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

商隊

羅馬歷427年,在波濤洶湧的多瑙河北岸,遠近聞名的水上市場正吸引着數以千計的商隊,售賣着數以萬計的貨物。這裏可以眺望到南岸的羅馬城市多羅斯托爾。水上市場名義上歸屬於匈人管轄,但由於南北東西往來便利,一般各方均默認由南方的羅馬人管轄,他們在這裏派有稅務官和維持秩序的治安官。

多羅斯托爾水上市場彙集了世界各地的商人,羅馬人、雅典人、色雷斯人、埃及人、匈人、日耳曼人、哥特人等,都選擇在這裏交易,然後南下去希臘、埃及和羅馬,或北上去潘諾尼亞,抑或是取道東方拜訪波斯。

傍晚,來自高加索的商隊和使團抵達了北岸的水上市場。商隊就駐紮在市場旁邊的郵路驛站,而使團將坐渡船前往南岸的多羅斯托爾,拜訪當地的羅馬總督。

傍晚的水上市場,已經失去了白天的喧鬧。被微涼的風輕輕吹動的水面上,只漂着幾艘無人的木船,和被往來商人及顧客拋棄的貨物垃圾等。使團乘坐的小型帆船緩緩前行,隨着水流推開漂浮着的浮木和垃圾。這條寬闊的大河對面,就是現今羅馬人最靠北的堡壘,那裏就是所謂文明與野蠻的邊界。

多數時候,匈人與羅馬保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就像這奇特的市場,見證着金錢與貿易的往來,也見證貢金和賠款的收取。匈人南下的雇傭軍會在此地集結,而羅馬人北上的兵團也會首先襲取這裏。唯一不變的,是分隔開南北兩岸、大度包容一切、安靜流淌向東的多瑙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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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羅斯托爾,城堡內的總督府餐廳,琳琅滿目的餐點裝飾着一張張雕刻精美的木製小桌,而優雅高貴的躺椅往往是奢華宴會的標準配備。

在宴會主人的位置上,躺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神色隨意,皮膚灰黃粗糙,眼袋很明顯,似乎是縱慾過度的體現。蓬亂的鬍鬚與粗硬的頭髮十分不協調,但羅馬人屬下的恭敬態度和他身上未解下的精緻盔甲都宣示着主人的地位。這男子清了清嗓子,輕輕端起金屬的酒杯,微翹嘴角,對客人們說:

”願主祝福我們,賜福今天的宴席和從高加索來的客人,祝你們健康。

“貴部族的大名已經響徹歐洲,在喀爾巴阡和特蘭西瓦尼亞的鄉間,匈人王子阿提拉的威名已經成為惡鬼的代名詞。我們很高興地得知王子願意信守承諾,保證多羅斯托爾和東方商路的安全。我們願意遵守承諾,保證羅馬交付銀幣和絲綢的質量和北上的安全。

”請盡情享用來自西班牙的腌小黃瓜、來自高盧的陳年火腿、來自不列顛的牡蠣,品嘗這侏羅山出產的葡萄酒,再請各位聞一聞這來自印度的熏香。還請務必品嘗這工藝複雜的孔雀舌,它曾是凱撒才能享用的珍饈。“

羅馬人的習俗是在精緻奢華的宴會中品嘗美酒,匈人則沒有這麼多的講究,甚至於部族沒有正式的宴席,美酒和勇士就是眾神之下的核心。如此奢華的宴會並不為眾神所喜悅,使團雖不習慣,但賓主盡歡,倒也其樂融融。

宴席進行到一半,好客的主人叫來了希臘的樂手和印度的舞者。樂手的手鼓和口琴奏出他熟悉的希臘鄉間民謠樂曲,印度的舞者隨樂輕輕起舞,身上輕紗衣物上的金屬亮片發出沙沙的響聲。在低沉輕柔的樂曲里,燭光搖曳,這羅馬總督忽然笑容綻開,笑着對使團說:”只是真可惜啊,匈人的精銳,馬上就要全部葬送在高加索了。“

使團使臣剛剛輕鬆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宴席間頃刻鴉雀無聲。樂手和舞者很知趣地停止了歌舞,安靜地倒退到大廳牆邊。其中一位部族使臣開口道:”總督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正式的外交通牒嗎?我可以認為這是某種威脅嗎?“氣氛頓時有些緊張,但主位上的羅馬總督卻神態自若,含笑說道:

”不,這是一個提醒,一個善意的提醒。我剛得到密報,波斯皇帝巴赫拉姆五日前已經親率大軍奔襲高加索,之前你們遭遇的不過是波斯的先頭部隊。路曜司令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當然希望他和他的部族安然無恙。但就我對那些埃蘭人(1)的了解,這恐怕很難。作為羅馬皇帝的總督,我的職責毫無疑問是駐守多羅斯托爾,保衛羅馬疆土;但我將以我個人的名義向貴部族致敬,並鄭重承諾對貴部族的庇護,無論戰事結果如何。請貴客們放寬心,盡情享受這宴會吧。”

剛剛熱鬧的大廳安靜異常,只有木質的小桌與躺椅發出的咯吱聲。總督拿起手中的酒杯,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

塞格德,王廷的庭院裏,剛從南方返回王廷的王子衛隊的騎兵們和騎兵軍團的將官們簇擁着一位精壯的男子,把各自的馬拴在牆邊的木樁上。

這男子面容嚴肅,神色淡然,雖然是院子裏毫無疑問的核心,但彷彿與他的部下們不在一個世界。他聽着部下們的交談和說笑,沒有回答,打開了剛剛在門口收到的木筒。那是東方兵團司令,也是他最好的朋友路曜的來信。

雖是好友來信,他卻越看越眉頭緊皺。緊接着,他又展開了另一份執劍者剛剛送來未及處理的簡報。

過了片刻,他突然異常嚴肅:“不好,巴赫拉姆不在泰西封,全體集合,去高加索!”

注1:是薩珊波斯人的自稱,羅馬人有時也如此稱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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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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