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自作聰明而又沾沾自喜
鹹鹹的海風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吹進來,風徐徐的,雪白的屋子裏,如死一般的沉默。墨黎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季慕白,徹底打垮了她的信心。
此時,她坐在墨黎的對立面,雙腿盤着,手搭在膝蓋上,一雙杏目炯炯地瞪着墨黎,雙眉緊蹙,面容嚴肅,整個人宛如靜止的雕塑一般。
古語有云,敵不動我不動。
季慕白在尋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一舉拿下敵軍。
嚴肅的氣氛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發大戰,或者說這裏本就是一個戰場,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一場無聲的博弈,賭的就是誰先沉不住氣。
此時,季慕白異常地沉得住氣。
墨黎卻顯然並不戀戰,甚至是持着一種不屑的態度冷眼旁觀季慕白一個人在暗暗生氣,他背靠着沙發墊,雙腿隨意地交疊,手中端着一個高腳杯,裏面的紅色液體妖得誘人,和屋子裏純凈的顏色格格不入,顯得有些突兀。
季慕白覺得他有些不尊重她,但為了維持自己高冷的氣質,強忍着不出聲。
她不想再當那個先開口服軟的人,每次都是她,因此他現如今才會輕鬆拿捏得住她。
她不能再給他肆意妄為的機會。
季慕白的呼吸很沉重,墨狐的聽力更甚於白狐,墨黎自然是聽見了,不是她刻意透露出來的要他哄她的信號,便是她如今已經氣到快要憋不住了。
或者,兩者都有。
墨黎的黑眸緊緊盯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意,將高腳杯放在桌子上向著季慕白的方向推過去,"喝點酒,消消氣。"
"……"
季慕白覺得他現在非常不尊重她,甚至還有點瞧不起她。
她覺得她喝了這杯酒只會氣上加氣。
季慕白死死地瞪着墨黎,整個人依舊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鮮少可以見到的定力,墨黎稍稍感到了些許意外。
看來,她是真的很是看重結婚這件事情。
想到這裏,墨黎的心情越發得好,五指張開,高腳杯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眉眼儘是笑意。
今天的酒,醇厚不澀,很是好喝。
"……"
他的愉悅在季慕白的眼裏,無異於挑釁。
而她,恰恰是最受不了挑釁的,可卻也生生地忍了下來,只是她的雙手,早已經是五指握攏成拳,指尖泛出了白色,恨不得將指甲扎進肉里,看得出來,她忍得很辛苦。
她就知道,他就是瞧不起她!
墨黎看着她,唇角的笑意越發地大了,他就是喜歡看她這樣吃癟而又無可奈何的委屈受氣小模樣,成就感十足。
約莫是覺得欣賞夠了,墨黎這才滿意地收回了目光,大發慈悲地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你就這麼想要結婚?"
季慕白的眼裏閃爍起亮人的光澤,表面上還是強撐鎮定,如一個雕塑一般旁坐着,沒有衝過來眼巴巴抱住他的手臂撒嬌。
墨黎有些不滿她這樣"淡定"的舉動。
頓了幾秒,許是覺得攢夠了氣場,季慕白這才故作不在意地咳了兩聲,冷淡地說道,"要不然呢?我都二十五歲了!"
似乎是為了更有說服力,季慕白原先直立的背脊佝僂了起來,整個人聳拉下來,故意做出一副老態,神神叨叨的,畫風切換自如,沒了方才的高冷,畫面顯得有些詼諧。
她先前的同學,二十五歲的,結婚的結婚,有一些甚至都有小寶寶了,更有一些,小寶寶都可以打醬油了,她卻連一個婚都沒有結,能不想么?
本來她見着這些是不覺得有什麼的,也是不急的,只是今年卻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就急了起來。
"小小,仙狐的一生很長,我父親二十五歲的時候還在遊戲人間,我們不需要那麼急,我終究是會和你結婚的。"墨黎換了一種商量的語氣,緩緩地跟她解釋道。
"……"
季慕白油鹽不進,心中像是被堵了一口氣似的,久久驅散不開。
她早該知道,這世間像她爸爸那樣忠貞的男子已經不多了,想當年,她的爸爸是與她的媽媽相識了不到半年就想要拉着她的媽媽領證了,那才是愛情。
愛一個人,就應該是時時刻刻想要將那個人佔為己有才是,像她一樣,像她的爸爸一樣,絕對不是像墨黎這樣。
他們已經相識了十幾年,他卻絲毫沒有半點想要立刻拉着她去結婚的想法,難不成真應了那句話,愛得多的那個人,總是受累些?
她覺着自己不僅受累,更是受傷,心都要痛死了。
"我覺得二十五歲結婚恰恰好,你看着辦吧。"季慕白冷冷地撂下一句話,閉上了雙眼,那神情就好似是在說:這是我最後的慈悲。
她覺得墨黎此時此刻的隨意慵懶的姿態刺眼得很,囂張不以為意的臉也很刺眼,整個人都很刺眼,乾脆眼不見為凈。
"若是我不結又如何?"一如季慕白所認為,墨黎是真的對她的"威脅"不以為意,見她越發地生氣,他反而越發地開心。
"……"
話落,季慕白猛地睜開了眼睛,漂亮乾淨的眸子閃過一抹慌張無措和不可置信,頓了幾秒,她又冷冷地道,"那我就找別人結,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
季慕白故意做出一副挑釁的樣子,卻覺得眼眶酸澀得很,她覺得她的心臟快要痛死了!
他總是能夠輕易拿捏住她的痛處!
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了!她季慕白也不是吃素的,雖說心中早就認定了他,但是她卻不願意承認自己才是被動的那一方。
這世上,總是強勢一些的人能夠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從小生活在兩個強大的男人身旁,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不會只有他才會威脅人,她也會。
"季慕白!"
幾乎是同時,季慕白的話音剛落,她就聽見了一聲怒吼,像是沉睡的雄獅被惹怒叫醒一般,那樣低沉兇狠的聲音,嚇得季慕白的身子忍不住地顫了一下,氣勢全無。
而眨眼間,他已經站到她的面前,膝蓋壓着她的一雙腿讓她動彈不得,一層陰影籠罩住她的身子,在此時此刻,在墨黎的高大身軀下,季慕白顯得猶為地渺小。
墨黎的臉黑了,一雙深邃的眸子像是一隻暴跳如雷的獅子一般散發著詭譎的光澤,他一掌壓住季慕白的肩膀,一手強勢地抬起她的下頜,四目相對,她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得逞的得意。
他清楚地知道,她就是在氣他,她向來有賊心沒有賊膽,加上有他把關,她嫁給別的男人的幾率,是零。
可他就是覺得,她這樣的話刺耳得很,即使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還是着了她的道,還是被氣到了!
她不常威脅人,可每一次威脅他,便是捏准了他的軟肋,從不有一絲一毫的偏差,簡直是天賦異常!
可偏偏,他是最不喜歡別人威脅他的!
季慕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墨黎沉重的臉,就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一處擺好。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願望,她還是鼓起勇氣,仰着脖子看着眼前的男子,挑釁道,"你想要遊戲人間便去,我不攔着你,你也別攔着我!"
管他要去和多少個女子糾纏,他不願和她糾纏,她索性也就不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了。
可無論表面上說的再底氣十足,季慕白心裏也是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他若是遊戲人間,說不定她會大開殺戒的。
不是說不定,是一定的事情,她們季家人,從來沒有這樣受辱的時候,她看上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旁人玷污的。
若是做得到放任他遊戲人間,她又何苦這樣伏低做小,將自己弄得這般不堪?
說到底,全因是她做不到罷了。
"……"
墨黎的臉已經黑如鍋蓋,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懾人的戾氣,季慕白只覺得後背脊梁骨止不住寒冷森然,卻還是強忍着逞強說道,"但是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和我結婚,畢竟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要是找別人結婚,以後不合適可就沒得換了,咱們相處了十幾年,好歹知根知底,你說是吧?"
打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她是深知這種做人藝術的。
她也總要給墨黎一個台階下,也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你很了解我?"墨黎幾乎是從嗓子眼裏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逼出這句話的,每說出一個字,就好似要將季慕白小小的身子生吞活剝似的,駭人得很。
若是她那樣了解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都是她,又怎麼會幾次三番觸動他的逆鱗而不自知?!
她了解的,不過是如何準確無誤地觸怒他!
她不過是自作聰明而又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