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校園驚魂(六)
任厲被裴鏡凌那乾淨又乖巧的甜笑給一擊即中,聲音不自覺變得低緩,問道:「有這麼開心?」
「當然啊。要是我真的能達到那個程度,我一定要立馬許願讓我的病消失。」
裴鏡凌澄澈的眸裏帶着滿滿的笑意和期待,笑道,「然後我就瀟洒退游,回去就把以前沒敢做的事情全都去體驗一遍!」
任厲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面前元氣滿滿的裴鏡凌,極力撇去腦海里那個提及這個話題變得低沉的裴鏡凌的身影。
他淡笑道:「挺好的。」
「不過我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第一個副本都還沒通過呢。」裴鏡凌又吃了一口東西,「我們趕緊吃完了,去找線索吧!」
任厲附和着點了點頭。
到食堂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任厲和裴鏡凌身邊的空座位上也陸陸續續的有學生過來坐,他們也就沒在談論遊戲相關的東西。
吃過午飯後,本來應該是短暫的午休時間,但是因為體操往下分的項目太多了,所以今天的賽程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的,吃完午飯後要繼續進行比賽。
音響里的運動員進行曲還在歡快地播放着,時不時廣播裏出現「喂喂喂」的試音聲。
任厲和裴鏡凌吃完午飯後,一齊朝操場走去,目標直奔主席台。
穿過鬱郁青青的操場,任厲和裴鏡凌似乎都能聞見傳遞青草清新味道的微風裏夾雜着隱隱約約的血腥氣息。
主席台前支棱着幾張長桌,一邊是搬到操場上的廣播站話筒和電腦,幾名成員正在積極地調試話筒。
另一邊擺着兩張椅子,不過位置還空着,席卡上寫着「檢舉揭發處」的字樣。
任厲和裴鏡凌相視一眼,正要往那邊走去,然後有廣播台成員看見他倆,走上前來。
他熱心地說道:「哎,兩位同學,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任厲微抬下顎,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方位,淡聲道:「來揭發作弊。」
「有同學作弊?是誰啊?」
男生看起來很是驚訝,然後又很快收斂住情緒,看了一眼空位,朝任厲溫和地笑道,「可是裁判老師現在應該還在吃午飯,你們等一下再來吧?」
還沒等任厲和裴鏡凌表態,後面就有學生聽到了男生的話,走過來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男生跟同伴說道:「他們兩個發現有人作弊,來這裏揭發的。」
同伴瞪圓眼睛,訝異地「啊?」了一聲:「竟然會有人作弊啊?」
裴鏡凌心道就這種讓人缺胳膊少腿的比賽,找人頂替自己才比較正常吧?
幹嘛都這麼驚訝無比的樣子。
同伴抬起眸,視線在他們的臉上掃過,語氣關切:「現在這麼熱,你們一直在這裏等也辛苦。要不你們寫個名字給我們,等老師回來了,我們直接廣播通知你們?」
任厲微眯起眸子,居高臨下淡漠地乜了他一眼。
裴鏡凌對陌生人還是帶着禮貌的微笑,擺擺手:「沒關係的,我們在旁邊等一等就好了。」
「好吧。」同伴聳了聳肩,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那我們繼續去工作了。」
任厲微微頷首,也帶着裴鏡凌往旁邊走去,眼神幽沉了幾分。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他總覺得剛才那兩個人的熱情和驚訝看起來都很假,反而有種在抗拒和疏離的意味在情緒之中。
不過這都是主觀感受,任厲並沒有提出來跟裴鏡凌說,只是心裏提高了些戒備。
來到「檢舉揭發處」的桌前,上面擺放着一些文件。
任厲拿起了那一疊紙張,裴鏡凌也湊過來看關於作弊的舉報方式。
他們認真地看着上面的要求。
任厲簡單提煉了一下中心意思,就是如果有人發現了有人作弊,則需要朝裁判老師準確說出作弊方式和涉及作弊的人員姓名和班級。
又因為處理作弊的方式很嚴重,所以需要配合老師,準確找到當事人,同時至少一共有三位同學作證舉報內容屬實才能通過。
表面看起來還挺嚴謹公正的。
任厲無聲翻動紙頁,拈着紙張的手指微頓,他已經敏銳地感覺幾道視線向他們這邊投射過來了。
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斜睨了一眼,是廣播台的那群人。
表情可沒有剛才的溫和,手頭上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會時不時地朝自己和鏡凌這邊瞄一眼,看起來很警惕,像是在盯梢着他們一樣。
就連裴鏡凌都感覺到了,他湊到任厲的耳邊,低聲道:「厲哥,你感覺到有人在盯着我們沒有?」
任厲沉聲「嗯」了一聲:「別管。」
就兩三頁,很快就翻看完了,任厲放下手裏的文件,兩個人一轉過身,那些人全都掩飾地移開了視線,找話題跟周圍的人聊起天來。
任厲和裴鏡凌默契地保持緘默,沒有拆穿他們故作鎮定的模樣,也沒有人上前詢問他們為什麼突然又離開了。
他們背對着主席台走下階梯,那些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他們的身上,簡直如芒在背。
裴鏡凌感覺自己又要起雞皮疙瘩了,搓了搓手臂,小聲嘟囔道:「看什麼看,煩死了。」
任厲雙手插在兜里,淡聲道:「他們大概率也是利益既得者,所以害怕我們揭發到他們的頭上了。」
裴鏡凌撇了撇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任厲眉心微皺,不置可否。
兩個人沿着跑道走向張掛積分榜的地方。
是一張巨大的表格,橫坐標是這次運動會的所有項目,縱坐標是高三年級的十個班,各個班級的加分都是用記號筆實時寫上去的。
任厲用手指去擦了擦上面的字跡,擦拭不掉。
廣播裏已經響起了下午比賽項目的提醒了,操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觀賽和要參加比賽的人了。
任厲和裴鏡凌就站在積分榜這裏等。
過了快有四十幾分鐘,終於比完了下午的第一個項目,一個裁判老師拿着紙筆走過來,他拿出記號筆在對應要加分的表格里寫上分數。
任厲站在他身後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紙,似乎就是報名表。
上面報名參賽的學生名字和班級都是手寫的,應該是報名的時候現寫的,後面對應寫着他們的名次和分數。
老師填完分數之後看了他倆一眼,問道:「同學,怎麼沒去看比賽啊?」
任厲淡聲道:「想來看看我們班得分怎麼樣了。」
老師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有參加什麼比賽嗎?」
「沒有。」任厲回道,「今天的項目都不是我們的強項,怕拿不到名次就沒有參加。」
「哦……」老師語氣拖長,似乎頗有深意地說道,「同學,不是強項也可以拿名次的,你們這還沒找到合適的方法啊……」
任厲微眯起眼眸,聲音低沉了幾分:「什麼方法?」
老師嘴角揚起弧度,扶了扶眼鏡,低笑道:「同學,這得你們自己去找啊,怎麼能讓老師直接告訴你們呢?」
任厲眼神凌厲緊盯着他的雙眸,老師像是完全沒感覺到任厲迫人的威脅性,保持着微笑回望着他們。
老師似笑非笑着打量他們的模樣讓裴鏡凌下意識背後生寒,朝老師擠出微笑,快速地回道:「是是是老師您說得對我們兩個立馬去找合適的方法老師再見!」
一把扯過任厲的手臂,拉着他頭也不回地快步朝外面走去。
任厲任他拉着走,幽沉的眼逐漸染上寵溺的無奈:「走這麼快乾什麼?」
「這個學校沒什麼正常人,連笑都笑的那麼瘮人。」裴鏡凌聳了聳鼻子,小聲嘀咕抱怨道,「離他們遠點兒好。」
任厲好笑地搖了搖頭。
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似乎所有沉重的心情都能得到放鬆。
操場上人很多,倒是班級所在地很清凈,還有陰涼處可以躲避毒辣的太陽光。
任厲和裴鏡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周圍都沒什麼人在。
裴鏡凌率先說道:「現在我的思路更加明了了。」
任厲點了點頭:「說吧。」
「嗯。」裴鏡凌說道,「我之前的疑慮有幾個。首先是在作弊的方式,根據積分榜上面的分數是沒有任何修改痕迹的、那個老師手裏的報名表全都是手寫的來看,讓參加比賽的人在報名的時候就直接填報那些人的名字的可能性明顯要更大。」
任厲頷首:「嗯。」
「然後就是為什麼劉可欣為什麼不怕舉報。那個成功舉報作弊的條件也太苛刻了吧,既要了解這些人的信息,還要負責找到他們,最重要的是竟然還需要至少三個人證明所說屬實。」
裴鏡凌手臂磕在椅背上,撐着下巴,扯了扯嘴角,「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不是在拼誰願意支持你么?難怪劉可欣說那幾個人沒什麼人認識她們,就不會被揭發了。」
任厲沒接話,靜靜聽着裴鏡凌說話,手指輕輕在腿上輕敲着。
「還有就是為什麼只公佈班級不公佈人名。」裴鏡凌清冽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憤懣,「我懷疑那些老師就是故意的!」
「你聽聽剛才那個老師說的話,語焉不詳的,說不定他們跟那些作弊的人就是一夥兒的。」
裴鏡凌挑起眼尾,揚了揚下巴:「厲哥,你怎麼看?」
「大部分跟你說的差不多。」任厲的表情很沉靜,「但是還是有些細節比較模糊。」
裴鏡凌:「嗯?」
任厲說道:「首先,如果是在報名的時候寫別人的名字,也就是說,需要在比賽之前就找好「替身」,而最重要的是需要他們心甘情願地被人頂替。這其中的操作性從何而來?」
裴鏡凌皺了皺眉:「被威脅了,不得以?」
「有可能。」任厲神色不動,淡聲道,「但是劉可欣的言語之中也流露出那幾個人似乎想要揭發她們的意思,那為什麼她們不在比賽之前就去揭發她們的威脅呢?」
裴鏡凌張了張嘴,又沒想到要說什麼,跟懶得思考似的趴在椅背上,看着任厲,乖乖地聽他說話。
任厲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了幾分:「如果是這種情況,這是不是又與那些老師的真實態度關聯起來了。」
「還有,劉可欣當時對黃敏說的「畢竟你還是很有點作用的」,這句話里的「作用」是指的什麼?」
任厲微微昂首,眯起的眸子迸發出幽沉的光芒,「我覺得這其中的頂替過程並沒有那麼簡單。」
裴鏡凌歪着腦袋點了點頭:「厲哥,自信點,不要用覺得,那是肯定沒那麼簡單,不然我們現在就已經解出真相了。」
任厲垂下眸看着裴鏡凌那慵懶靠着椅子、卻又一本正經的模樣,真想上手揉一揉他微嘟着的臉頰肉。
不過最後也只得剋制住自己躁動的想法,面上掩飾地保持幽沉,正經地回道:「是,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尋找線索。」
但是今天他們不打算繼續行動了,以免做出太多「反常」的行動會打草驚蛇和暴露自己。
夏天的夜色降臨的很晚,但時間卻似乎過得很快。
幾個小時過去,天色已經開始逐漸變晚。
炙烤了整個操場的太陽終於捨得開始落下,天空泛起了火燒雲,鋪染開一片深紅色的晚霞,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恣意舞動着。
天上有幾顆星星閃着微光在一片紅橙中若隱若現閃着淡黃色的光。
夕陽越來越紅,發出的耀眼紅光像是濃重的血色包裹住整個校園,像是在隱隱預示着什麼一般。
舉辦運動會的期間,學生是不需要上晚自習的,天黑了就可以直接回寢室休息了。
任厲和裴鏡凌跟隨着大流走到男生寢室,早上緊閉着的大門已經開放,這就是一棟很平常的學生公寓。
任厲在上樓之前留意了一下擺在一樓的值日評比的黑板,看到了自己和裴鏡凌的寢室號,他倆住在一間。
走到寢室門口,推開門進去,開燈一看,這是八人寢室,但是裏面只有兩張床開鋪了。
這間寢室里應該就只有任厲和裴鏡凌住。
裴鏡凌明顯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要是我要和那群奇奇怪怪的NPC一起住,晚上肯定要做噩夢的。」
任厲關上門,一般正常的學校里因為寢管老師要巡查紀律,寢室門都不會關緊。
但是這裏不一樣,任厲直接反鎖上了門鎖。
任厲打開空調,跟裴鏡凌說道:「好了,你先去洗漱吧,我后洗。」
裴鏡凌點了點頭,從柜子裏找出一套睡衣,進衛生間去洗澡了。
浴室的門過一會兒打開了,水汽隨着裴鏡凌開門的動作一同湧出來。
任厲下意識抬起頭看過去。
裴鏡凌穿着柔軟的睡衣,身上還帶着潮濕的水汽。
濕漉漉的發梢還滴着水珠,他手裏拿根毛巾胡亂擦着。
臉頰被高溫蒸騰的泛紅,暈着紅色的眼尾就像抹了胭脂。
這是夏季的睡衣,短袖短褲,大片肌膚露在衣服外面。
白皙的皮膚上還有未乾的水珠輕輕滾動,看起來又滑又嫩,像凝白的玉,還有精緻的一字鎖骨露了大半截在外面。
任厲呼吸瞬間一窒,暗色的眼眸里映出雪色的肌底,腦海里立馬湧現出那些熟悉的畫面——他曾經在那無比真實的夢境之中無數次擁抱和進入過這個誘人的人。
不僅是露在衣服外面的,衣物之下的部分他也清楚的很,是什麼樣的美景。
喉結難耐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裴鏡凌卻沒發現任厲隱晦的情緒變化,朝他走過來,乖巧一笑:「厲哥,你去洗吧。水還挺熱,很舒服的。」
任厲低沉地「嗯」了一聲,立馬站起來找衣服。
裴鏡凌直接盤腿坐在床鋪上,仔細地擦着頭髮上的水珠。
以任厲的身高看去,能清清楚楚從裴鏡凌寬大的領口處看到他胸口大片肌膚。
那凸顯的鎖骨和削瘦的身材,發梢滴落的水珠順着他的脖頸再沿着胸口流下,直直沒入小腹,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
因為視角關係,他是看不見水珠的全部蹤跡的,視線卻依舊止不住地向下、似有若無地窺探着,腦海里抑制不住地回憶着親密狎昵的場景。
簡直要命。
任厲抿緊雙唇,心底暗自唾棄着自己的齷齪和失禮。
硬生生逼着貪婪的自己挪開視線,快步走向衛生間。
熱水的舒服他估計一時半會是體會不到了。
出來的時候,裴鏡凌已經吹乾了頭髮,蓋好涼被躺好在床上了。
任厲輕吁了一口氣,熄了燈,也上了床。
裴鏡凌聽到按動開關的聲音后說道:「厲哥,晚安啦。」
任厲「嗯」了一聲,低緩地回道:「晚安。」
裴鏡凌的作息向來是準的,大概是因為他已經把任厲納入可以信任的範圍之中,所以即使處於陌生又帶着危險性的環境,他的呼吸也很快變得均勻,陷入了沉睡。
但是任厲卻清醒的不行。
他總感覺自己的懷裏空蕩蕩的,少了溫熱的觸感,很不習慣。
腦海里想要把裴鏡凌摟進懷裏睡覺的強烈想法在瘋狂冒頭。
他睜着眼看着頭頂,深沉地抹了一把臉……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下流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任厲終於閉上了眼睛,陷入假寐淺眠的狀態。
但是很快他又睜開了雙眼——外面傳來了幾聲令人牙酸的開門「嘎吱」聲,寂靜的走廊上出現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和雜亂的腳步聲。
任厲瞬間保持戒備,但也沒有動作,依舊躺在床上,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腳步聲逐漸變得清晰,然後突然門上發出了輕微地「咔咔」聲。
是門上的鎖把被人擰動的聲音,但是因為被反鎖了,所以根本按不下去。
聲音一頓,頓了好幾秒。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一個低沉陌生的男聲穿過門板傳進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