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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姿華回國,是郁柏言從顧淺老家回來后一個星期的事。
在B市富人階層里,尤其是隔三岔五聚在一起搓麻將的闊太圈子中,郁柏言的老媽羅姿華,絕對是一個傳奇般的女性。
一不靠家世,二不靠長相,全憑一個比其他女人聰明百倍的腦袋。羅姿華如探囊取物般拿下了郁柏言的老爸,風風光光地嫁進郁家,隨後自力更生,憑實力成為工大能源專業的講師,三年間發表五篇高質量SCI論文,受聘工大能源學副教授,四年後又帶領研究生團隊攻克可再生能源的製造,重污染材料銷毀與再利用,兩年後順風順水評為教授,享受院長級待遇。
作為一個開明的女士,羅姿華對自己的未來兒媳只有兩個要求:有道德懂禮貌,人品一定要優秀;研究生學歷,絕對不能再低。
為了讓顧淺能滿足老媽對兒媳婦的要求,郁柏言可謂煞費苦心。
羅姿華從國外回家當晚,郁柏言堅決否定了郁父下館子的建議,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佳肴,為遠道而歸的母親接風洗塵。
知子莫若母,一看郁柏言這無事獻殷勤的樣子,羅姿華就猜到,自己這個兒子一定有事要請她幫忙。
“說說吧。”面對着一桌子美味佳肴,羅姿華一推眼鏡,溫柔中透着一點調侃,“小郁,這次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您先嘗嘗我做的菜。”郁柏言把那盤孜然牛肉往羅姿華面前挪了挪,討好道,“嘗嘗兒子的手藝怎麼樣,這可是我專門為您學的呢。”
羅姿華嘗過後滿意地點點頭,語氣里誇讚之意絕非假裝,笑道:“不錯啊,我出國小半年,你連做菜都學會了。”
“而且味道也很好,和你老媽的手藝有一拼。”郁父緊跟着接了一句。
“快和老媽說說,你是在哪個姑娘手裏學會做飯的?”羅姿華調皮地眨眨眼。她一向開明,和郁柏言相處也更像是朋友,而非傳統的母子關係。
“還有,我那個未來的兒媳婦人品如何,長得怎麼樣?”
郁柏言這才步入正題,有些靦腆地答道:“媽,您未來的兒媳婦呢,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善良,只是今年才大二,還沒到您要求的研究生學歷。”
郁柏言滿臉殷切地看着她:“所以我想問問您,未來兩年,您有沒有帶研究生的打算呢?”
羅姿華“哦”了一聲,自顧自舀了一小碗山藥排骨湯,唏噓道:“果然,你小子是在這兒等我呢。這麼說,我的兒媳婦也是學能源專業的了?”
郁柏言點頭如搗蒜。
羅姿華想了想,佯裝面露難色:“小郁,你是知道老媽我的,早就說過不帶研究生了,況且以我的資歷帶研究生,院裏會有其他人說閑話……”
郁柏言臉上的欣喜一點點淡下去。
他嘆了口氣,剛要接受這個現實,卻見羅姿華語氣一轉,說道:“不過,如果這個人是我的兒媳婦,我還是可以考慮破例一次的。”
“真的?”郁柏言大喜過望。
羅姿華點頭:“當然,你老媽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幫我代了兩個多月的課,老媽幫你點忙還是可以的,更何況這是我自己的兒媳婦,我當然要親自栽培。”
羅姿華又推了推眼鏡,美滋滋地說:“其實,相比一個研究生的兒媳婦,我更希望自己能培養出一個博士生的兒媳婦呀。”
郁柏言一撇嘴:“老媽你夠了。”
羅姿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沖郁父“告狀”道:“你看看你兒子,媳婦還沒領進門呢,張口閉口已經開始嫌棄自己老媽了。”
羅姿華忽地想起什麼,興沖沖地問郁柏言:“對了,我兒媳婦叫什麼名字啊,我認識嗎?”
“她叫顧淺,是你的學生。”郁柏言如實回答,又說,“您教過的學生那麼多,至於記不記得她,我就不知道了。”
“當然記得,我自己的學生怎麼會不記得。”羅姿華目光一亮,緊接着答,“顧淺嘛,我知道,就是那個經常在我課上化妝,年年期末都考六十分的小姑娘啊。”
郁柏言汗顏。
“媽,你是不是對她印象不太好啊?”郁柏言扒拉了兩口飯,抬起頭忍不住問道。
羅姿華眼睛一瞪,嗔怪道:“你可別亂說,人家小姑娘一沒頂撞我二沒招惹我,我又不是母夜叉,憑什麼隨隨便便給人家負面評價啊。而且,我倒是覺得啊,這顧淺聰明着呢。”
郁柏言一邊給羅姿華添湯,一邊問:“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你想,顧淺這個小姑娘啊,明明從來不聽我講課,期末自己複習也能保證不掛科,說明她自學能力還是很強的,只不過是心思不在學習上而已。”
羅姿華用小匙喝了一口湯,說道:“我覺得只要稍加指引,顧淺考研應該是沒什麼難度的。況且,如果她真的一無是處,憑我兒子的眼光,怎麼可能喜歡她呢。”
“不過話說回來,顧淺是真的很漂亮。”頓了頓,羅姿華又加了一句,“總之呢,我兒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看來以後我孫子的顏值也差不了嘍。”
然而,此時顧淺並不知道,教了自己快兩年的能源學金牌講師,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了自己的准婆婆。任她腦洞再大也猜不透,自己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羅姿華教授,竟然就是郁柏言如假包換的親媽。
多年以後顧淺還感慨,她當時真的想過,羅姿華教授和郁柏言長得有點像,也許是親戚也說不準呢。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幾乎是備戰六級的同時,顧淺下定決心,她要一鼓作氣,考上工大本院的研究生。
對於這個決定,郁柏言自然全力支持。
“什麼課都可以適當放鬆,只有能源學這節課,千萬千萬要認真聽講,不許有任何小動作。”某天送顧淺上課的路上,郁柏言又像老媽子一樣喋喋不休地囑託道。
這些話顧淺早就聽得耳根起繭,忙不迭打斷他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無論哪一節課我都不會放鬆的。”
郁柏言在她面前站定,有點無奈地看着她,似乎態度頗為懷疑。
“你這是什麼表情嘛,都跟你承諾了,我顧淺一向說到做到。”站在教室門口,顧淺抱着一摞能源學筆記,昂起頭對郁柏言斬釘截鐵道,“我既然已經決定考研,就不可能放鬆自己,你啊,還是先忙好你自己的事兒吧。”
郁柏言這才放心離去,誰料剛一轉身,正迎頭撞見拿着教案來上課的羅姿華。
“早上好啊老……”
話說到一半,郁柏言驚覺失言,極其生硬地將老媽兩個字壓下去,改口道:“老、老師。”
羅姿華頷首示意,上下打量郁柏言一遍,又看看顧淺,隨後哼着小曲兒滿面春風地進了教室。
“我們能源學老師看起來心情不錯。”顧淺望着羅姿華的背影說。
郁柏言撓撓後腦袋,沖顧淺擠出一個笑:“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