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讓風將我吹回所來之處，但求相隨，騰空而行。”——尼采·《快樂的知識》
1.
昨天，喝醉了，宿醉的感覺，是第二天醒來的頭痛和特別的清醒。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近來對於酒的剋制亦如讀書一般的剋制。不過，就像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念一念詩，喝酒也是如此。醉的感覺和做夢的感覺很像，感覺不到真實，卻很容易引起幻想，充滿衝動，任性，又有些寂靜。有時，喝醉會說很多很多的話，其實那些話都不是自己想說的，只有寂靜，寂靜才是自己最喜歡的。所以，偶爾喝醉了，多半也就睡了，睡了，就是寂靜了。寂靜的呼吸，被呼吸指引，入夢，亦如夢。
早已過了喜歡湊熱鬧的年紀了，年紀是個奇怪的表達，好像年紀就意味着不同，需要增添很多很多新的東西進去，才能符合年紀。就像我們常說的，年紀大了，該經歷的也都經歷了。彷彿年紀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讓人憑空就能多出許許多多的傷感和話語來。那麼，到了我這個年紀，又是怎樣的呢？會徒生出許多的悲傷來，還是突然就變化了，不明所以的變化着。由最初的喜歡熱鬧，轉變為沉默，喜歡寂靜，以及喜歡寂靜的去愛一個人。
不過，還是那樣，喝醉了的時候，還是會說出很多話來，事後想來覺得荒唐的話。一如承諾，一如對未來的期許，一如我愛你。我常常懷疑這一切的真實和虛假，究竟哪一個是自己，究竟愛是什麼，究竟我愛不愛你。又該如何去愛呢？是寂靜的，是瘋狂，是衝動的，還是自然而然，隨遇而安好呢？
2.
情書越寫越長了，好像想說的真的好多啊。那些未能直接表達的話，轉變為內心的夢的囈語，我的文字如囈語，自說自話，自言自語。不受控制的，就這樣絮絮叨叨，你說你看不懂，我亦不是很明確。那些文字在落筆之後，我也不明確了。我回不到當初的情境之中，我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也不過是，我在剋制着，盡量追求理性，盡量誠實內心，盡量的寫下那一刻我的心情，還有表達，表達愛意。
愛是需要學習的吧？我想是的。由最初的懵懂，那種幻想，停留於幻想，到現實，物質的現實，和比較。其中，我沉浸其中，好像由此我便獲得了愛情，便懂得了愛。其實未必。一旦理性的分析，那麼很多事將支離破碎，往事變成了一段一段回憶，一個點一個點串聯起來，其中還有留白，很長一段時間的留白。有時，我會努力的填補這些留白，我希望這樣做，用愛填補留白，然後記住這些美好，銘記着。然後，藉此度過當下的寂靜，和醉時的迷離。
我是渴望醉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是會選擇逃避的。這是以往我最擅長的。醉着，或夢着，便沒有清醒，便不會懷疑，也就可以很喜歡，很寂靜，盡情的喜歡這寂靜。在無數的甜言蜜語中，我是找不到表達的，如果詩足夠簡白，那我會願意去讀一讀詩，讀聶魯達，讀《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從詩中理解愛，以詩的方式表達愛，然後，等待，歡喜，寂靜。如此就好，甚好。
3.
很多次，開了酒，倒了滿杯，紅酒、啤酒、洋酒、白酒、清酒，卻遲遲沒有動念想要去喝它。我就這樣看着它們，在燈光之下，在下雨天，在深夜，在疲憊之餘，在悲傷中，我不想喝。就好像，酒精揮發在空氣中，它的迷醉早已浸透了靈魂，我的心已然迷失其中。我不喜歡喝酒，無論是清冽，又或是濃烈，又或是柔和，我怕醉，怕那種真實的無力的痴迷，一如我對你的痴迷。我常常剋制不住的，總想說點什麼，可就是寂靜，也只有寂靜。好像只有寂靜能夠表達，表達愛意。言語終究太無力了，是的，言語是蒼白的。
為什麼言不由衷，又為什麼詞不達意，終究最深的情意潛藏在寂靜里。有顧慮，有擔心，有無字的真空。那是寂靜的蔓延，是愛的理解不斷豐富，是表情和表達無法抵達的內心深處。靈魂動蕩着，心跳動着，跟着酒的迷醉和寂靜的歡喜，只有這時，好像也只有這時我是完整的，愛是完整的。寂靜中安穩的心，和安定的愛，它才是完整的。
要是詩中沒有了想像，要是醉的意義不復存在，要是寂靜不被允許，那就太糟糕了。這樣的詩、醉，和寂靜就沒有了生命。而生命呢？就沒有了靈魂，不再活力，不復感動和感覺。那是空白的，那是蒼白的，那是死一般沉寂的，然後在這其中愛亦不被允許，愛也將湮滅。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就好像生命只剩下時間在倒計時，就好像死的靈魂毫無生氣，就好像愛的存在不再看見，永遠不被發現。
4.
愛，當然是需要迷失的吧。否則，我又如何確定愛的存在呢？又如何相信我是愛你的？說到底，我們都需要寂靜，沒有寂靜，所表達的內容就得不到完全的理解，而愛也將飛逝；說到底，我們都需要偶爾是醉着的，沒有醉，又哪裏能夠清醒，在第二天徹底的清醒，然後確定愛，鼓起勇氣去愛。
你知道嗎？當你開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出來時，我是懵的；當你說胡思亂想是一種折磨時，我是滿懷負罪的；尤其是，當你說你不明白什麼是愛，是否配得愛之時，我恍神了。你想說什麼呢？你在表達什麼呢？一如我的“情書”，我的情，我的愛，是否得以表達了，是否你感受到了錯亂了，是否你也恍神了？
默默感受就好了，去感受就好了。為什麼要懂呢？又何須如此費力的理解它？如果註定它是不能懂得，不能說的，一說就錯的，那就去感受吧。正如，喝醉了的夜，和喜歡的寂靜，去感受就好了。除此之外，何必費力去計較喝醉之後的失態，何必費力去探討寂靜的歡喜，然後，又懷疑，又為此恍神，為此慌亂。是的，自然而然，隨遇而安，去感受就夠了，去經歷就挺好，一如這喝醉的夜，如這喜歡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