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怨
“啪!”跡部景吾將手中的報紙使勁地拍在桌子上,報紙上刊登着一條消息,斗大的標題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幾乎佔了半個版面。
報紙上報道:“柳生家嫡小姐已經確定和幸村家聯姻,聯姻對象雖然不是幸村家現任家主的孩子,但是卻是幸村家族下一代最出色的子弟,有希望能夠繼任幸村家家主的位置。”
報紙上還刊登了聯姻對象的照片,分別是柳生音和幸村精市,並對此發表了什麼“天作之合”的評論。
跡部景吾看着照片上幸村精市燦爛的笑容覺得刺眼極了,他將報紙揉成一團,使勁地摔在地上,拿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茶平復一下心情,可是太燙了,燙着舌頭的跡部生氣的將茶杯摔在地上,聽見動靜的僕人跑了過來,跡部景吾怒喝:“看什麼看,都給本大爺滾回去。”
一邊的管家田中將報紙撿了起來,攤開看到上面的消息,再看看跡部景吾陰鬱的面容,明白跡部景吾為什麼生氣。關於跡部景吾對柳生音的感情,他是從頭看到尾,只是他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跡部景吾明明是喜歡柳生音,卻在訂婚典禮上上演了那麼一幕。只是這種事情的他無從插嘴,也沒有置喙的權力。
因為現在是暑假,網球部的其他的部員來跡部家的機會就少了,在加上出了訂婚典禮上的事情之後,除了樺地弘崇之外一個都不來了。可是面對自從“逃婚”歸來之後一直處於“活火山”狀態的跡部景吾,寡言的樺地弘崇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盯着跡部景吾臉上明顯的青腫,再看到跡部景吾從回家之後表現出來的情緒,管家田中非常擔心跡部景吾——這個他自小看着長大的少爺。老爺和夫人現在在英國,而老太爺在跡部景吾在訂婚典禮上鬧出那麼一檔子事情之後,忙着和柳生家談判,對跡部景吾只有訓斥,根本沒有人聽跡部景吾傾訴心事。
田中先生想了想,就他所知網球部里的其他人大多也都對此事說不上話,只有和跡部景吾交情最好的一樣是日本前十財團世家的忍足少爺有說話的餘地,況且他的詞鋒也很厲害,他趁着跡部景吾不注意,偷偷地打給了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從自己管家手裏拿到了報紙,看到上面的的消息,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回輿論媒體可有話題可寫了。
忍足侑士不知道該感嘆是柳生家動作快,還是說幸村精市出手快,反正不管怎麼樣,來了這樣一手,關於柳生家和柳生音的名譽都有了很大的彌補。聽見管家說有自己的電話,忍足侑士忙接了起來,聽見跡部家管家田中先生的聲音愣了一下,在聽到管家田中的要求和描述,忍足侑士歪着頭想了一下,答應了,驅車來到跡部景吾的家。
到了跡部景吾的家,忍足侑士看着跡部景吾坐在沙發上,目光冒着火死死地盯着報紙。站在一旁好一會兒都沒有被跡部景吾發現,忍足侑士出聲:“你再瞪也沒有用,我相信你眼睛裏的火光足以把這張報紙燒起來,可是這張報紙它是無論如何也燒不起來的,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聞聲跡部景吾轉過頭,看見是忍足侑士,瞪了他一眼不悅地問:“你怎麼跑來了?”
忍足侑士沒理會跡部景吾,自顧找個座位坐了下來,才看見跡部景吾的臉,紅一塊,青一塊的,忍不住嘖嘖地嘆起來:“嘖嘖,跡部,你這臉是怎麼回事?和誰打架着嗎?”
“不用你管!”跡部景吾不悅地瞪着忍足侑士說:“你還沒說你怎麼來了?”
忍足侑士沒有在跡部景吾的臉上做太多的糾纏,翹着二郎腿說:“怎麼,身為你的朋友,聽說你終於回家了,我來看看你都不行嗎?”
“你會這麼好心?”跡部景吾擺明不相信讓忍足侑士的說辭。
“呵呵——”忍足侑士輕笑起來,說:“是你的管家田中先生看不過你現在反常的樣子,他很擔心你,因此打電話讓我過來的。”
“本大爺用他多事——”跡部景吾不滿地宣揚着,對於管家田中的“多事”有些不悅。
忍足侑士笑笑,將身子往前探了探,有些好奇地說:“跡部你也真是奇怪,當初在訂婚典禮上是你不肯出現,不要人家的,可是看你現在的表現,似乎她和別人在一起你很不高興?”
“什麼時候本大爺的事情要你管了?”跡部景吾依舊沒有好聲氣。
“誰愛管你的事情了,我是柳生的朋友,是為她操心。”忍足侑士不肯吃虧,還以顏色,端詳着報紙上的照片嘖嘖稱讚:“還別說,這兩個人看上去還真相配。”
“她做夢!”跡部景吾乎地一下站起,咬牙切齒地說:“只要有本大爺在,這輩子她休想嫁給別人。”
忍足侑士看着跡部景吾驚呆了,眼裏有着深深地痛,帶着切齒的恨,只是深切地愛才會有那麼深的痛和恨吧,可是既然深愛着柳生音,為什麼缺席訂婚典禮,難道柳生音做了些什麼事情讓跡部景吾無法接受?忍足侑士搖了搖頭,自己實在是胡思亂想,整件事從頭到尾自己都是知情的,似乎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呀?可是跡部景吾似乎也不會無緣無故地缺席訂婚典禮才對,難道背後真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跡部,你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忍足侑士想不出答案,選擇直接詢問跡部景吾探尋謎底。
跡部景沒有直接回答忍足侑士的問題,輕笑着說:“忍足,你知不知道本大爺一向自認為洞察力驚人,總是能夠提前比別人發現一些他人的心事。可是擺在前面的事實卻結結實實地嘲笑了一番本大爺一向引以為傲的眼力。真是好笑,竟然栽在自己認為最出色的技能上。”
“啊?”忍足侑士聽到跡部景吾文不對題的回答有些驚訝,不明白跡部景吾想說什麼。
“忍足,你說柳生音漂亮嗎?”跡部景吾又問出了一個讓忍足侑士感到有些奇怪的問題。
“嗯。”忍足侑士想了想,斟酌着措辭:“傾城傾國的相貌是沒有了,不過長得也還可以,挺順眼的。再說一個人的內在比外表重要。”
跡部景吾掃了忍足侑士一眼,說:“風流如你是沒有資格說心靈比外貌重要這種話的。”
忍足侑士裝傻,不肯接話。他是喜歡長腿妹妹,不過那些在他生命中來來往往的女子不過是他生活中的調劑品,他從來不曾付出過真心,只是玩玩而已。大家彼此清楚遊戲規則,不過在心底忍足侑士還是認為心靈美比外貌更重要的,因為他見識太多外貌出色而實際上卻虛偽無比的女子了。
“本大爺一開始也不認為她有什麼特殊的,但是隨着一點一點的接觸,你就會發現她有很多非常特別的地方,沒有一個世家女孩像她那樣,也沒有一個平民女子像她一樣,有的時候她給人的感覺像個小女孩,但是有的時候她又像個成熟的大人……如果一定要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她的話,那麼‘矛盾’這個詞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就是這個詞,矛盾意味着突兀的存在,可是在她身上卻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跡部景吾慨嘆着,無意識地搖晃着手中的茶杯,臉色暗淡。就是這種矛盾吸引了他,柳生音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會特別突出,不會是一個顯眼的存在。可是隨着接觸的時間越長,就會發現在人群中她又會變成一個耀眼的存在。
沒錯,柳生音是長並不漂亮,但是也不醜,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般,看上去柔柔弱弱,挺可愛的。
就是這麼一副洋娃娃的外貌,個性卻一點都不洋娃娃。倔強、偏執、執拗,……反正聽起來就是一些不好的稍稍帶有一點貶義色彩的形容詞差不多都可以用在她身上。按道理說這些形容詞組成的個性應該是很古怪的,很不討喜的,很彆扭的,總之就是不好相處就是了。
的確,柳生音的性子是不怎麼好,人也不是那麼好相處,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觸及到她的底線。如果不觸及到柳生音的底線,那麼她就還算好相處的。
總之就是柳生音該柔弱的時候不柔弱,該天真的時候不天真,不該執着的時候執着……是個非常矛盾的存在。就是這樣矛盾的存在在柳生音的身上卻一點不突兀,非常合理的存在,反而讓你覺得理所應當。一句話,柳生音就是一個矛盾綜合體。
身為世家子弟,認識的女孩子有聰穎機敏的,美麗大方的,不學無術花痴型的……多種類型的女孩子就是沒有一個她這樣的。柳生音這個人根本無法用一個框子來衡量她,有的時候她在框裏,有的時候在框外,顯得那麼特立獨行……
忍足侑士看着神色黯然的跡部景吾,忍不住再次問道:“跡部你既然這麼清楚自己對柳生音的感情,為什麼在你和柳生音的訂婚典禮上不出現,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跡部景吾依舊沒有回答忍足侑士的問題,輕撫着額頭冷笑着說:“從小本大爺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今後的人生,這其中也包括婚姻。聯姻對我們這樣人家的孩子來說從來都不陌生。只是不管怎麼樣本大爺都不會隨隨便便地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就這樣交付出去,本大爺已經看膩了那些世家子女的面孔,基本上都千篇一律,讓人乏味極了。可是柳生音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常理,顛覆了我對世家千金的印象,然後心不知不覺地被吸引……”
“哈哈——”跡部景吾恣意狂笑着,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忍足侑士看着跡部景吾,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跡部景吾。跡部景吾時時刻刻不忘都不忘華麗,就算大笑也不會失態到這樣子,把眼淚都笑了出來,而且也不擦一擦。儘管跡部景吾在笑,笑得那麼的燦爛。但是忍足侑士就是覺得,跡部景吾的笑容實際上是一個面具,他真實的情緒應該是在哭,他的心在無聲的哭泣。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高傲張揚,肆無忌憚的跡部景吾竟然露出這樣的面貌?
“跡部,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忍足侑士再一次關切地問着。
“你想要知道的話這就是答案。”隨着跡部景吾的話,一張照片被他扔給了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將拋落在自己身上的照片手忙腳亂地拿了起來,定睛一看,立刻愣住了,把照片放在倆人中間的桌几上,震驚地問:“這——這是——真的嗎?”
話一說出口,忍足侑士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比較白痴的問題,他面對的是跡部景吾,跡部景吾是不屑拿PS過的照片作為他缺席訂婚典禮的借口的。
儘管從照片上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柳生音愛戀手冢國光這一事實,不過忍足侑士內心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忍足侑士自詡擁有超越一般人的眼力與洞察力,而且又是個“戀愛高手”,可是他卻和跡部景吾一樣,沒有從柳生音的平日言談舉止里發現半點端倪,不得不說是柳生音將這一切掩藏的太好了,還是他們的敏銳度不夠,竟然一無所查。難怪跡部景吾剛才用自嘲的語氣說著自己高超的洞察力,既然愛着柳生音,竟然連她心中愛戀着別人都無從察覺,還好意思說自己的眼力很高?
忍足侑士看了看照片,又抬頭看了看跡部景吾,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對跡部景吾來說還真是個不小的打擊呢。忍足侑士正視跡部景吾的雙眼發現自己竟然不忍解讀他此刻的眼神,那裏面實在是有太多的情緒了,有諷刺,有刻骨的恨意,有輕蔑,有遭受背叛的傷痛……還有深深的失落。
“可笑的是當我自認為幸福的時候,實際上已經被人當成了一個的傻子還不自知。”跡部景吾俊俏的面容帶着一抹譏諷的微笑說。
新鮮的進口咖啡豆手磨之後剛剛煮出來的,跡部景吾伸手從茶几上拿起一杯咖啡輕啜一口,沒有加糖,苦澀的很,跡部景吾微皺了一下眉頭。
跡部景吾突然想起有一次和柳生音去茶座喝茶,那天柳生音的興緻不是很高,問她她說只不過有點累而已。當時柳生音點了一杯黑咖啡說是提神,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就那麼直接喝了下去。自己還奇怪難道柳生音就不覺得苦嘛,畢竟就那麼喝黑咖啡的話自己都嫌苦。柳生音回答“這不算苦,這個世上最苦的是你愛的人不愛你”那個時侯自己只當做是她再一次拒絕自己而已,只是笑笑沒說什麼。當時她的話應該只說了半截吧,後面的的話沒說,為什麼不說出來,告訴自己你愛手冢國光!(喂喂,跡部,其實是你誤解了好不好,人家說的是自己,後半截話是最苦的是你愛的人不知道你愛他。)
一想到此,跡部景吾心中一陣惱怒,“咣當!”把手裏的咖啡杯扔在了地上,摔碎了。裏面濃黑褐色的液體潑灑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污了一片。
忍足侑士望了望跡部景吾,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有說。他清楚地知道跡部景吾相對於柳生音喜歡別人的事實,更在意的是柳生音的隱瞞和她心裏的對象。如果柳生音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她有喜歡的人,那麼跡部景吾不會放棄,他會去爭,爭到最後的結果贏了固然高興,就算是輸了,跡部景吾都可以輸得瀟瀟洒灑。
跡部景吾無法忍受的是柳生音的隱瞞和欺騙,而柳生音心中的人好死不死的竟然又是被跡部景吾視為勁敵的手冢國光。這更是讓跡部景吾怒火中燒進而沒有了平常心的一個原因。
關東大賽的第一場青學和冰帝的比賽,儘管跡部景吾贏了手冢國光,可是從跡部景吾的內心來說,他不需要這樣的勝利,因為打敗一個手臂有傷的網球選手,不管這個網球選手多麼優秀,都會傷害到他的驕傲!
身為冰帝網球部部長的跡部景吾肩負的責任使他儘管不情願,可是又不得不選擇這樣的勝利,因為勝利對於他來說是必需的!他是冰帝的部長,200名隊員矚目的焦點,也是他們的希望。就如同為了冰帝能夠進入全國大賽作出的犧牲一樣,在這次比賽中跡部景吾也選擇了做犧牲,放棄了他的驕傲。
跡部景吾的高傲在某種程度上等同於網球對於幸村精市的意義,你能想像的出失去了“驕傲”的跡部景吾還是那個修長的手指挑弄着玫瑰,眼角淚痣暗藏着不屑,站在最高處,睥睨眾生,狂傲的跡部景吾嗎?
正如青年選拔賽上跡部景吾在邀請和真田弦一郎的對決時說的那樣:讓手冢國光肩膀受傷的就是他,那個時候的他無論如何都想要戰勝手冢國光,只是一心想着這件事,可是手冢國光以極大的毅力,中途也沒有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也不顧自己的肩膀,把比賽堅持到了最後。
手冢國光堵上青學的那種執着,他無法阻斷,最後他贏得了那場比賽,但是卻也說明了他無法超越手冢國光,所以,他在等待手冢國光狀態十足地回歸到賽場上,然後再親手打敗手冢國光,無論誰都不能在他之前搶先。可是跡部景吾的這個願望沒有實現,在全國大賽上他的對手並不是手冢國光,而是越前龍馬。
全國大賽結束之後,跡部景吾就升入了高中,而這個時候的他要投身到家族企業中,為以後接掌跡部財團做準備,不允許跡部景吾在網球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因此也就是說退出網球社了,這也就意味他想和手冢國光在比賽中對戰的是不可能的了。儘管網球場上又比手冢國光水平還高的選手,可是對於跡部景吾來說,他永遠的宿敵只有手冢國光一個人!而柳生音偏偏心中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手冢國光,這一事實怎麼不讓知曉的跡部景吾失去理智,無法保持平常心看待這件事,因此才會在訂婚典禮上沒有出現。
忍足侑士盯着桌几上的照片一角嚴肅帥氣,全身散發出的領袖氣質的手冢國光,忽然腦海里冒出了一個比較奇異的想法:如果同樣在訂婚典禮之前跡部景吾知道柳生音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是這個人不是手冢國光,而是另外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是另外一個結果?那樣的話跡部景吾會是什麼反應?還會就那麼消失不見嗎?……忍足侑士在心裏做出種種猜測,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清晰地答案。忍足侑士甩甩頭,停止了胡思亂想,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有的只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只是不知道跡部景吾接下來會怎麼做?從跡部景吾的態度來判讀,他絕對不會任由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什麼都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