎖鏈，然後把魏璟扔進水牢裏進行腐蝕洗腦。

在凌衣的魔力探測下，他能夠感覺到魏璟現在的靈魂十分渾濁，的確不是完整堅固的靈魂，想必魏璟一定經歷了一段異常痛苦的、被腐蝕的過程。

「總之，既然你背叛了鏡妖，那就千萬不要再回去了，留在外面，只要我和夥伴能殺了鏡妖，你也能大概率擺脫鏡妖控制，你能獲救。」凌衣這樣對魏璟說。

魏璟便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麼現在……」和魏璟溝通了半天，凌衣慢吞吞恢復中的斷腿也已經徹底癒合了，他舒展身體支撐着站了起來，「讓我們繼續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