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歡場驚變
一三歡場驚變
何經理根據了過去的經驗,覺得范寶華是一個會作生意的人,而會作生意的人,凡事得其機先,是不會失敗的。那末,這次黃金變卦,他可能就不受到影響。李步祥說他最近作了兩筆生意又發了財,那可能是事實。這時見到了他,於是老早的迎上前去,向他握着手道:“久違久違,一向都好?”范寶華記起他從前騙取自己金子的事,這就不由得怒向心起,也就向他握了手笑道:“實在是久違,什麼時候,由成都回來的呢!”何經理說著早已回來了,和他同到空場藤椅子上坐着。范寶華就給他介紹着東方小姐。何經理對這個名字,相當的耳熟,心裏立刻想着:范老闆的確是有辦法,要不,怎麼會認識這有名的交際花。便笑道:“范先生財運很好吧?”范寶華笑道:“托福托福。我作生意,和別人的觀感,有些不同。我是多中取利,等於上海跑交易所的人搶帽子,搶到了一點利益就放手。”
何經理和他椅子挨椅子的坐着,歪過身子來,向他低聲道:“這個辦法,最適於今日的重慶市場。因為戰事急轉直下的關係,可能周年半載,日本人就要垮台。甚至有人說,日本還會向盟軍投降。你想,若有這個日子來到,什麼貨還能在手上停留得住,絕不是以前的情形,越不賣越賺錢了。今天下午看準了明天要漲個小二成,甚至小一成,今天買進,明天立刻就賣出。這樣,資金不會凍結,而且周轉也非常的靈便。”他說著好像是很有辦法,很誠懇。但那東方小姐,又坐在范先生的下手,正遞了一支煙給范先生,又擦着火柴給他點煙。范先生現在對東方小姐,是唯命是聽的。已偏過身子去就着東方小姐送來的火,偏是在露天擦火柴,受着晚風的壓迫,接連的擦了幾根都沒有擦着。范寶華只管接受東方小姐的好意,就沒有理會到何經理和他談的生意經。他把那支煙吸着了,何經理的話也就說完了。他究竟說的是一篇什麼理論,他完全沒有聽到。何經理也看出他三分冷淡的意思,一方面感到沒趣味,一方面也不知要拿什麼手腕來和范寶華拉攏交情。
正在猶豫着,卻聽到有一位女子的聲音叫道:“老賈呀,你還是坐在這裏嗎?”賈經理在對面椅子上站了起來,笑道:“我在這裏等着你呢。你的手氣如何?”何經理不用回頭去看,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朱四奶奶。因為她的國語雖然說得不壞,可是她的語尾,常是帶着強烈的南音。如“拉”字“得”字之類,聽着就非常的不自然。何經理在重慶這多年,花天酒地,很是熟悉,對於朱四奶奶這路人物,也就有淺薄的交誼。他現在是到處拉攏交情的時候,就不能不站起來打招呼。於是向前和她笑道:“四奶奶,好久不見,一向都好?”范寶華聽到,心裏想着:這小子見人就問好,難道所有的熟人,都害過一場病嗎?朱四奶奶笑着扭了身子像風擺柳似的,迎向前和他握着手道:“喲!何經理,你這個忙人,也有工夫到這裏來玩玩。”何經理笑道:“整日的緊張,太沒有意思,也該輕鬆輕鬆。我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四奶奶。”她道:“這裏有用手的娛樂,也有用腳的娛樂,我是用手去了。屋子裏有一場撲克。我加入了那個團體。”何經理道:“那末,怎樣又不終場而退呢?”四奶奶道:“我們這位好朋友賈經理,他初學的跳舞,自己膽怯,不敢和別人合作。我若不來,他就在這裏乾耗着。我就來陪他轉兩個圈子。”
何經理笑道:“不成問題。賈經理這幾步舞,是跟着四奶奶學來的?”賈經理正走了過來,這就笑道:“我也就是你那話,整日的緊張,也該輕鬆輕鬆呀。”兩位經理站在當面互相一握手,哈哈大笑。就在這時,音樂片子在那舞廳里又響起來了。在空場裏乘涼的人,紛紛走進舞廳。朱四奶奶道:“老賈,我們也加入罷。”他連說著好好,就跟着四奶奶進舞廳了。何經理坐在草地上,周圍只有兩三個生人,而主人也不在,他頗嫌着悵惘。椅子旁的茶几上,擺着現成的紙煙和冷菊花茶,他吸吸煙,又喝喝茶,頗現着無聊。幸是主人朱太太來了。她陪着一位少婦走過來,順風先送來一陣香氣。他站起來打招呼。朱太太就介紹着道:“何經理,我給你介紹,這是田佩芝小姐。”屋子裏的汽油燈光,正射照在田小姐身上。何經理見她頭頂心裏挽了個雲堆,後面垂着紐絲若干股的長發,這正是大後方最摩登的裝束。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薄紗長衣,在紗上堆起小蝴蝶花。手裏拿了帶羽片的小扇子,這是十足的時髦人物。雖然還不能十分看清面目。可是她的身段和她的輪廓,都很合標準的。這就深深的向她一點頭。她笑道:“何經理健忘,我認得你的。請!”照着舞場的規矩,男子一個鞠躬,就是請合舞。何經理原只是向她致敬,而田小姐卻誤會了,以為他是請合舞,而且還贅上了一個請字。何經理當然是大為高興,就和她一同加入舞廳合舞。朱四奶奶和賈經理一對,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舉起來,進是推,退是拉,賈經理的步伐,生硬的了不得。四奶奶對於這個對手,並不見得累贅,臉上全是笑容。看到何田二人合舞起來,她就把眼風瞟過來,點着頭微微一笑。這時,這舞廳里約莫有六七對舞伴,音樂正奏着華爾茲,大家周旋得有點沉醉。在舞廳門口站着一個穿西服的人,何經理一看,那是本行的金襄理。他正想着:這傢伙也趕了來。可是看他的臉色,非常緊張,而且他見到何經理,還點了兩點頭。但是他在汽油燈下,看清楚了田小姐,覺得非常漂亮,而且也記起來了,彷彿她是一位姓魏的太太,於今改為田小姐,單獨加入交際場,這裏面顯然是有漏洞。在一見即可合舞之下,這樣的交際花,是太容易結交了。正因為容易結交,不可初次合舞就不終曲而散。所以金襄理點頭過來,他也點頭過去,一直把這個華爾茲舞完,何經理還向魏太太行個半鞠躬禮,方才招呼着金襄理同到草地上來。
金襄理引他到一棵樹蔭下,低聲道:“經理,你回重慶去罷。明天上午,我們有個難關。”何經理道:“什麼難關?和記那一千五百萬,我不是和他說好了,暫時不要提現嗎?”金襄理道:“正為此事而來。那和記的劉總經理,特意寫了一封信到行里,叫我們預備款子。行里看的人,看到和記來的信,拿信找到經理公館,又找到我家裏。我一時實在想不起來,怎樣去調這些個頭寸。這還罷了。偏是煤鐵銀行的張經理也通知了我,要找經理談談。他那意思,我們押在他那裏的黃金儲蓄券,這個比期,一定要交割。並說有三張支票,明天請我們照付,千萬不要來個印鑒不清退票。”何經理道:“這三張支票是多少碼子?你沒有問他?”金襄理遲遲頓頓的道:“大概是三千萬。”何經理道:“明天上午,要四千五百萬的頭寸!那不是要命!”說著,將腳一頓。金襄理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不是要我們的錢嗎?我們一面調頭寸準備還債,一面向人家疏通,緩幾天提現。還有一個辦法,經理明天一大早就去交換科先打個招呼……”何經理又一頓腳道:“還要提交換科,我們那批期貨,不是人家一網打盡嗎?”金襄理見和他提議什麼,他都表示無辦法,也就不好說什麼,只是獃獃的站在他面前。
何經理沉吟了一會子道:“這個時候要我過江去,夜不成事,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大不了我明天中午停業,宣告清理。我拼,重慶市上銀行多了,大家混得過去,我們也就該混得過去。”說到這裏,主人朱科長在草地上叫道:“何經理,過來坐罷,那裏有蚊子。”何經理答應一聲,立刻走過去,將金襄理扔在一邊,不去管他。這時魏太太和朱四奶奶,都在藤椅子上坐着,舞場上音樂響着,她們並沒有去跳舞。何經理一過來,魏太太起了一起身,向他笑道:“何先生今晚上還過江去嗎?”他覺得這問話是有用意的。便笑道:“假如田小姐要過江,我可以護送一程。”魏太太道:“謝謝!讓我再邀約兩位同伴罷,有了同伴,我膽子就壯了,可以在這裏多打攪一些時候。”何經理道:“玩到什麼時候我都可以奉陪。”朱四奶奶坐在他斜對面,腳蹺了腳,搖撼着身體,笑道:“何經理對於唆哈有興趣嗎?”何經理這時是憂火如焚,正不知明日這難關要怎樣的過去。可是朱四奶奶這麼一說,就拘着三分面子,尤其是對於新交的田佩芝小姐,不能不敷衍她。這就笑道:“這玩意是人人感到興趣的,我可以奉陪兩小時。田小姐如何?”魏太太笑道:“我對於這個,比跳舞有興趣。不過,我們和經理對手,有點兒高攀吧?”
何經理笑道:“這樣一說,那我就非奉陪不可了。”說著,打了一個哈哈。那位金襄理兀自在樹底下徘徊着,聽到銀行主持人這樣一個哈哈,不免魂飛天外,也不向姓何的打招呼了,竟自走去。何經理雖看到他走去,卻也不管,就向朱四奶奶笑道:“我們是不是馬上加入?”朱四奶奶道:“我得問問老賈,什麼時候過江。咦!這一轉眼工夫,他到那裏去了。”朱科長道:“大概是到我們隔壁鄰居陸先生家去了。向來我這裏有聚會,陸先生是必定參加的,不知道什麼原故,今天他會沒有來?”何經理道:“是豐年銀行的陸先生住在隔壁?”朱科長道:“這是他的別墅,夏天是多半在這裏住。”朱四奶奶道:“既是老賈到陸經理那裏去了,一定是談他們的金融大策,我們不必等他,他會到賭場來找我們的。”說著,她挽了魏太太的手臂就走,回過頭來就向何經理看了一看。他點了頭笑道:“二位先去,我馬上就來。不出十分鐘。”說著,他還豎起了右手一個食指。這兩位女賓走了,他心裏立刻想着:老賈去找陸經理,必定商量移挪頭寸。豐年銀行,是重慶市上相當殷實的一家。老賈可以去找他想法,我老何也可以去找他想法,趁他還沒有談妥當的時候,自己立刻就去。若是等老賈得了他的援助,恐怕……想到這裏,只見誠實銀行的賈經理,垂頭喪氣走了來。心裏這倒暗喜一下,陸先生的力量,不曾被他分去,自己就可以得些援助。
等着他到了面前,笑道:“賈兄,你那裏去了,四奶奶正找你呢。”他這時不是遊戲的面孔了,抓着何經理的手,正了顏色道:“你以為我真是來跳舞的?我是特意來找陸老園調頭寸的。”他這樣說,因為陸經理號止園。叫他陸老園乃是恭敬而又親近之辭。何經理道:“你想到了法子沒有?”老賈道:“陸老園說,和他有關係的銀行,共有七家,這個比期都不得過去,家家都要他調頭寸。就是這七家,已經夠他傷腦筋,他那裏還有餘力和別家幫忙?”何經理道:“我不相信你們做得穩的人家,也是這樣的緊。”賈經理嘆上一口氣,又搖了兩搖頭道:“一言難盡。”何經理正還想說什麼,朱科長在身後叫道:“兩位經理,朱四奶奶在請你們呢,快去罷。”賈經理向何經理看了一看,笑道:“請罷。”他笑雖然是笑了,可是他的臉上,顯然是帶上三分慘容。何經理倒是不怎麼介意,點了個頭就走了。朱科長在前面引路,引到一間特別的屋子裏。這屋子是他們全屋突出的一間,三面開着六扇紗窗。屋頂上懸下了一盞小汽油燈。燈下一張圓桌子,蒙上了雪白圍布,坐了七位男女在打唆哈,各人身後又站上幾位看客。這裏有兩面窗子在山坡上,下臨曠野。其餘一面,窗子外長了一叢高過屋頂的芭蕉。所以這雖是夏夜,盡有習習的晚風吹來。朱四奶奶和魏太太連臂的坐着,她面前就放了一本支票簿。何經理眼尖,就認得這是誠實銀行的支票。四奶奶在支票上,已開好了數目,蓋好了印鑒。浮面一張,就寫的是十萬元。這時金子黑市才六七萬元一兩,這不就是一兩五錢金子嗎?桌上正散到了五張牌,比牌的開始在累司。到了她面前,她是毫不猶豫的就撕下那張支票下注。對面一位男客向他笑道:“四奶奶總是用大注子壓迫人。”
她因腳步響,一回頭看到賈經理進來,便笑道:“你有本領贏罷。我存款的銀行老闆來了。請打聽打聽,我這支票,決不會空頭。我縱然開空頭,誠實銀行也照付。我作得有透支。”那男客笑道:“四奶奶的支票,當然是鐵硬的。”說笑着,翻過牌來,是他贏了,把支票收了去。何經理看四奶奶面前的支票,上面依然寫着是十萬元。心裏想着:假如這是透支的話,那豈不是輸着老賈的錢?想着,偷眼看賈經理的顏色,有點兒紅紅的,他背手站在四奶奶身後,並不作聲。魏太太回過臉來,向何經理瞟了一眼,在紅嘴唇里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微微一笑,又向他點了兩點頭。何經理像觸了電似的,就緊挨着魏太太坐下。魏太太面前正堆了一大堆碼子,她就拿了三疊,送到何經理面前,笑道:“這是十萬,你拿着這個當零頭罷。”他笑着點了點頭笑道:“我開支票給你。”她又向他瞟了一個眼風,微微笑着說了四個字:“忙什麼的?”何經理想着:這位太太手面不小,大可以和四奶奶媲美了。於是就開始賭起來。說也奇怪,他的牌風,比他的銀行業務卻順利得多,上場以後,贏了四五牌,雖然這是小賭,他也贏到了二百萬。心裏正有點高興。主人朱科長卻拿了一封自來水筆寫的信封進來。笑道:“你們貴行同事,真是辦事認真。這樣夜深,還派專差送信來。”說著,把那封信遞過來。何經理心裏明白,知道這事不妙,就站起來接着信,走到屋角上去拆開來。裏面又套着一個信封,是胡主任的筆跡,上寫何經理親啟。再拆開那封信,抽出一張信紙來看。上面潦草的寫着:
育仁經理仁兄密鑒:茲悉貴行今晚交換,差碼子五千萬元。明日比期,有停止交換可能。望迅即回城,連夜辦理。貴行將來往戶所押之黃金儲蓄券,又轉押同業,實非良策。頃與數同業會晤,談及上次貴行將支票印鑒故意擦污退票幾乎使數家受累,此次決不通融。明日支票開出,交換科所差之碼子更大。弟叨在知交,聞訊勢難坐視。苟可為力之處,仍願效勞。對此難關,兄何以醇酒婦人,逍遙郊外也。金襄理聞已失蹤,必系見兄出走,亦逃避責任。此事危險萬分,望即回城負責辦理業務,勿使一敗不可收拾。千萬千萬,即頌晚祺,弟胡卜言拜上,即夕。
何經理看了這封信,忽然兩眼漆黑,立刻頭重腳輕,身子向旁邊一倒。這樣一來,賭場上的人都嚇得站了起來。賈經理走向前問道:“何兄,怎麼了,怎麼了?”搶上前看時,汽油燈光照得明顯,何經理筆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女客們嚇得閃到一邊,都不會說話。有兩位男客上前,對這情形看了一看,同叫道:“這是腦充血,快找醫生罷。”大家只是干嚷着,卻沒有個適當辦法。有人向前來攙扶,也有人說動不得,有人說快舀盆冷水和他洗腳,讓他血向下流。到底是賈經理和他有同行關係,抓着一個聽差,搬了一張睡椅來,將何經理抬到上面躺着。在燈光下,只見他周身絲毫不動,睜了兩隻眼睛看人,嘴唇皮顫動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話來。這時,把主人夫婦也驚動着來了,雖然只是皺眉頭,也只好辦理搶救事件。魏太太在今日會到了何經理之後,覺得又是一條新生命路線,不料在一小時內,當場就中了風,這實在是喪氣,當他躺在睡椅上的時候,她就悄悄的溜到草場上來乘涼。主人家出了這麼一個亂子,當然也就不能繼續跳舞,所有在舞場上的人,有的走了,有的互相商量着怎樣走,因為既是夜深,又在郊外更兼是山上,走是不大容易的。
有的決定不走,就在草場上過夜。魏太太一眼看到范寶華單獨坐在這裏,東方曼麗未同坐,這就向他笑道:“何經理忽然中風了,你沒有去看看。”范寶華嘆口氣道:“看他作什麼?我也要中風了。”魏太太笑道:“你們這些經濟大家,都是這樣牢騷。我相信過兩三天,風平浪靜,你們一切又還原了。”范寶華偷眼向她看看,覺得她還不失去原來的美麗,便一伸腿,兩手同提着兩隻西裝褲腳管,淡淡的問道:“徐經理沒有來?”魏太太低聲道:“他在貴陽沒有回重慶來。”范寶華道:“你為什麼一個人先回重慶來呢?”魏太太站起來,在草地上來回的走着。范寶華不能再問她什麼話,因為其他的客人,紛紛的來了。魏太太在草場上走了幾個來回,走到范先生面前,問道:“曼麗到那裏去了?我找找她去。”說著,她向舞廳里走。范寶華看她那樣子,覺得是很尷尬的。望着她後身點了兩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身後有人低聲道:“范老闆,你還願意幫她一點忙嗎?”回頭看時,朱四奶奶一手扶了椅子背,一手拿了一把收拾起的小摺扇,抿了自己的下巴,微微的笑着。范寶華道:“她很失意嗎?那小徐對她怎麼樣?”朱四奶奶張開了扇子,遮了半邊臉,低下頭去,低聲向他笑道:“田小姐也是招搖過甚,明目張胆的和小徐在貴陽公開交際。小徐的太太趕到貴陽去了,那結果是可想而知。現在她回來了,還住在我那裏,管些瑣務,你可不可以給她邀一場頭,今天她是有意來訪陸止老的,偏是陸止老不來。新認識了老何,老何又中風了。”范寶華笑道:“她長得漂亮,還怕沒有出路。”正自說著,忽然有人叫道:“田小姐掉到河溝里去了。”兩人都為之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