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樹

第3章 老樹

補課的第一天,張洋並沒有曠課,他只敢將心頭的不滿寫在臉上,並將這種不滿轉移到英語老師身上,於是英語課堂成了他舌頭的戰場。英語老師並不是伶牙俐齒之人,每每碰上張洋的刻意刁難,他只作無奈之態然後繼續他的課程。英語課上的小勝很快成了張洋在課下的炫耀之本,他炫耀起來,話兒多得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他滔滔不絕的口水持續了半個月,直到在課堂上把英語老師給逼紅了眼眶。

英語老師是個剛大學畢業不久小夥子,他父母卻給他取了個名叫李永芳,或許他父母原本是希望生個女兒吧,無奈他卻長了個男兒身。雖然他已大學畢業了一年多,但他的心理年齡其實也就和張洋他們一樣大,承受能力甚至還不遠及張洋他們,極其脆弱,因此張洋總喜歡故意敲打他脆弱的心靈來找優越感,這種優越感讓張洋的敲打變得更加肆意,於是導致了這次的敲打用力過猛。

將英語老師逼紅了眼眶的第二天早晨,張洋愁容滿面地站在走廊上,英語老師的紅眼眶讓他昨夜久久不能入寐,畢竟“老師”這個名詞還是有威嚴的,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犯上之舉,雖說童言無忌,但他畢竟已是個少年了,如果英語老師追究起來,那他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但低下頭來道歉認錯絕對不符合他的作風,更何況這樣還會招致林澤洺的嘲笑。

心緒煩亂的張洋此時正需旁人開導,於是鄧逸心走出課室,悄悄地站到他旁邊,他本打算和張洋說上兩句,好轉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剛靠近欄杆,便被樓下的風景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當然,吸引他的並不是走廊前那棵高大的老樹,而是樹下路過的女同學,雖然他謹記着母親的那句“男女授受不親”,但他的性取向還是正常的,儘管他近年來極力掩藏自己萌動的春心,但他的身體還是很老實的,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在走廊不遠處,站着一個同樣身體誠實的高個男生,還有兩個和鄧逸心差不多一樣個頭的女生,嘻嘻哈哈地閑聊着。順着笑聲傳來的方向,鄧逸心扭頭望向他們,目光正好落在其中一個滿臉深情笑意的女生身上,她正背靠在走廊欄杆對面那扇泛黃的白牆上。鄧逸心認得她,她現在是他的同班同學,名叫肖鈺,她只有一米五的個子卻拖着120斤的肉,儘管已經發育豐滿的胸部占不少分量,也改變不了她的身體喜歡橫着長的事實,除了胸部,她的其它地方在她身旁那女生面前都黯然失色。那女生雖比鄧逸心要矮一些,但她身材苗條,臉蛋和五官都極其標緻,言語間還透露出一股不屬於她歲數的嫵媚。背靠在兩個女生對面欄杆上的高個男生叫李超,是隔壁尖子班的學生,當然,尖子班的學生並不是每個都成績拔尖,也有個別依仗的是父母的“成績”,雖然他父親只是負責監管學校設施,但從李超進尖子班這事來看,他父親的公關搞得還是挺不錯的。

李超正笑眯眯地盯着那女生說著不好笑的笑話,女生時而微笑抬眼,時而低頭撥發,而旁邊的肖鈺則以傻笑參與其中,她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李超的臉,眼睛裏的深情讓人同情。她似乎覺察到周圍投來的目光,在不經意間,她掃了一眼鄧逸心,鄧逸心忙把視線移至那顆老樹上。

那樹雖老,但葉子依然肥大且綠得出油,樹榦更是肆意生長,枝丫已經伸到了老教學樓五層的高度,幸好老樹和教學樓隔着三四米寬的水泥跑道,肆意生長的樹枝才不至於把這歷史悠久的教學樓給撐壞了,不過那樹枝依然不依不饒地向著老教學樓生長,似乎是擔心這棟已經牆壁掉灰的危樓將要倒下,隨時準備扶它一把。有好幾根樹枝已經伸展到走廊附近,個頭不高的鄧逸心也只需輕鬆伸出手便能夠到最靠近走廊的那幾根樹枝。

靠近走廊的那段樹枝上的葉子已經被拔光,那段樹枝光禿禿的樣子讓鄧逸心揚起了嘴角,同時在他腦海里盪浮蕩開的是他們蹂躪這根樹枝的那一幕。

三人當中,林澤洺個子最高,每次拉拔樹葉也最為活躍,身高的允許讓他肆無忌憚地玩弄那根可憐的樹枝,樹枝上二分之一的葉子絕於他手上,他行動迅速,表情興奮,如同扒掉女人身上的衣服一樣興奮。剩下的樹葉並沒有落在身高尚占點優勢的鄧逸心手裏,反而是張洋拔掉了大部分的樹葉。如果單憑個子,張洋頂多只能拔到樹枝頂尖的幾片葉子,不過他憑着一條出色的舌頭,哄得鄧逸心乖乖地把樹枝拉扯過來,接着他快速拔掉樹枝中段的葉子。鄧逸心因為兩手扯住樹枝騰不出手來,只好等張洋將樹葉拔得差不多他才鬆開兩手,鬆手時他順勢扯下了剩下的兩片葉子。後來,只剩下那根被拔完葉子裸露在空氣中的樹枝,他們便不再拔樹葉,而是在雨後守着樹枝,等待樓下沒撐傘的女生走到老樹之下的路段,然後他們迅速用力拉扯樹枝,帶動整棵樹抖動起來,讓沾在葉子上的雨水成群抖落,猝不及防地打在那些女同學的身上。當然,在張洋的極力要求下,他們的“獵物”是要經過篩選的,而讓鄧逸心揚起嘴角的,則是雨水打在他們后桌身上的那一次。

三天前的一個早上下過一陣雨,在雨過天晴的課間,他們的兩個后桌在前往廁所的路上,剛好從老樹下經過,突然頭頂上哇啦撒下一陣雨水,嚇得她們東躲西藏,逃竄到安全地帶后她們仰頭一看,看到右手還扯着樹枝正在大笑的林澤洺,和正趴在欄杆上拍手叫好的張洋,小心翼翼的他只露出了半個腦袋。將頭縮進欄杆之後鄧逸心咧嘴笑了,一顆潔白的虎牙在他右嘴角露了出來。兩個女生手牽手,邊笑邊罵走了上樓,她們一個叫陳杏媚,一個叫朱梅,每次她倆拉起手,鄧逸心總會想起一個零食詞條:黑白配。

陳杏媚的成績一直穩居班上的前三,在班上她是被公認的三好學生,齊肩的短髮,白皙的肌膚,都在散發著她“宅”的信息,她的皮膚在同桌朱梅膚色的襯托,真可謂是冰肌玉膚,若不是因為她不符合形象的笑聲,鄧逸心真的不敢輕易靠近她。在她橫豎都沒有瘋長的身體上頂着一張圓臉,這張臉除了圓,還很愛笑,而且是無羈無束地狂笑,那無憂無慮無污染的笑聲肆意地傳遍了整個課室,最後跑進鄧逸心的心裏,撒下種子,悄悄地生根發芽,只可惜種子萌發的不是時候,由於缺乏時間培育,發芽的種子在過分羞怯的鄧逸心身上並沒能迅速生長,更何況還碰上了中考這個緊張時刻。

朱梅則是個皮膚黝黑的小黑妹,因為名字和“豬妹”諧音,張洋便賜予她外號“豬妹”。剛開始張洋喜歡叫她黑豬妹,無奈後來的一次海邊遊玩,張洋也被晒成了黑炭頭,打那以後,他便改口叫她豬妹。豬妹雖然長得黑了點,但她那張標準的瓜子臉還是挺耐看的,再加上她的那張嬌嫩小嘴的點綴,男生還是很願意在她身上停下目光,至少張洋很樂意;她個子比張洋高不了多少,但她能坐在第二排不僅是因為身高,還因為她的懶,她懶起來連眼睛都不太喜歡轉動,所以班主任抱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希望將她安排在陳杏媚的旁邊,奈何豬妹已經夠黑,陳杏媚的筆墨無濟於事,她們唯一能交織在一起的就是她們隨和開朗的性格,也因為她性格隨和開朗,所以張洋有事沒事總愛刁難她一番,看似是在她身上找樂子。

在上課鈴響起前,林澤洺出現在走廊上,他輕鬆地拍了一下張洋的胳膊,然後倚在欄杆上,用他那張秀氣的臉迎着撲過來的陽光,陽光也很配合,清晰地勾出了他那張羨煞旁人的臉蛋。

“接她了吧?”張洋苦着臉朝他悶聲悶氣地問了句。

鄧逸心扭頭看向林澤洺,林澤洺滿臉藏不住的春光,頭上頂着一頭沾滿了髮膠的頭髮,髮膠幫他的頭髮塑了型,像極了刺蝟背上的棘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這髮型得以普及天下多虧了飛輪海組合,所以人們給這髮型取了個十分形象的名字:飛輪海髮型(其實也就是定位燙)。那時紅遍兩岸的飛輪海組合,活在每個小女生的心裏,因而在每個想要吸引異性眼球的小男生頭上都頂着一個模仿飛輪海的定位燙,可惜林澤洺頭髮長度不夠,他的每一根頭髮都正朝着“飛輪海髮型”的長度努力生長。為了維持他所謂的帥氣形象,他在每個閑暇的時間裏都會小心翼翼地扒拉他的頭髮,好保持頭髮的造型,頭髮就像是他的命根子,誰都碰不得,為此,他每天必須重複着“頭可斷,發不可亂”的口號。但是這樣的林澤洺並沒有耽誤了學習,這點讓留着規規矩矩的寸頭的鄧逸心羨慕之餘又有些妒忌,心裏多少有點失衡。

從張洋嘴裏,鄧逸心得知林澤洺的那個“她”叫楊晴,也記起她曾在這條走廊上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楊晴皮膚白嫩,這種白嫩在這個日照時間較長的亞熱帶地區實屬少見,足以吸引林澤洺的眼球。在她身上總是噴了一股鬱金香的香水味,味道雖然不濃,但足以誘人,再加上苗條的身材,讓她在眾多女生中一下子脫穎而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吸引眾多男生的眼球。而林澤洺憑藉著他一米七的個子也讓他輕易地在這三個男生中脫穎而出,何況他脖子上還頂着一張不負責任的偶像派臉蛋,天生一對用在他們身上毫無違和感。初中一年級他和她被分到一個班,那時他們的情感就開始蠢蠢欲動,到了初中二年級,她和林澤洺便成為班上眾人羨慕的出雙入對的小兩口,每天上學林澤洺的課前作業就是去她家附近接她上學,課後作業就是送她回到她家附近。這樣年紀的愛情在大人的眼中叫鬧着玩,而深陷其中的他們卻相信這就是一生一世。

“嗯,周末陪她去看海。”林澤洺帶着幸福的微笑看向張洋,發現張洋並沒有替他高興,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狡黠的笑,於是他問:“張洋今天幹嘛啦?話這麼少。”

“他在想英語老師呢!”鄧逸心再次把目光從那根光禿禿的樹枝上移到林澤洺的臉上,站在他們中間的張洋依然悶悶不樂。

“我在想英語老師,才開他兩句玩笑他就眼眶紅了,他會不會以後就和我過不去了?鬱悶。”悶悶不樂不的張洋和眼前那根被蹂躪過的樹枝一樣。

“哦,昨天那事嗎?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你又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他那心是玻璃做的啊,誰叫你和他較勁呢,以後課堂上學乖點。”林澤洺不像是在安慰張洋,他的語氣更像是幸災樂禍,說完還附送幾聲嘻笑。鄧逸心也隨之一笑,只留下張洋一人愁眉苦臉。

“嗯,以後得少說兩句了。”張洋嘆了一口氣,似乎逐漸釋然,臉上也漸漸浮起了笑容,不過這個笑容並不燦爛,裏面的無奈成分更多些,接着他轉了話題:“就你和她去嗎?”

“沒有,還有以前班上的幾個同學。你要不要去?”此話剛出口,林澤洺的心頭立刻湧上一股悔意,他意識到只要帶上張洋這張嘴巴,就等於帶上了一個明亮的電燈泡,於是還沒等張洋回答,林澤洺趕緊補救說:“算了,你還是別去了,免得被海水捲走。”

可是為時已晚,狡黠的笑迅速在張洋臉上泛起漫延開來。

“我要去,班上的活動怎麼少得了我呢?去做電燈泡也好。”張洋那張前一秒還佈滿了擔憂之色的臉上,此時已更替成滿臉狡黠。

“你自己去和他們說。”補救失敗的林澤洺不耐煩地說。

上課預備鈴響起,他們看到英語老師拿着教案從對面的教師公寓走了出來。鄧逸心轉身走進課室,剛好陳杏媚瘋狂的笑聲迎面撲來,他望向她,她正和朱梅拍着手掌,帶着不羈的笑聲念着:“兩隻小蜜蜂,飛到花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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