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
柳生比呂士推開門悄悄地走近柳生音,柳生音站在陽台上感覺到他的靠近,指着庭院裏怒放的花朵問:“很漂亮,是不是?”
“嗯,很漂亮。”柳生比呂士甚至都沒有抬頭掃一眼,敷衍着。
柳生音感覺到柳生比呂士的無精打采,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見柳生比呂士的臉色不是很好,關切地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我剛從本家回來。”柳生比呂士沉默了一會才說。
“唔。”柳生音點點頭。
“你就不想問問然後嗎?畢竟我去本家做什麼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是關係到你終身幸福的大事,你怎麼可以表現的如此淡漠。”柳生比呂士惱怒地大聲喊着。
看着柳生比呂士滿臉憂慮的樣子,柳生音趕緊應他的要求配合著問:“那然後呢?”其實就算不問,看見柳生比呂士進來時的神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有然後!還能怎樣?你聽說過‘胳膊擰過了大腿’的嗎?”柳生比呂士頹然地坐在沙發上,自嘲着:“不僅沒什麼改變,而且我還遭到了爺爺的數落,說我沒有你聰明、懂事、識大體……父母還留下那裏被爺爺訓話,指責對我的教育呢。”
柳生夫妻在得知柳生音被確定聯姻之後,曾經跟柳生音長談過一次,柳生音的態度讓他們對於家族聯姻抱着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反正只要柳生音高興就好。
柳生音走過來倒了一杯茶給柳生比呂士,遞給他,說:“哥哥,其實你們真的大可不必這樣為我操心。因為就算定婚也不是馬上就結婚呀,時間還很長,未來怎麼樣誰都沒有辦法作出預測。現在只不過是訂婚而已,又不是結婚,就算是結婚的最後不是還有離婚的嘛?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的准呢。”
柳生比呂士不答,任由熱茶的熱氣打在他的眼鏡上,低頭喝了一杯茶之後,開口:“你真的不打算要你的愛情了嗎?”
柳生音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沒有喝,只是看着茶水裏的影子說:“愛情?愛情是什麼?你能說的清嗎?反正我說不出來什麼是愛情,對我來說,愛情只是一個虛無飄渺的東西,既然連它是什麼我都說不出來,你讓我怎麼要呀?何況我真的覺得真田學長是個比較不錯的對象呢,他的優秀我想和他相處那麼長時間,都是網球部的部員的哥哥你應該最清楚了不是嗎?”
柳生比呂士品啜完第一杯茶之後,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嘆道:“既然你一定要接受荒謬的家族聯姻,把自己的幸福葬送,我也無話可說。你的聯姻對象已經完全確定下來了,訂婚的日期也已經確定了,不過並不是你認為的真田家,因此你的聯姻對象也不是真田弦一郎。”
“嗯。不是真田學長?那是誰?”
“是跡部景吾。”柳生比呂士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其實最開始爺爺就在真田家和跡部家選擇,難道爺爺沒和你說嗎?開始爺爺替你選擇的是真田家,不過現在跡部家給出的利益要比真田家的高,因此爺爺自然就選擇了跡部家,這可是典型的‘一女兩賣’呢。”柳生比呂士的臉上露出一個非常諷刺的笑容,宣告着他從本家那裏得到的消息。
柳生音盯着手中的茶杯半晌,一言不發,仰起頭來,將茶杯里的茶一口全部喝下。柳生音伸手豪爽地抹去嘴角的茶漬,微笑着說:“那也不錯,跡部財團全世界都知名,是日本第一大財團。跡部景吾又是跡部家的唯一繼承人,這樣比較起來,是個比在家排行第二的真田弦一郎更好的對象呢。”
本來希望能看到柳生音聽到這個消息有些不同反應的柳生比呂士看着柳生音,將手裏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身旁的茶几上,冷哼了一聲說:“我真想看看打開你的大腦里看看你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你醒醒吧,這樣的聯姻並不是在給你尋找幸福,你只是家裏為了家族發展獲取利益的一顆棋子!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答應這種荒謬的聯姻,被家族這麼像貨物一樣出售?”
“哥哥,我都不生氣你幹嘛生這麼大的氣呀。這個家給了我太多的東西,我就算為它付出一點又怎麼樣?何況家裏幫我挑選的對象無一不是出類拔萃的,拋開他們的家世,難道哥哥你不覺得他們無一不是條件出色的人選嗎?哥哥,我不希望你因為單純地反對聯姻而反對他們。”
柳生比呂士沉默了,柳生音的話說的不錯,不管是真田弦一郎還是跡部景吾就算沒有家世背景也是非常優秀的少年,這點他不能否認。可是不管他們多麼優秀,柳生比呂士都知道他們不是柳生音心中的那杯茶,因為柳生音心中“真正”喜歡的是幸村精市,可是這點柳生比呂士又偏偏不能和父母及爺爺說,因為如果說出來能改變柳生音不被聯姻的命運,他當然可以說出來。可是現在的形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說出來,只要柳生音不打退堂鼓的話,他就算說出來也沒有用,反而會增加更大的麻煩。
“你真的已經拿定主意了?不再改變也不會後悔嗎?”柳生比呂士深嘆一口氣,定定地望着柳生音說。
柳生音微笑着搖搖頭,神色堅定。
柳生比呂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神色頗為無奈地看着柳生音,說:“即然這樣我也就不說什麼,我先出去了。”拉門走了出去。
柳生音看着柳生比呂士走了出去,心中一聲輕嘆,坐到柳生比呂士剛才坐的位置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拿着茶杯看着升起的裊裊熱氣,神情恍惚。
“在想什麼呢?能和我說嗎?”伴隨着柔和的聲音幸村精市站在了柳生音的眼前。
柳生音抬頭看見了幸村精市精緻的面容,一時之間有些驚愕,微張着嘴瞪着幸村精市。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沒聽見敲門聲呀?他來做什麼?……
幸村精市看出了柳生音的疑問,挨着柳生音,在她身邊坐下說:“抱歉,我剛才看見你的房門沒有關,因此我沒有敲門而是直接走了進來。我是被比呂士打電話叫來的,剛才我一直就在樓下。其實就是比呂士不打電話給我,我也會來的,因為我有話要和你說。”
柳生比呂士怎麼都和柳生音說不通,最後沒有辦法了,給幸村精市打電話,希望能夠藉助“愛情”的力量把柳生音拉回來,從而掙脫命運的枷鎖。而幸村精市這個時候也知道了柳生音聯姻的事情,幸村精市知道自己改變聯姻這個事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還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柳生音。根據幸村精市對柳生音的了解,他知道柳生音的回答會是什麼。可是,他還是選擇把這份心意說出來,希望能夠柳生音的決定,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放棄是他幸村精市為人處事的原則。
隨着幸村精市的話,柳生音感覺挨着自己的瘦削而並不高大的幸村精市身上帶來的強大的壓迫感,柳生音心慌了,紅了眼,目光帶着哀求地搖着頭。
幸村學長,求求你,別說,不要說,我不想聽!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又何必說出來,就算說出來了也不會改變什麼,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幸村精市無視柳生音的哀求,往柳生音的身邊靠了靠,伸手拉過柳生音的手,深情款款地說:“這些話其實是早就該說的,只是因為我的病而耽擱了這麼久。第一次遇見你你在我面前哭得昏天黑地,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在我面前那麼狼狽呢,因此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二次遇見你,知道了你的身份是比呂士的妹妹。慢慢地你引起了我的興趣,在不知不覺地將你烙在了我的心裏。在你的眼裏我很高興地看到我不是球場上凌厲強勢的‘神之子’,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少年,我就是我——幸村精市!”
“你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發現我愛你的嗎?是在我發病倒在學校倉庫從裏面走出倉庫你扭了腰把你抱在懷裏的那一刻我發現我為你心動了。因為有你的陪伴讓我熬過了我生命中最黑暗,最困難的時刻,是你給我的生命裏帶來了陽光……在我心中已經決定要守護你一輩子的同時也衷心地希望你滿心滿眼都是我!現在我的病已經痊癒,是告訴你我心意的時候了。”
“……”柳生音輕垂下眼帘,一言不發。
“既然愛上了你就該告訴你,可是我不敢,那個時候我按捺住了表白的心情,是因為我知道我的病治癒率極低,因為我不敢肯定我能不能戰勝病魔,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失敗我都不能接受,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傷心哭泣的樣子,那樣我會心痛。……我不僅不能守護在你的身邊,而且還會讓小音為我傷心,那將是我最大的罪過,因為小音的臉上是適合微笑的,不管是為誰,都不該有憂傷!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愛你!一生一世!……”
“不要再說了!”柳生音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幸村精市的話,她實在是不想再聽下去了。
幸村精市對自己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以前她曾經有過想和幸村精市說清楚的想法,並準備付諸於實際行動,只是後來被突如其來的事情給打斷了,然後柳生音就逃到了國外,再回來就是柳生音將接受家族聯姻的消息。在柳生音的想法裏,到了這個地步,幸村精市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卻沒有想到幸村精市竟然選擇在這個時間向自己表白。他希望自己怎麼做?為愛痴狂,柳生音做不到,就算為愛痴狂的話,那個對象也不會是幸村精市。因為從頭到尾,柳生音對於幸村精市除了朋友之間的感情之外就是朋友之間的感情,再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因此幸村精市的濃烈,柳生音雖然感動,可是卻承受不起。雖然殘忍,可是必須要拒絕。
“……我已經快和跡部景吾訂婚了……”
“我知道,先不說你還沒有訂婚。就算訂婚了,那又如何?日本法律有哪一條規定訂婚之後的人一定會結婚,又有哪一條法律規定我不能愛慕一位優秀的女性?”
柳生音一時錯愕,對上幸村精市堅毅而狂熱的眼睛,不復平日的從容優雅的臉,別過去臉。對於幸村精市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情意她消受不起。“對不起,幸村學長,對於你的感情我無法給出相應的回應,因為我不能對不起我的未婚夫!”
伴隨着柳生音的回答,幸村精市澄澈的鳶紫色瞳眸深處的輝芒一點點的黯淡下來,幸村精市儘管早已經預料到自己現在的表白是得不到柳生音回應的,但是沒有到最終的結果,他還是不死心,心裏抱着一絲希冀,現在終於得到答案了,幸村精市覺得揪心的痛楚。
幸村精市慢慢地站起,走到陽台上,讓風吹過他的臉,讓急切的心稍微得以冷靜下來。身為幸村家族分支的孩子,出身的不由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以前幸村精市從來沒覺得大家子弟出身有什麼好,可是今天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不是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好,因為他心愛的女孩就因為出身的問題離自己而去了只是因為那個“可笑”的出身問題。
“這個家真的就值得你為之付出,卻接受那可笑的聯姻?”幸村精市還是有些不死心,懷抱着一絲微弱的希望問着。
柳生音看着渾身被悲哀籠罩的幸村精市,笑了笑,說:“權利和義務是相輔相成,這是世家子弟的榮耀也是他們的悲哀。但是我並甘之如飴,這份悲哀也就不能稱之為悲哀了,不過我並不是為我的家族在付出,至於我接受聯姻的理由恕難奉告。不過我好奇的是我自認為容貌並不出色,性格也不好,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幸村君呢?”
柳生音提出疑問,不等幸村精市回答,自問自答:“我剛才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突然之間恍然大悟,似乎只有這個柳生家嫡出大小姐的身份還有點吸引力,我聽哥哥說幸村君因為在幸村家的下一代子弟中格外出色,已經被列為幸村家家主繼承人選之一,只是因為幸村君分支的身份地位要想成為幸村家家主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呢。如此這般,娶個身世顯赫的妻子,藉助妻族的勢力似乎是個不錯的辦法呢?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幸村君?”
聽到柳生音暗指自己是為了柳生家的背景才選擇追求柳生音的,幸村精市對柳生音怒目而視,死死地盯着柳生音良久,最終一言不發,甩門而去。
伴隨着震天“砰”的關門聲,柳生音低下頭,輕聲說著:“對不起,幸村學長!其實我無意傷你,只是面對你的強勢和咄咄逼人,我只好出此下策。”
像幸村精市那麼驕傲的人,就算想爭奪幸村家家主的位置也不會,不屑於去藉助妻族的力量,而柳生音的話完全是對他感情的褻瀆,對他人格的侮辱,他怎麼可能忍受的了,自然拂袖而去。
伴隨着幸村精市的離去,柳生比呂士推門走了進來。柳生比呂士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為什麼拒絕幸村,我以為你是愛他的。”
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愛他,而我也清楚地知道你早晚都會出嫁,不會在家裏呆一輩子,儘管我心裏覺得你在家呆一輩子也不錯,因此我希望你找個可靠而又能夠讓人放心並能給你帶來幸福的人,和幸村精市認識了這麼久,我認為他是這樣的一個讓人選,因此儘管我滿心不情願幸村精市打你的主意,雖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可是我還是勉強地接受了他。可是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你的幸福硬生生地往外推呢?
“就算我今天接受了幸村精市的表白,那麼我們接下來如何?拒絕和跡部家的婚事,提出了幸村精市在一起的要求你覺得家裏會答應嗎?”柳生音神色黯淡的說道。
“不答應那有如何,只要你們堅定在一起的信念就不會有人能夠把你們拆散,而且你應該對幸村有信心,他是個心智堅定的傢伙,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的!”柳生比呂士不服氣的反駁道。
“現在拒絕和跡部家聯姻,不就是和跡部家交惡嗎?這個影響哥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和幸村精市的關係得不到家族的認同,你讓我們怎麼辦?私奔還是分手?我不否認幸村精市的優秀,可是他儘管優秀,或許以後他可以和跡部景吾相提並論,但是現在他也不過是幸村家分支的一個孩子,你覺得在家族的天平上跡部景吾和幸村精市和夠放在對等的位置上嗎?人與人之間會欣賞、會喜歡,但那不表示是愛。我再說一遍,不管你信不信,我對幸村精市沒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柳生音大聲說道。
幸村精市是很優秀,有着很高的自制力,不是他的朋友很難看到他的真自我。或許是因為身為旁系中出色的孩子,自小表現就出人一等,因此比起跡部景吾、忍足侑士這些嫡系的子孫來說,在成長的過程中更多更早地接觸到了大家族的爭權奪勢,他能言擅辯,他察言觀色,他深諳人性,他甚至能從旁人的一個小動作中揣測出對方的性格愛好甚至於弱點!但是儘管他優秀,他出色,可是他不過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雄鷹的翅膀還沒有長成,不能夠翱翔天際,這樣的他並不能改變什麼!更何況柳生音對幸村精市並沒有其他的感情,只能說柳生比呂士找錯人了。
“……”柳生比呂士沉默了。他所做的努力現在看起來都是徒勞無功的。
柳生音的喉嚨里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我知道哥哥你是為我好,可是你就真不該把他叫來。”
“不該把誰叫來呀?”跡部景吾慵懶的嗓音在柳生比呂士和柳生音的耳邊響起。跡部景吾靠在門邊而立,自信的表情顯得華麗而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