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人間使徒，具現妖嬈

段舍離皺起眉頭，意識圍繞那點金芒靈契仔細體味。

發覺它自帶幾許極其滄桑古老的意韻，而且也並非乍看之下那般完全光芒璀璨。金芒下夾雜着星星點點暗淡斑駁，似乎曾在漫長歲月里屢經摧殘。

魔神廷下，大地行者？大地意志難道是位魔神？

但他隨後便察覺那金芒契約始終懸停不動，並未有任何強迫締結靈契的企圖，只是靜待他自行決定。

段舍離不禁啞然失笑，魔神也好，神明也罷，無非稱謂不同。

如果單純以後世科學眼光來看待，魔神與神明應當屬於同類別、同等級的超級生命存在。祂們彼此之間距離，遠比祂們和人類之間距離近得多。

他初世時本已走投無路，選擇與神秘詭物同歸於盡。是大地意志令他三世轉生才有今日，也發下誓願要無懼無悔，剛剛還吞服曜石入魔開海。

既然如此，那大地意志到底是魔神還是神明，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裏，他主動在金芒契約之上，打下靈魂印記。

古老靈契締結成立，金芒最外層剝落，化作淡淡金光四散融入靈魂。

但稍稍縮小了一圈的金芒靈契，仍舊懸停不動。金色光芒交織出新的契約稱號：魔神廷下，大地祭司。

段舍離深感意外，靈契之後居然還有靈契。成為大地行者啥都還沒幹，就原地升任大地祭司？

看來這位大地魔神廷下，缺人缺的厲害，司職隨便送的么？

然而現實之離奇，遠遠超出他想像。

再度打下靈魂印記，又縮小一圈的更新靈契出現：魔神廷下，大地主祭。

再之後是更更新的靈契：魔神廷下，大地樞機。

再之後是更更更新的靈契：魔神廷下，大地宗冕。

宗冕相當於教皇或牧首，已是人間教廷最高首腦。段舍離本以為，締結靈契該到此為止。

誰知那道靈契融入靈魂后，金芒剝離，竟然顯露出最核心位置，一點神秘瑰麗的九色光芒。

這點九色光芒之上，早已留有他的靈魂印記。

果然是初世與那神秘詭物九色肉太歲同歸於盡之際，他便被大地意志選中。要等他今日自行締結前面五重靈契后，方才解除封印，真正成立。

此時他身體還躺在石階旁緩坡，意識卻已穿透身下厚重地殼、層層地幔、無盡熔岩。直接抵達地核內部，到處佈滿複雜玄奧封禁符文的奇異空間。

奇異空間裏，按不同方位，殘存着七座古老衰朽的宏偉教廷。象徵大地魔神教義，曾遍佈七大洲。

大安朝雖然海運發達，也只發現佔據了歐亞非三大洲。但有過後世經歷的段舍離很清楚，地球七大洲衍生成型過程長達數億年，此時已與後世格局相差不大。而且由於氣候長期濕潤溫暖，南極洲很可能也存在人類文明。

大地魔神教義曾遍佈七大洲。這就意味着比當前紀元，更為古老的文明紀元，確實曾經存在過。

大地意志也並非像他先前推測，是受太歲神山煞氣日夜浸潤，才逐漸活化誕生出的嶄新意志。

而是曾經主宰地球七大洲文明的古老魔神，不知為何陷入沉寂。如今受到天外而來神山煞氣刺激，試圖重新甦醒。

七座空蕩衰朽的教廷，圍繞着一座更加古老的恢弘神殿。神殿裏同樣空空蕩蕩，只在中央處，有座十幾米高，晶瑩剔透的水晶山峰。

水晶山峰內部，封禁一位姿容絕世，身着猙獰甲胄的奇異女子。

那猙獰甲胄上，遍佈大大小小至少上百道傷口。與她陷入沉眠般的嬌艷容顏，形成極其強烈的巨大反差。

有些傷口深可見骨，甚至可以一眼看到，絕不同於正常人類的金色血液和玉質骨骼。

但更為引人注目的，還是她頭頂豎直向上，如同瀑布倒流般伸展高揚的烏黑秀髮。黑髮光可鑒人，足有她身體六、七倍長度，就像是一柄怒指蒼穹的純黑利刃。似乎隨時都能斬破水晶山峰，衝天而起。

奇異女子雖在封禁沉眠之中，並未睜開雙眼。但她彷彿感受到了段舍離意識來臨，唇角輕輕漾起動人心魄的笑意。

段舍離意識登時如遭雷擊，閃電般轟然原路倒退回體內。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只是他腦海中臆想出來的幻影。

段舍離穩住神智，察覺最後那點神秘瑰麗的九色光芒，已徹底四散融入靈魂，將靈魂染成同樣神秘瑰麗的九色交織。

他靈魂深處浮現出類似讖言那般，由神秘文字組成的專屬尊號：大地使徒——段舍離。

按照段舍離所知宗教常識，“使徒”並非任何教廷司職。乃是由神親自選出，賦予特殊使命的人間代行者。或者說，就是神在凡間的真正代言人，遠高於教廷的奇特存在。

沒想到自己靈魂三世轉生，竟然是那位看似女性大地魔神，用來選任使徒的特殊方式。

從此刻起，他就是那位無名女魔神，在人間的唯一使徒。

當然，據說神明、魔神這類站在生物鏈最頂端的超級生命存在，其真實形象莫可名狀，甚至根本沒有性別。

低等生命的有限感官，無法完全理解這類超級存在。他們只會認為，自己所見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同類形象。

說白了，兔子眼中的神明或魔神，應當是只特別可愛、超級完美的兔子；

老虎眼中的神明或魔神，應當是只威風凜凜、無比雄健的蓋世猛虎；

而在人類眼中的神明或魔神形象，男人以為看到絕世美女，女人以為看到無敵帥哥，那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所以段舍離根本無法確定，他剛剛意識穿透地心，所見到的奇異女性形象，就一定是大地魔神真實樣貌。

但無論那位大地魔神真實形象究竟如何，祂沉寂之地凄慘衰敗的情形應該不假。

由此判斷，段舍離大概是祂封禁沉寂狀態下，目前能影響到的僅有一點外界勢力。

而對決意挑戰太歲神山背後文明的段舍離而言，祂也應該是唯一能給人族提供助力的神級存在。

想到這些，段舍離掌心輕撫身旁地面，故意喃喃自語道：“既然已經是彼此生命中，最後那根稻草；那就願我們從今往後的時光里，彼此永不相負！……”

以他魔神使徒身份，對上位魔神講出類似這樣的話，未免顯得有些僭越。

但段舍離畢竟曾長期用學者眼光看待世界，不可能再像大安朝土著那樣，純粹信仰匍匐在某個神級存在腳下。他也相信大地魔神意志，既然曾動用莫測偉力送他靈魂轉生後世，就應該會理解，他為何不夠純粹。

段舍離無法預料，這樣相對平等、明顯具有獨立人格意識的表態，能否被大地魔神意志所接受？

考慮到那位大地魔神雖然被封禁沉寂，但仍能以殘餘意志，送他靈魂跨越三千餘萬年，在後世與現世之間來迴轉生；又能悄然影響遍佈地表的詭物肉太歲，為人族兌換入魔曜石。

剛剛成為使徒，就向身具如此莫測偉力的超級存在隱晦表明：自身甘願成為利刃，永不相負；卻不可能完全信仰臣服。

這麼瘋狂的試探行為，跟把脖子擱在剃刀邊緣作死實際上沒啥區別。

但他初世歷盡苦難掙扎，二世畢生探尋求索。可不是為了三世轉生，單純來魔神廷下當條忠犬！

相對平等的獨立人格意識，已經是他見識過多種人類生存方式后，無法放棄的心理底線。

忐忑等待中，大地深處忽然湧上一道強大意念。

緊接着，染遍段舍離靈魂的神秘瑰麗九色光芒，順着他體內七海滲入地下，與地底上涌的強大意念相結合。

段舍離右手旁地表開裂，九色光芒和強大意念融匯凝結，具現成實體頂出地面。

那居然是個身形曼妙，與地心女性魔神形象全無二致，長達七寸的精美人偶。

人偶頭下腳上，以奇怪的倒立姿勢豎在地面。

段舍離定睛細看，發覺這精美人偶光潔如玉的背部，篆刻着類似靈魂讖言般的兩個古老神秘文字“妖嬈”。

而且人偶一雙玉臂朝頭頂方向伸展高舉，形如刀劍護手。頭上本該是飄揚豎起的長發部分，形成黑色鋒刃，還深深埋在地下。

他仔細回想先前意識穿透地心，所見到的奇異女性魔神形象。這才明白自己靈魂中神秘瑰麗九色光芒，與地心強大意念融匯，具現出的並非什麼精美人偶。

而是一柄酷似大地魔神類人形象，名為“妖嬈”的魔神兵。

此刻頂出地面長達七寸，看似倒立精美人偶的部分，應當只是這支具現魔神兵的握柄。

好生古怪的具現之物！但這起碼意味着，大地魔神意志迫於現實之窘困，居然毫無異議，直接認可接納了他隱晦提出的彼此相處模式。

段舍離長出一口氣，探右手握住倒立人偶。那七寸精美身形凹凸有致，握在掌心感覺格外舒適趁手。

但整支魔神兵，至少該長達握柄六、七倍的刃身部分，仍舊死死插在大地之中，絲毫無法撼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