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

驚變

玄武歸位天地撼動,原本煞氣衝天的亂葬崗因着這兩隻妖獸的存在,倏然就安分了下來。

魏無羨和聶曉耗費了好幾天的光景將亂葬崗中未曾涉及到的地方走了個遍,卻終究,是無法突破那道先輩設下的封印結界離開此間。無奈之下,兩人只得一邊荒野求生一邊另尋出路,最後,聶曉先前所墜神秘大殿的入口成為兩人能否離開此處的唯一線索。

或是因為玄武二獸的威壓震懾,導致亂葬崗里非但妖魔鬼怪安分守己,連帶着那些本不懼陰暗的蛇蟲鼠蟻也紛紛躲了起來,只短短兩日的功夫就斷了魏無羨和聶曉的口糧。

基於蛇、鼠之流已經觸及了兩人的下線,實在是沒辦法正視那些腐臭四溢的凶屍‘肉’,無奈之下兩人只得另闢蹊徑,將主意打到了自那日後,便再沒到亂葬崗上晃悠過的紅眼怪鳥身上。

畢竟,吃腐肉而生的禽類在亂葬崗之外其實也有很多,以它們的肉為食,怎麼著,也比直接吃人肉來的正常多了。

為避免玄武威壓驚走‘獵物’,魏無羨將聶曉留在山洞中等待,自己則孤身一人在亂葬崗中又是蹦躂又是放血的晃悠半天,好不容易引出兩具沒有腦子的凶屍追着他攆出了半座山頭,確認不會殃及到聶曉,魏無羨這才唰唰幾劍將凶屍砍成了肉塊飛濺遍地。

果然不消片刻,那些似乎同樣沒長腦子只記吃不記打的紅眼怪鳥,便撲騰着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凌空俯衝下來,它們穿破迷霧徘徊於低矮的半空,爭相撕扯着還在兀自蠕動的凶屍殘軀。

意料之中的順利,卻又意料之外的讓人猝不及防。

原本想着那些怪鳥個個體健肥碩身大如鷹隼,只消隨意捉上一兩隻,在這陰氣蔓延溫度極低的亂葬崗也便足夠兩人吃上十天半個月了,魏無羨卻沒想過,先前就是因為玄武二獸將這些貪吃卻畏死的怪鴉嚇破了膽,導致它們一度飢腸轆轆卻不敢出現,此時難得感受不到玄武的威脅,竟一反先前獨自行動的習性,轉為成群結隊出來覓食。

於是乎,即便有利刃在手卻在面對鋪天蓋地的怪鴉依舊手忙腳亂,魏無羨很‘光榮’的掛了彩,新鮮的血氣在那堆死肉里明顯更加的符合怪鴉口味,於是聶曉久等擔憂跑出去找魏無羨時,看到的,便是遮天蔽日的鳥群中揮舞了破障狼狽衝撞的少年。

因着先前與聶曉的約定,魏無羨早已經將那隻浸染了玄蛇精血趨於暗紅的鬼笛收了起來,所以這會兒除了以蠻力和頭頂盤旋的飛禽搏鬥,他一時間當真是想不到別的辦法脫身。

本以為自己是狩獵人,卻沒曾想轉身就被獵物反撲,魏無羨當真是哭笑不得了。

正當他左右躲閃不及,眼看就要再被俯衝下來的紅眼怪鴉尖銳的爪子抓住時,三五條墨綠色的藤蔓竟然破土而出拔地沖向了紅眼怪鴉群。

滿天的沙土幾乎迷了魏無羨的眼睛,他趕忙揚劍將眼前遮蔽揮灑開去,腳下更是急速騰挪側轉,堪堪躲開了那隻直抓向自己肩頭的尖厲鳥爪。

“無羨哥蹲下!”

聶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魏無羨不及回頭便就地矮身一滾,那條從他頭頂躥過的藤蔓,便似是長了眼睛般直直朝着頭頂鳥群抽了過去。

‘啪啪’連聲脆響間,怪鴉更是驚慌失措撲騰亂撞,便是仗着寬大的羽翅飛馳於空卻也頗有幾分慌不擇路的意味來。

嘎嘎的驚叫聲中,又有三條沾滿了腥臭淤泥的藤蔓自山石中飛出,將那群無頭蒼蠅般奪路逃命的怪鴉抽打的鳥羽漫天飄散。魏無羨單手撐在亂石堆中目瞪口呆,不過眨眼的功夫,便看見三五隻落毛雞似的怪鴉從半空中狼狽墜落,因着鳥羽的缺失,加之它們常年在此吃飽喝好體型膘肥,根本就用不着魏無羨上前再補戳上一劍便也再飛不起來了。

如此一番‘惡戰’過後,魏無羨看着那一堆被藤蔓捆縛的‘戰利品’,終是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唇角。再回眸時,那與自己一般蓬頭垢面的‘野美人’正沖他笑的眉眼彎彎,她腳下亂石堆中,數條如草蛇般的藤蔓正乖順的盤縛其間。

似是託了玄武的福,竟莫名可以操控些花花草草的聶曉以藤蔓的纏縛力,和魏無羨一起,收穫了在亂葬崗將近月余日子裏最為豐盛的大堆獵物。

便是兩人繼續被困在這有水有糧卻與世隔絕的亂葬崗,保守估計,他們想要再活個三五個月也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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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暮溪山玄武洞一戰後,聶明玦便已經從自家二弟口中大概了解了洞中所發生的一切,得知寶貝小妹離奇失丹又身受重傷,如今更是下落不明。百家受岐山溫氏壓迫已久,性情剛烈的聶明玦原本就對溫氏做派深惡痛絕,這回妹妹又在岐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當下便向九州仙門發起了號召請求百家共同征討溫氏。

澤蕪君需得駐守藍家□□無暇,江澄剛剛繼位難以服眾,金光善素來膽小怕事只會躲在安全區里不動聲色,於是眼下便只有赤峰尊聶明玦有資格執掌大局。

姑蘇的監察寮被扮豬吃老虎的藍家迅速反撲,岐山教化司更是被藍忘機和江澄帶人,以雷霆之勢一夕之間攻破,清河監察寮里的溫家修士,更是被仇恨入心,且早已經恢復了元氣的聶氏迅速絞殺殆盡。

鎮守清河的溫旭因當初在教化司對聶氏大小姐不敬,且被俘虜后又拒不說出聶曉此時的下落,當場被暴躁的聶明玦一刀斬首,其頭顱更是被懸挂在不凈世門樓上示眾三日,這件振奮百家的大事很快的,便傳遍了整個仙門。

溫家在各地的監察寮相繼被各家佔領,仙門盟軍亦是在處理好自家宗務后,紛紛派人趕往清河共商大舉,一則此次舉事乃赤峰尊聶明玦發起,二則,清河便是最為臨近他們伐溫大業的最後一站——溫氏本家,岐山不夜天城!

江厭離原本是留在金陵台等待弟弟和魏無羨,後接到江澄傳信說他會趕往不凈世與眾家子弟匯合,她當下便也再坐不住,央求了金夫人允許自己前往清河。

於是乎,金子軒便以受了江澄託付為由,帶着數百金氏門人,親自護送着江厭離趕往了不凈世,一路目睹伏屍遍野、血流成河,兩人皆是感慨唏噓、心生觸動!

然而等江厭離滿心期冀的趕到不凈世時,除了依舊滿目瘡痍和血腥,她只等到了似是一夜長大了的弟弟江澄,那個總是撒嬌喊着師姐的少年,卻依舊不知所蹤毫無消息。

不想姐姐擔心又傷心,江澄自是不敢將魏無羨或許已經死了的事情透露半分,在抵達不凈世后,面對滿目憂心追問他家妹妹下落的聶懷桑時,江澄和藍忘機更是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也不知是為了安撫聶懷桑和不凈世上下,還是為了安慰他們自己。

卻是在不凈世門人竊竊私語間,聽說了聶曉的金丹早在暮西山百丈地洞中便已經損毀,此生怕是無法再拿刀劍之事,震驚之外江澄心中更多的卻是懊悔與愧疚。

聶小妹金丹損毀自顧不暇,卻在溫晁血洗蓮花塢時竭盡全力替江家上下求生機,她自己沒了金丹,還拼盡全力保全了他雙親最後一絲生息,而他當日在岐山腳下,還那般惡意的揣度小姑娘一片赤誠之心對她那般態度,他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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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凈世中,各家精銳都集中在聚義堂里商討伐溫大戰,聶明玦眉峰緊縮眸光如刀,“溫氏倒行逆施,如此殘暴,無怪乎天怒人怨!”

他話中所言,自然是溫晁帶人血洗蓮花塢‘害死’江楓眠夫婦的事情,以及火燒雲深不知處,害的青蘅君性命垂危,藍氏百年仙府幾乎付之一炬的累累罪行!

“赤鋒尊殺溫若寒一子,如斷他一臂,如此,也算告慰江氏英靈了!”

金子軒凜眸嘆息,畢竟比起他們蘭陵金氏,這藍、江兩家着實死傷慘重,暗嘆溫氏殘暴之餘,他也不由的為自己父親的軟弱愧疚起來。

總歸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又怎麼可能沒有想要上陣衝鋒的熱血,可偏偏的,他的父親卻是一再阻攔與溫家撕破臉,也不知他心底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不殺溫晁、溫逐流,我江氏枉死族人,又怎能安息?”江澄咬牙切齒憤恨不平,腰間隨便被他攥的更緊了幾分!

“不錯,殺人償命,凡是溫氏之人必斬於此刀下!”

聶明玦自是明白江澄心中的恨意,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弒父之仇,傷妹之痛,他恨不得立刻衝到不夜天將溫氏父子斬首於利刃之下,他當下半是安慰半是起誓般恨聲開口。

霸下刀鳴錚錚,恍若在回應主人的鏗鏘之語。

“如今,琅琊和清河的監察寮已經被攻破,澤蕪君也已親率藍氏子弟返回雲深不知處與藍老先生匯合,想必不久就可以穩住姑蘇一帶,那就只剩下雲夢和夷陵兩處了……”

“赤鋒尊,忘機請戰!”

金子軒分析的話還未說完,本靜默站立一旁的藍忘機倏然上前對聶明玦拱手施禮。

“赤鋒尊,江澄請戰!”

似是被提醒,江澄亦是立刻疾步上前,兩人並排而立站在聶明玦眼前,年輕的眸眼中滿是堅毅與果決。

聶明玦微微一愣,卻又很快恢復了從容蹙眉開口,“你二人,請戰何處?”

“夷陵!”

江澄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語畢方才想起還未曾問過藍忘機的意思,卻又聽聶明玦略微不贊同的沉吟聲。

“夷陵地處西南腹地,在岐山卧榻之處易守難攻,你二人……”

“赤峰尊!”

藍忘機難得着急的打斷了聶明玦的勸阻,魏嬰死了,曉曉殉情,藍忘機卻總歸是不肯相信的,他早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往夷陵,要把他二人,安全帶回來。

藍忘機心性堅定,江澄亦是毫不退縮,聶明玦看着兩人勢在必行的模樣終是做出退讓。

“也罷,你二人既然如此堅決,那便明日啟程,但要避開大路以免打草驚蛇,多加小心!”

“是!”

藍忘機與江澄對視一眼,這才同時於心中舒了一口氣。

都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外間天翻地覆、戰火連天,這與世隔絕的亂葬崗中,聶曉和魏無羨卻過着白天找生門,晚上瞎嘮嗑,不時的還有小曲兒聽聽的悠哉生活。

若非時機不對這居住的地方又太過寒磣,加之還有滅族之仇未報,還有對江澄的承諾不曾履行,魏無羨當真是想永遠都這樣和自家小姑娘開開心心的,在這無人打擾的地方共度餘生。

聶曉描述中的神秘大殿頗引魏無羨的興緻,只可惜他們一起幾乎將整座亂葬崗翻了個底朝天,前後又耗費了月余的光景,卻也再沒有找到她所說的生門,這讓原本信心十足的兩人又不由的憂心忡忡起來。

在此間呆了將近兩個月,早已經沒什麼形象的兩人雖也不嫌棄彼此,心下卻都巴不得能早點離開此間結界,去尋一片清澈富足的水源將自己從頭到腳洗個乾淨。

自玄蛇和屠戮玄武‘重歸於好’雙雙棲息於聶曉臂間封印紋之中后,這亂葬崗中的陰煞之氣似乎便被鎮壓了下去,比起初來時,此間氣候和可見度都有了質的提升,兩人甚至還能依稀透過層層濃雲,看到些許星光與月色的餘韻。

這日難得天高氣爽,聶曉和魏無羨按慣例吃飽喝足后再次外出尋找生門,依舊默契的同往一處絕不離開對方的視線範圍,聶曉在尋到那塊怪異的石壁時,還習慣性的轉身沖魏無羨招了招手。

“無羨哥,這邊有發現!”

口中呼喚着不遠處正對着她的方向低頭翻土的魏無羨,聶曉的腳尖卻是下意識的踢了踢那堵山壁。她似乎記得,兩天前他們也來過這一片地界尋找大殿入口,那時候這堵石壁,分明並不是長這樣兒的啊?

貌似,是佈滿了青荇的濕滑崖壁?

怎麼不過短短兩天的功夫,這上面的苔蘚就盡數乾涸剝落,還露出了裏面略帶猩紅的山體來?

“來了——”

魏無羨扔了手中剛扒拉起來的石頭起身拍手抬頭沖聶曉一笑,下一瞬,他臉上的笑容卻頃刻僵滯了!

“曉曉!!”

驚呼飛奔間,魏無羨看見聶曉說有發現的那堵山壁,忽然平白無故的扭曲了起來,恍若之前在雲深不知處後山寒潭裏看到的那種,以靈力佈防、澄澈透明的結界被外力觸碰時,那般漾開的靈力波動!

那裏,有問題!

或許便是她提及的神秘大殿入口,可不知為什麼,魏無羨看到那道扭曲的屏障時,心下卻倏然抽搐了起來,他總覺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在魏無羨驚呼聲中發現不對,聶曉本能猛然後退,腳下乍現的絢爛金光卻瞬間晃了她的眼,熟悉的六芒星法陣在腳底飛旋,聶曉連連後退想要跳出這道光圈,卻驚愕的發現無論自己的速度有多快,都逃不開法陣延伸的幅度寸寸難逃。

“無羨哥我在裏面等你——”

猛然轉身,對着飛奔而來的魏無羨揮手大喊間,聶曉的身影,便已經開始慢慢消失於那一道傳送法陣之中。奔至石壁前的魏無羨猛然一撲伸過手去,終是將那隻柔軟的小手握在掌心裏。

少年面色稍緩,整個人亦是拚命的朝那光芒越盛的發陣靠近,可下一瞬,魏無羨便感覺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往外死命推拒着,那莫名的力量似是根本不允許他靠近陣心半分。

聶曉也明顯感受到了這道傳送法陣對魏無羨排斥,當下將他的手攥的更緊了!

如果魏無羨進不去,她進去還有什麼意義?

“無羨哥抓緊我——”

千鈞一髮之際,聶曉忽然瞭然,她想,她大概猜到那大殿是什麼人建造的了。

“曉曉,抓緊——”

十指相扣幾乎要將彼此的指節嵌入自己的血肉,卻已經抵擋不住那六芒星傳送陣的力量,聶曉和魏無羨終究還是被強行分開,她整個人很快消失於燦金飛旋的傳送法陣中再無痕迹。

“曉曉,不要——”

凄厲嘶吼中,燦金流光散盡,魏無羨趴在冷硬崎嶇的山地傷,看着恢復如常的山壁卻再沒了小姑娘的蹤跡,當下連滾帶爬的衝到石壁前,對着那堵看上去沒有分好變化的山壁便是一頓踢踹狂砸。

只可惜便是任他癲狂如此,那飽經風雨摧殘的山壁也不過是被砸出了七七八八的淺顯坑窪,浸着自他拳頭破口上漫出的溫熱鮮血,直紅到了魏無羨本清明似點漆般黝黑的眸底。

“曉曉……”

少年頹然的靠在山壁上,又滑坐於滿地狼藉中,他眼帘低垂,眸中水汽氤氳,置於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上了那管自玄蛇捨身后,便基本算安分下來的暗紅色鬼笛。

為什麼他會被那道法陣排斥?

為什麼,連小姑娘也要從他身邊奪走?

他們不是約定好了,從今以後要寸步不離、如影隨形的么?

魏無羨在山壁上靠坐了整整半日,待到黃昏天冷時,亂葬崗中久違的陰風竟再次呼呼颳起,沒了玄武鎮壓的百鬼妖魔們,亦是呼號着從暗處竄出,在眸眼微垂的少年面前來回穿梭、耀武揚威。

濃郁的陰氣緩緩凝聚將整個亂葬崗都籠罩其間,黑雲壓頂,四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些手撥不散的墨色氣息,卻似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一樣,開始慢慢稀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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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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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之爭要開始了,雞凍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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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陳情令魔道乙女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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