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遇故——莫愁前路無知己（上）

遇故莫愁前路無知己（高適《別董大》）（上）

2019年5月27日星期一

特勤一營會議室。一連全體官兵都被叫到了這裏，陳衛國和何少進手裏拿着他們前天對抗后各自寫的總結和報告，臉色都顯得很陰沉。

“肖劍！”陳衛國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怒氣。

“到！”肖劍在這類時候的一言一行，總能體現出一個軍人的標準姿態。

陳衛國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中的文件：“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怕得罪人嗎？你這是什麼總結？多一半都在溜須拍馬阿諛奉承！說什麼對手很頑強，應變能力快，反應迅速……一大堆的廢話！你這叫總結嗎？你要是真打了敗仗，想給自己找個台階，找點借口，我還能理解！可你呢，明明大獲全勝，還偏要來這一套？莫非你還怕你們連長記你的仇給你小鞋穿嗎？那你的思想也太狹隘了！你太讓我失望了！”陳衛國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生氣，最後啪的一下把文件扔到了地上。這時看着肖劍似乎有話要說，他伸出手制止了，不過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而且他也知道肖劍是副隊長，要說寫這東西最後把關的還有個遲勁男呢。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認定了這是肖劍的“傑作”。他緩緩的在心裏嘆了口氣，心想這也許就是愛之深、責之切吧。

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他又接着對肖劍說：“肖劍，我可以當著大家毫不隱諱地說，我喜歡你。可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我喜歡的不是那些能拍馬屁愛吹牛皮的人，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有當兵的模樣，是因為你有能力，是個好兵，甚至可以說是我手下最好的兵，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兵！可你呢？居然搞起了這一套，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是個中校？就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一套！在座的都是我的兵，也就都是我的兄弟，我也沒什麼好顧及的。說實話，我不是不想當將軍，但如果要靠溜須拍馬託人走關係去當個什麼破將軍，還不如讓我去當個大頭兵。都知道我脾氣不好，我也知道連着幾次該升沒升，都是因為我這脾氣鬧的，可我不後悔，也從沒鬧過情緒。為什麼？因為我當的是一個兵，我是一個軍人。軍人是什麼？軍人就要有使命感有責任感。軍人的使命和責任又是什麼？是保家衛國，是保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不受侵害！”

這時，何少進大聲咳嗽了幾下，給他使了個眼色。陳衛國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跑題了。看了看一直站着的肖劍，發現他除了一臉的堅毅，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連眼神都一直是那麼炯炯有神而沒有一絲的波動。心裏又忍不住有些讚歎。

陳衛國還是有些激動，喝了口水，才對肖劍說：“好了，別站着了，你先坐下慢慢給我解釋，別怪我沒給你機會。我可以讓你坐在那舒舒服服的解釋，可你的解釋要是讓我不滿意，我就讓你背上裝備給我跑到首都去，跑到英雄紀念碑廣場去看升旗，看完了再給我跑回來。”

“哈哈……”旁邊的何少進聽到這居然笑出了聲。跑步去英雄紀念碑廣場看升旗，虧他能想的出來。

陳衛國瞥了他一眼：“笑什麼笑？我還沒說完呢。他跑回來了還得在操場中間單手倒立着給我唱隊歌！”

“噗！”何少進終於把茶水噴了出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把臉上的表情由大笑換成了嚴肅，板著臉說：“嚴肅點！你是開會還是講笑話？好了，肖劍，你先坐下，說說吧。”

肖劍這才坐下，開口道：“報告營長，通過你剛才的所說的話，我有理由相信，我的報告你並沒有看完。不錯，我前邊確實一直在稱讚一中隊和三中隊，但決不是奉承，而是講的事實。我們並不能因為一支部隊的某次失敗就去完全否定他。我的這份報告，先是對我的對手給了一個充分的肯定，然後詳細說明了這次對抗的情況，由對抗中對方所採用的戰術以及應變反應和實際能力來說明我為什麼會給我的對手這麼高的評價。當然，給他們那麼高的評價即不是為了奉承，也不是為了抬高自己。我在報告中也寫了這次對抗中我方的不足和出現的錯誤，雖然在這種等級的對抗中，任何一個計劃都很難做到天衣無縫，往往都需要更多的後備計劃，和臨機的決斷，可我們這次的準備卻明顯的不足。如果是我方被迫應戰，尚有情可原，但這次的整個行動都是我們提出併發起的，所以這就成了一個重大的失誤，而正是這個失誤直接導致了我方一名隊友陣亡。更何況在對抗過程中我還曾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索性發現及時，並沒有造成什麼後果，但也只是僥倖而已。最後，就是我們這個階段一系列模擬對抗中一個共同的疏忽點。我在報告中寫得很清楚，那就是所有的對抗都是由我方發起，經過詳細的討論和研究，並制定出一系列的方案后才開始實施的。而實際上，我們真正要應付的往往都是一些突發性的事件，都是被迫應戰，準備也都是倉促的，很難做到面面俱到。這也是我給這次的對手一個高評價的原因。這次的勝利，看似風光，但實際上卻是運氣佔了很大成分。先是最後那輛步戰車，對方的戰術絕對正確，只是運氣差了點，再就是兩方狙擊手的對決，運氣也佔了很大成分。剛才我說的這兩點，只要有一點出現差錯，那麼結果絕對跟現在截然不同。所以，我在報告的最後建議：以後類似的對抗，最初的方案一律不能由我們自己來制定，我們只能是作為命令的接受者和執行者。完了。”

聽肖劍說完，陳衛國皺了皺眉頭說：“這麼看來，還是我錯了？你的意思是，這麼長時間，一直是你們陪他們訓練，而不是他們配合你們啦？不過好像還有點道理。你把那報告揀起來，給我拿過來，我再看看。”

陳衛國雖然臉皮比較厚，這時候也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這台階還得自己找：“別得意！本來是想給你開個批鬥大會，拿你當個典型教育教育大夥的，你就不知道配合我一下？非得讓我當眾丟這個人？行！你小子有種！你不用去天安門看升旗了，我罰你明天一天不準進營區！還有你，遲勁男！我就不信你提前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串通好了故意的？”

遲勁男心想，我哪知道你今天是要開批鬥會呀，也不知道你連報告都沒看完呀，我想串通也得有這機會呀。不過想歸想，聽到陳衛國點自己的名，還是趕緊站起來喊了一聲“到！”

沒想到陳衛國大有惱羞成怒的意思，衝著他又開始了：“到什麼到？我讓你站起來了嗎？你跟他一樣，明天一天不準進營區！還有你們，都坐在那看我出笑話是不是？好啊，我今天讓你們笑個夠！一連二中隊全體，明天都跟他倆一樣，誰也不準呆在營區里，從早八點一直到晚十點！好了，散會！”

陳衛國說完，站起來扭頭就走了，剩下大夥都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好在何少進發話了：“怎麼？都傻啦？沒聽出來呀？他那是給你們明天放了一天假，讓你們都出去放放風兒。這周是一連負責戰備值勤，不過二中隊在明晚十點前可以自由活動。頭兒沒生氣，他那是給自己找台階呢。別楞着了，都走吧。還有啊，後天早八點，所有副隊長以上人員都還到這來，有情況給你們通報。別忘了啊，我不再通知了。”

等何少進也走了，大夥這才一起歡呼了起來，然後笑着、跳着一鬨而散，有的還不忘回頭沖肖劍喊一聲：“瘋子，謝謝啦！”

肖劍笑笑，也準備回宿舍了。這時遲勁男湊過來很神秘的說：“先別回去，跟我到老宋那去一趟。”遲勁男嘴裏的老宋，就是保障連的連長宋國輝，不過在他說“老宋”的時候，心裏想的卻不知道是“老宋”還是“老送”。因為他那總有好東西送給大夥，所以“老宋”也變成“老送”了。

“幹什麼去？不會是又有好東西了吧？那也不用這麼神秘呀。”肖劍說。

遲勁男趕緊打個禁聲的手勢：“噓，小聲點，這次可不一樣。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切！”肖劍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跟他一起走了。

路過衛生隊的時候，陳小雨從裏面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老遠就喊肖劍。

兩人停了下來，遲勁男用怪異的眼神看着肖劍，問：“你什麼時候跟咱們營的頭號美女有一腿呀？”

“上次打雷達站的時候……”肖劍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有一腿呀？我跟她就見過那一次。告訴你，那次要是沒人家幫忙，沒準就輸了呢。”

正說著，陳小雨已經跑過來了，“肖劍，你要去哪？”語氣一點也不生分，好像很熟的樣子。

肖劍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哦，我們正準備去保障連那呢，你呢？”

“我？我沒事，今天不是我值班，剛訓練回來，正閑着呢。嗯，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陳小雨說完就睜着一雙大眼睛那麼直直的看着肖劍。

遲勁男一看這陣勢，一轉身就自己朝保障連走了，還故意大聲的自言自語：“奇怪了，我什麼時候成透明的了？莫非別人都看不見我？”

他這麼一說，肖劍更覺得不好意思了，趕緊含糊道：“哦，沒事。你要沒事就一起來吧。”說完就趕緊跟上了遲勁男。

陳小雨也聽出遲勁男話裏有話，卻並沒在意，高興地跟着肖劍一起走了。

宋國輝很少呆在他的辦公室，而總是在那棟看起來像個大車間的建築里。這一點遲勁男顯然很清楚，所以直接就奔着那“車間”去了。還離着很遠，他就扯開嗓門喊上了：“老宋！今天又準備送我們什麼好東西呀？老宋，你在嗎？”

宋國輝這時正站在裏面跟一男兩女談着什麼，聽見遲勁男的大嗓門，都抬起頭來往外看。當看清楚他們三個時，其中一佩帶中尉軍銜的女軍官突然一陣激動，可接下來就兩眼冒着寒光，緊盯着肖劍，箭一般地沖了出去，在離肖劍不到3米的時候，飛起來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