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顆粒子
今天,也許是最後一天。
厲江在居伊的照顧下,逐漸恢復了體力,今天一整天,氣壓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直到傍晚時分,宿舍的門被打開,武裝良好的人員,闖了進來。
起初以為是被發現了居伊,厲江將居伊向後擋住,而他們並不是因為另一個男孩而來,或者說現在發現他私藏了一個人,也無所謂了,因為他們今天全部,必死無疑!“厲江,計劃完成,今天便銷毀你。”
當猩紅刺目的時候,厲江沒有反應過來,居伊已經擋在了他身前,槍林彈雨打在他身上,他張了張口,溢出的血漬下,卻是一抹微笑,“我...原來我也有保護別人的力量......”
那時候,他嚮往一個目標,想變成裴九冀那樣,也能用全息粒子保護別人,可是他是弱小的,當時在實驗室將女孩推出來,他是這麼無能。
如果能有一個機會,哪怕一次,居伊也想做一個保護別人拯救別人的人!所以當時只有他可以靠近時,他義無反顧上山了。
而今天,即使獻上血肉之軀,他也終於保護了一個人,將自己點點的星光,是否可以照亮一個人呢,九冀學長,我終於觸碰到了你的...腳印......
“居伊...居伊!”厲江懷裏抱着逐漸冰涼的軀體,不明白自己這種泛起的洶湧是怎麼回事,真的有人,會不顧一切保護一個人嗎?
那個女人死了,那個男人死了,現在他最聽話的先生,居然讓他也去死,可就在這之前,有一個人,擋在了他的身前。
眼中酸疼的濕潤,是如何?黑暗心底一條條裂開的縫隙,又是如何?
最擅長分析的厲江,在居伊傷在他懷裏的那一刻,他卻分析不透自己了。
“居伊!”厲江的一聲咆哮,也許是他第一次被一個人毫無保留的拯救了,也許他是第一次,為了自己以外的一個人,想要所有人為他陪葬!
“再見,這個並不太喜歡的世界。”踏過那些屍體,厲江抱着懷中的弱小,蹣跚着走了出去,“居伊.....我會讓你醒來......”
......
幾個人被關在了一起,說是關了起來,不如說是請進迷城,好吃好喝伺候了幾天。
席茶趁着哥哥不在,從哥哥那裏搶來了覬覦許久的連連,果然是軟軟的好舒服,柯七柒也湊了上去,連連是個針對於兒童的矽膠機械人,女孩和小孩子都很喜歡。
傅常平在屋裏轉了三圈了,雲秦的眼睛有些花,“坐下傅常平同學,你打擾老師編寫程序了。”說著亮了一下自己禿頂大腦門。
奈何大幾歲的雲秦雖然平時和裴九冀沒大沒小,在學院卻結結實實是傅常平老師,傅常平只能老實坐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雲秦老師寫的什麼程序?”
雲秦喝了口咖啡,“虛擬戀人程序。”然後加了一句,“2.0”
傅常平,“......”
秦然好心拿來了迷城的特產,可是走一半手臂突然顫抖,撒了滿地,“怎麼我竟然連端東西也端不穩。”
也許沒人發現,兩個女孩在一旁抱着連連玩了一會兒,連連感受到圍着自己的兩個女孩心率都在加速,而且時有早搏,肯定是太過憂慮,連連變得溫暖一些,想要緩解二人癥狀。
原來每個人都憂心忡忡,只是表現方式不一樣罷了。
被程北漠關進迷城,雖然知道是為了他們好,怕裴九冀暴發時傷害到他們,但是真的,非常擔心那個孩子啊。
其實只有那麼一點心愿,只希望那孩子有時候也能看到,其實有這麼多的人,還在等待着他。
......
也分不清是湖水是血水還是成千上萬匯聚的粒子,明明沒有味道,卻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帶着強烈壓迫感,壓向地面,裴九冀很強,強到可怕。
雲龍湖被他從湖底翻湧而起,紅色覆蓋漫天,雲龍山整整九座宛如巨龍的連群的山脈,也被掩藏在了這遮天蔽日的血色下。
粒子將少年托舉至了中間,頭頂燃起了火紅可怖的圖騰,他目視腳下的一切,猶如塵埃一般渺小。
“九冀!”突然的一聲,裴九冀向下方看了過去,竟然是凌辰拼盡全力向他而來,捨棄了周身光輝,凌辰一把將裴九冀撲了下來。
上一次,是他做了旁觀者,所以沒能阻止住裴九冀,但這一次,他一定要阻攔住,那是他最討厭的武器啊!要阻攔他。
而這一切,都是徒勞,凌辰直接被裴九冀打下了山澗。
“凌辰,你該不會是想犧牲自己來阻止我吧。”凌辰錯愕間,裴九冀冷冷開口,“你不配。”
“九冀......”凌辰呢喃之中,鋪天蓋地的紅色,將他掩埋。
黑暗總是最能給人驚醒,凌辰頸間的吊墜在紅色映襯下,綠的發慌,在這獨自一人的地方,最後連好友也將他推開,原來他真的是,被所有人丟棄了。
突然,紅色打開,醫生將在山澗摔碎腿骨的少年,背了出去。
凌辰看了一眼席姜,“你放開我吧,反正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何必救我?”
“你在說什麼呢?”席姜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會離你而去,但醫生不會,即使你咽下最後一口氣,我也偏要給你拉回來!”
凌辰步履蹣跚,沉着頭,“謝謝。”
席姜卻說,“不用謝,其實讓我來救你的是裴九冀,你難道沒發現他剛才其實是摔斷你的腿,讓你沒辦法再莽撞喪命了嗎?”
凌辰眼神驚愕,“他為什麼?”
席姜,“你以為呢?他最尊敬的師父捨去一條命,才將你救回來,比起你自己,裴九冀可是最捨不得你死。”
凌辰疑問,“什麼?”
席姜,“你記不記得小時候為什麼總有人給孤兒院的你送禮物,為什麼你在外面遇到事,總會平穩解決,為什麼在沙眼的時候,凌正軒可以和裴九冀搏上一搏,卻不敢相抗,選了最穩妥的方法,犧牲自己將你們護出來?”
這下,凌辰終於明白過來,他以為他沒有人要,他以為他到死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
席姜只能將真相告訴他,“凌正軒一直知道,不過是為了保護你不能認你,沒想到你這麼以為,一定是蕭全峰那個混蛋給你洗腦。”
凌辰搖搖頭,慘淡一笑,“這都怪我,你快放我回去,不能任由九冀□□!”
席姜沒好氣一頭將這個不聽話的病人打蒙帶走,“你應該早就覺悟,有人能比任何人都,更好的保護他。”
......
退在一旁,看着這血雨腥風令人窒息的慘烈,護佐護佑不明白,“城主。”“難道不攔着裴九冀大人嗎?”
程北漠淡淡一句,“攔他幹什麼?不讓他把雲龍山炸平,難道回去炸迷城啊。”
雖然他們家九九,炸十個迷城也是不成問題。
護佐護佑:城主在驕傲什麼?
終於,裴九冀將湖水全部翻湧了起來,那從未見過的壯觀,驚現在眼前!
漫天遍野,炸開了火紅的花朵,一朵接着一朵,一簇接着一簇,碎石化成花朵上點綴的金星,讓那花朵順着天際無限蔓延。
大地變成了花海,狂風呼嘯,任何生靈樹木灼燒而燼,爆破聲演奏歡慶的樂章,為這凄慘悲壯的美麗鼓掌,血紅映着血紅,血腥疊着血腥,這一切凄美得驚心動魄。
蕭全峰站在最頂端的觀景台上,觀看着由他一手造成的一切,“這就是神跡!這就是神跡!我終於成了神的創造者!我是神的創造者!”
那一刻,蕭全峰觸碰到了神明,來接他的神明,竟然是他記憶最深處的兩個人,父親母親將孩子抱在懷中,“峰兒,你那時物理學的好,你在老家建的水壩,一直到今天也沒有倒塌,誰說你是沒用的人呢?”
一滴淚水最終劃破孩子的臉頰,蕭全峰其實從未被拋棄過,“沒錯,我是,神的創造者......”
在烈焰中舞蹈,火光將他吞噬殆盡,裴九冀最後腹誹了一句,“瘋子。”
說是不為毀滅而生,還是憑一己之力夷平了山脈,裴九冀曾最討厭武器,沒想到自己,成了毀天滅地的武器。
等連天的烈火平息,連綿的雲龍山,被夷為了平地,深藏在黑暗之中的黑暗,從此變得無處隱藏,朝陽照射下來,清澈的雲龍湖水,依舊波光粼粼。
只是這次,波光一直延續到了湖底深處。
幸免於難的人們從碎石探出了頭,這一次他們竟然一個不少,紅色的粒子褪去后,地面沒有留下一滴紅色!
從朝陽回歸地面的少年,癱在了他最安心的懷中。
沒錯,這一次雖然炸平了雲龍山,卻無一傷亡,裴九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來變強不過是,漫無目的殺人,和想殺誰便殺誰罷了。”
這也許就是最強武器存在的意義,接着他頭歪進了程北漠身上,“北漠,我想回家。”
“嗯,我在,城在,家在。”程北漠打橫抱起了裴九冀,登上了平齊早就等候的飛行艦,但在走之前,這位同樣擔當計劃組組長的城主,發佈了許久以後計劃組都沒有接收命令的,最後一條指令,
“從今天起,人類未來計劃組,全員休假,復工時期再定。”
“是,程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