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遠方(1)
許承毅十三歲時,獨自坐船回嶺南,進軍營歷練。
明明才十三歲,卻比當年十八九的許戈還要成熟,文治武功都很出色,他再三謝絕皇帝的邀請,沒有入朝為官,而是理智地選擇回南方。
其實他想去的是北境,男兒志在保家衛國,但最終被蘇禾說服,她說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南方海陸兩戰更能歷練。
許承毅心裏清楚,為什麼爹娘反對他去北方。嶺南是許家的地盤,要是再把北方拿下,只怕是禍不是福。
這幾年,許戈視幼帝為已出,不止悉心教導治國之道,騎馬射箭武功更是手把手教。
幼帝尊師重道,對許戈亦父亦師,早年更是有過荒誕想法,偷偷問過太后,靖國公能不能留在皇帝做他的父皇?
他親眼所見,母后對許戈說話時溫柔有加,看他跟其他朝臣的眼神不同,而且兩人好像越來越像了,據說這是夫妻相。
然而,太后得知他的荒誕想法,把他狠斥了頓。
可是,母后總是耳提面命,說靖國公是好人,是他力排眾義助他登上帝位,朝政更是手把手的教。靖國公是母子倆的恩人,一輩子心存感激。
次年,蘇禾不顧許戈再三挽留,攜許承宣跟許清姿回嶺南。
許承宣的腦子不比老大差,但聰明沒用過對方,他簡直是許戈的翻版,打小招貓逗狗不斷闖禍,腦瓜聰明但讀書不用功,體格適合學武但三天打魚四天曬網,為此許戈沒少抽他,但屢教屢犯不知悔改,久而久之還成了詭辯奇才。
他喜歡在市井混,纏着徐達他們拜把子,在酒樓跟人稱兄道弟。
人有多面,許承宣皮猴子不假,但本性不壞,蘇禾並沒有限制他的可能性。不料歪打正着,年紀輕輕便有奸商本色,他做什麼都三分鐘熱度,唯獨對做生意執着。
至於為什麼執意帶許清姿走,女兒出落的娉婷玉立,皇帝也已經成年,雖然沒有立后但已選納嬪妃,他看清姿的眼神越來越熾熱。
近親結婚什麼的,蘇禾打死也不可能同意,更何況要跟三千佳麗爭寵,想想都夠噁心的。
縱然許清姿生性活潑熱情,但家教使然,自己親爹從不納妾,在母親洗腦之下,她無法接受一夫多妻,更何況她對宮裏那位真沒想法。
其實,她喜歡朱尚書家的那個愣小子,但也僅限於喜歡而已,沒有到捨不得那一步。
娘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條腿的男人大把,咱們不急,慢慢找就是。
所以,母親提出南下時,她毫不猶豫同意了。
站在甲板上,望着波濤洶湧的大海,許清姿不解地問,“娘,你怎麼捨得離開爹?”
爹雖然忙於公務,這幾年也算照顧有加,他跟京都其他高官厚祿的男人不同,非但沒有三妻四妾,反而處處迎合娘親,倒是娘親活得恣意瀟洒,夏天避暑山莊,冬天溫泉泡着,她要走就走,有時一兩個月都不帶回家,即使回來也是今天去醫館,明天去酒樓,後天逛胭脂鋪。
國公府全權由管家打理,許清姿很少看到娘親操持家裏,跟別的主母相比簡直天下地上,但是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寧願委屈自己也不約束娘親。
有時候許清姿忍不住想,娘親能嫁給爹,應該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記得有次她實在沒忍住偷偷問爹,誰知爹卻笑着說,“能娶到你娘親,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娘經常說,男孩要賤養,女孩要嬌養,所以很多時候娘親都會把她帶在身邊。
耳濡目染的,許清姿性格愈發像蘇禾,雖然琴棋詩畫樣樣精通,騎馬射箭格鬥也不在話下,在眾多閨閣嬌小姐中卻顯得格格不入,她們聚在一起不是聊脂粉就是漂亮的衣服,或是家裏為自己相看哪個公子哥,而許清姿卻嚮往詩和遠方。
親爹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許清姿即使才十三歲,已經有不少兒郎打她主意。
面對才華橫溢,長相俊朗的兒郎,許清姿也曾心生歡喜,然而不管是爹娘還是大哥,都熱衷給她潑冷水,手把手教她鑒渣。
娘總說,“別急,查查再說。”
這一查,許清姿心就涼了,要不就是才華做假,要不就是家中長輩妻妾成群的,光是少爺院子裏就不下七八個丫環,什麼通房丫環,一等丫環,二等丫環,粗使丫環。
光是想想自己將來要跟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許清姿就想罵髒話,都去死吧!
像娘說的,是肉不香了,還是酒不好喝了?要跟一群女人搶男人!
望着波瀾壯闊的海面,許清姿吐出口濁氣,“娘,我以後嫁人的話,也想找爹那樣的男人,你說有機會嗎?”
蘇禾摟着她的肩,“你才十三歲,不必着急,慢慢來。這個世界,除了男人之外,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咱們心胸在開闊點,別老盯着男人這一畝三分地。”
“美好的東西?”
“當你見識過南國的春,北國的雪,海上的明月,塞外的孤煙,江南的煙雨,西南的高原丘壑,男人便不再是你生命的唯一。”
許清姿似懂非懂,或許娘親就是經歷過這些,才不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男人,但反倒惹來爹的疼愛。
五歲離開,十三歲歸來,嶺南的印象早已經模糊,可當再次踏上這塊土地時,卻又有股熟悉感。
湛藍的天空,滿目的盎然綠意,連帶着呼吸都順暢許多。
許承宣是個呆不住的,在家裏歇了幾天,抬腳進商隊做買賣。
三個月以後,他決定跟隨商隊下南洋,蘇禾嚴厲喝斥拒絕,船上的日子很辛苦,不是他這個年紀熬得住的。
然而,許承宣留書偷跑,說要做隨風奔跑的漢子。
誰知這一跑,倒把他性子磨礪出來,他似乎真愛上漂泊的生活,將南洋的貨販進嶺南再輸送到各地,反手又將閔朝的瓷器,茶葉,胭脂等運到南洋,總之船不走空,一趟來回沒少賺。
得知娘跟弟弟妹妹回來,許承毅抽空回家。
他在軍營從兵卒做起,憑着過人的才智跟硬實力,已經提升到千夫長。
一年磨礪,高了壯了也黑了,看得蘇禾既心疼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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