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生風波
掌事的走了后,顧婠婠便開始在灶台上大展身手,身旁的廚師正在飛速運轉着手腕,一根黃瓜切成薄片兒,片片均勻,顧婠婠瞠目結舌的看着,不禁咽了咽口水,總督府的廚師果真不是蓋的。
權讓吃慣了他們的,還會喜歡吃她做的嗎?
不管了,大不了做個小糕點,少放些糖,應該符合他的口味吧。
顧婠婠找了幾個雞蛋出來,輕輕打碎,蛋清很快溢了出來,好些日子沒動手,她竟生疏了,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做,糾結了半天,她放着沒去攪拌,反而去和面,旁邊的廚師時不時的瞄向顧婠婠,生怕她在廚房捅出什麼簍子。
前段時間也有個姑娘,不知是哪來的貴胄千金,跟着家人一起上門拜訪,後來也來了廚房,把他們都趕了出去,和自個兒的丫鬟在廚房鼓搗了大半日,說是要給督爺做飯,結果險些把廚房給燒了,嚇得他們腿都軟了,現在就怕顧婠婠也跟那個姑娘一樣,沒個正經事做就跑來添亂。
但他顯然小瞧顧婠婠了,她多少還有兩把刷子,忙活了好長時間,勉強做了出來,廚師看了看,心中想着顧婠婠也下了不少工夫,做出來的東西賣相極好。
淡黃的的麵條上面壓在一塊煎蛋,和鮮美的湯汁混為一體,還漂浮着小片小片的紅辣椒,顧婠婠舀起一小勺蔥,均勻的撒在上面,紅中帶綠,點綴得恰到好處,深呼吸,彷彿能聞到湯汁的咸香味兒。
也不知顧婠婠是不是極為在乎這賣相,特地選了個精美的湯碗,蓋上后,還順着蓋子上分明的花紋路子放上了一朵小花……
廚師嚴重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他沒看錯吧,這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面是要送給冰塊臉督爺的?
“大功告成!”顧婠婠喜滋滋端起面,笑問道:“督爺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廚師略遲疑的點點頭,“是的,可是婠婠姑娘,你給督爺做的面,沒必要貼朵花在上面吧?”
顧婠婠看了看,不解的問:“有什麼問題嗎?你不覺得賞心悅目嗎?”
“挺好挺好,你去吧。”廚師懶得和顧婠婠多費口舌,他就等着顧婠婠哪天把自個兒作死。
“嘁~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顧婠婠端着她悉心做的“一行黃鷺上青天”往聽風院走去,廚師看着顧婠婠的背影,心中嘆息,這姑娘模樣不錯,就是腦子不大好使。
今日軍部沒什麼要事,傍晚時分,權讓早早的回來了,剛要躺下歇息會兒,顧婠婠便敲起了他的房門:“督爺可在?”
權讓打開門,面前的顧婠婠笑顏如花,“爺,您就回來了?”
“我就站你跟前,你說呢?”
顧婠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前世滿嘴情話的權讓都死哪去了?
她只能幹笑,獻上了她的面,“爺,您辛苦了,我特地給您做了碗面,要不您嘗嘗?”
顧婠婠眨巴眨巴她的小眼睛,一臉期待的看着權讓,權讓蹙眉,他這才注意到顧婠婠手上端着的東西,上面竟然還貼着一朵枯萎了的小花。
見權讓的視線在小花上,顧婠婠也看了過去,從廚房到聽風院有一定的距離,一路走來,花都枯萎了,顧婠婠趕忙把花扔掉,笑着介紹道:“爺,這是我做的‘一行黃鷺上青天’,我做了一下午呢。”
聞言,權讓身子一滯,滿臉嫌棄的瞄了眼,什麼上青天,是上西天吧!
權讓的要求極高,對吃食亦是如此,哪怕是一碗面,廚房都是變着各種花樣做的,倒顯得顧婠婠做的面格外敷衍,顧婠婠把權讓的嫌棄當成好奇了,乾脆直接進去把面放在了桌子上,眼見權讓要發火,顧婠婠忙道:“爺,您慢用!”
權讓的那句“混賬東西!”才剛到喉嚨里,顧婠婠便一溜煙跑得沒影了,氣得權讓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瞪着那碗面,就像瞪着它的主人一樣。
廚房
掌事的本想回房間偷會子懶,不想一睡就是一下午,回到廚房時,只剩下一個廚師在收拾灶台,掌事的伸了伸懶腰,問道:“哎,那個顧婠婠去哪了?”
“給爺做完面就回聽風院了啊。”
掌事的掏了掏耳朵,“她真會做啊?不對呀,我不是讓她做完先給我嘗嘗嘛,她就這樣端去給爺吃了?”
“是啊。”
“這丫頭,別給我折騰出什麼事等等,你說她給爺做了什麼?”掌事的突然面如土色,身子也顫抖起來,廚師奇怪的看着他,說:“面啊,就是從你旁邊那柜子裏翻出來的。”
“媽呀,那都是大半年前的東西了!”
凌晨,總督府鬧騰起來,聽風院不少人進進出出,叱責聲和下人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劃破拂曉。
顧婠婠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盡量忽視劉媽刀子般凌厲的眼神,不多時,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權讓卧房出來,劉媽趕緊上前,急切的問:“爺怎麼樣了?”
“剛洗了胃,現下已經睡了。”
“不會留什麼後遺症吧?”
醫生搖搖頭,“沒那麼嚴重,只是吃壞了東西罷了。”
聞言,劉媽舒了口氣,好在沒事,“多謝醫生,老楊,你帶他去賬房那裏結賬。”
“噯。”楊管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先生這邊請。”
醫生走後,劉媽的眼睛冷冷的掃向顧婠婠,怒道:“你個小蹄子,我早說你不是好東西,倒叫我料准了,爺你也敢害,無論你是故意,還是說有意,我都不會再放過你,來人,拿家法!”
顧婠婠身子一抖,抬眼看向劉媽,又被劉媽瞪得低下了頭,她雖說不是有意的,可權讓吃了她的面受了一番折騰不假,心中還是愧疚,好在權讓沒事,哪怕劉媽真的要打她,她也是服氣的,只是連累了廚房的人也要跟着她一起受罰。
權讓的房門開了,劉媽以為是權讓,忙回頭要叫他回去歇息,可出來的卻是郭宇,郭宇說道:“爺說要顧婠婠進去伺候。”
“什麼?這不是胡鬧嘛!”劉媽一臉震驚,不善的看向顧婠婠,顧婠婠驚訝的抬起頭,“爺叫我進去?”
“不行,萬一她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爺說她也不是故意的,又沒鬧出什麼大事,且饒過她一回,大不了先記着,下次若犯了什麼錯,一併罰了便是。”
“這……”劉媽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都這樣了還要放過她?難不成非要到性命難保的時候才曉得厲害?
“你還愣着做什麼,爺讓你進去呢。”郭宇不耐煩的說道。
看得出,郭宇也不喜歡顧婠婠,周圍的所有人以複雜、怨恨的眼神盯着她看,顧婠婠默然,她這是多大的本事,一夜之間把全府的人得罪了個遍。
顧婠婠看向劉媽,劉媽撇過頭,沒再說什麼,她這才起身,在眾人炙熱的目光中進了權讓的房間,郭宇斥道:“都站着做什麼,還不快回去,怎麼?留在這兒是還想受罰?”
眾人匆匆散去,劉媽還是不放心,郭宇安慰道:“爺他自有分寸,您別擔心了。”
“唉,可我就是覺着不對勁啊。”
郭宇眸色一沉,可以看出,他的擔憂並不比劉媽少,可他還是笑着說:“無礙,爺都不怕,我們就別瞎操心了,您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守着就是。”
“那好,你盯緊點,可別出什麼亂子。”
“您放心。”
屋內,顧婠婠小心翼翼的走到權讓床邊,見權讓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不由低下頭,弱弱的問:“爺,您……可還好?”
“沒死。”
“……”
顧婠婠那邊半晌沒有聲息,權讓轉頭看去,只見顧婠婠像個做錯事怕挨訓的小孩一樣,手足無措的拽着衣角,權讓微慍,“別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了一樣。”
“沒有,只是婠婠心裏過意不去……”
權讓閉上眼睛,沒有說話,良久,顧婠婠那邊還沒什麼動作,權讓才開口,“我讓你進來是做什麼的?”
“啊?”顧婠婠不解,半天才反應過來,她進來不就是照顧他的嘛,她怎麼還跟木頭樁子似得杵着啊。“您要喝水嗎?”
“算了,先睡吧。”權讓好像不想再和顧婠婠說話,側過頭淡淡的說了句。顧婠婠失落的“哦”了一聲,心裏隱隱作痛。
面前的權讓太過冷淡,冷淡到她懷疑,前世的一切,只不過是她的黃粱一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