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藏龍迷局
第十三章藏龍迷局我奇道：“和屍仙一樣的味道？”說罷連忙將自己的手掌伸出來使勁聞了聞，沒什麼奇怪的啊！我又趕緊讓身邊的王癩子也聞了聞，但他也沒發現什麼。
“你到底是啥意思？”我又問，這何教授簡直是扯淡，我身上怎麼會有和屍仙一模一樣的味道？那我豈不是會變成怪物？想到這，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我可不想變得跟那屍仙一樣，渾身都是紅色絨毛和綠色鱗甲，多噁心啊！
“咳咳！”何教授卻並未回答，只是狡黠地假裝咳嗽了一聲，看向九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行了，等會兒再說這件事情。黑子，馬王，你們兩個去把那屍仙燒掉。王癩子，你繼續做飯。”九叔乾脆利落地指揮道。
“哎呀，糟了，我的粽子跳！”王癩子聞言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隨即一躍而起，撒丫子就朝灶台奔去，黑子和馬王兩人則默不作聲地去收拾那具屍體了。
“你說我家侄子身上有和屍仙一樣的味道，那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九叔盯着何教授問。
這營地里因為有老外，所以每處設計都透着人性化，但又有着迥然不同的風格。有幾個帳篷前的設施和柜子擺放得非常隨意，另外幾個帳篷前的東西則擺放得非常整齊，一眼就能分出來哪些是美國人的帳篷，哪些是日本人的帳篷。每個美國人住的帳篷前都有一兩個用柜子和柴火堆成的躺椅，何教授一屁股坐到了一個躺椅上，問道：“你們是不是解蒼生的人？”
九叔笑了笑，沒說話。
何教授自顧自地蹺起二郎腿，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因為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組織’里那些人。這個小夥子身上確實有股屍仙的味道，我猜他應該是吃了屍參的，他現在已經成了宿主，對不對？”
何教授說著就看向了我。
“啊？”我本來正準備坐下，聽了這話一下就又蹦了起來。
“孟凱，別急。”九叔連忙制止我，叫我不要激動。
“九叔，他說的是真的？我已經吃了屍參？啥時候？”我腦子裏“嗡”一聲，急切地問道。我可不想變成屍仙那種怪物！變成那種蠕動的爛肉，還不如讓我去死！
“你九叔說得對，你別急、別急。其實成為屍參的宿主也並非全是壞事，很快你就會察覺自己的身體跟以往不同了。只是你現在這種情況有點特殊，好像還沒有開始被同化。你什麼時候吃的屍參？”何教授問道。
我聽得雲裏霧裏，腦子裏一個接一個地冒問號。九叔揮揮手，拉着我在他邊上坐下來，道：“他並沒有吃屍參，而是發生了另外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何教授先是“哦”了一聲，好像並不太在意，但突然又“啊”地吼了一聲，比我之前那個“啊”的聲音還大，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我道：“你們不會是讓他……‘那個’了吧？你們瘋了？”
九叔苦笑一下，道：“我沒有瘋，我們也不想，他真的是因為意外才成為了……”
說著九叔就咳嗽了一聲，頗有“點到為止”的意思。
何教授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九叔和我，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又道：“也不對啊！成為‘那個’的人，不應該是解蒼生的接班人嗎？也就是你們現在的領袖吧？我記得他應該也是姓解的。怎麼會是你？”
“咳咳！”九叔咳嗽一聲，打斷了何教授，道：“你就說，他有沒有恢復正常的可能？”
何教授很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道：“自然有，我們發現被屍參寄宿了的屍體都很怕紫外線，當然也怕太陽光。被寄宿的屍體只要暴露在太陽下，很快就會腐爛了，我們還專門準備了對付這種屍仙的武器。”
“什麼武器？”我和九叔問。
“就是消毒液，只要沾上了消毒液，屍仙很快就會像剛才那樣消融了。”何教授道。
“我會不會也變成那種屍體？”我很着急地問道。
何教授一攤手：“這不好說，因為我們只見過被屍參寄宿的屍體，還真沒見過被寄宿的活人。我這麼跟你解釋吧，現在你身上那種被屍參帶來的寄生蟲或者病毒還在潛伏期，所以在這段時間裏，你和其他活人沒什麼區別，但只要潛伏期一過，你很快就會開始變化。”
“這個潛伏期是多久？”我急忙再次問道。
“不好說，有可能是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這麼長？”我又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來我今後這幾十年豈不是都要活在恐懼之中了？因為異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生……
何教授聳了聳肩：“這樣挺好的啊，因為潛伏期越長，你活得就越久。這種屍參攜帶的東西能把人體器官小部分‘同化’，你會活得很長。”何教授說到這裏頓了頓，又加上了一句：“但也會死得很慘。”
我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同時又覺得一個巨大的謎團被解開了，那就是解爺和放山老漢為什麼不會變老……
“九叔，難道說解爺和放山老漢，他們兩個人都是……？”
九叔面色複雜地點點頭。
“何教授，你說的是真的嗎？被屍參感染后真的能獲得長生？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不太相信啊。”我現在的感覺非常奇怪，既有一絲可能會長生不老的竊喜，又有為未來的擔憂和迷惘，同時還有對異變的緊張、恐懼。諸多情緒一齊湧上心頭，我只覺得亂極了。
何教授卻道：“我們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吧，其實一個正常人活到一百歲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你吃了屍參之後，就會以某種特殊的形式獲得一定程度的‘長生’。屍參上有一種很古怪的物質，是納米級別的，目前我們還無法得知那到底是寄生蟲還是病毒，就暫且叫它病毒吧。這種病毒能夠麻痹人的器官，延緩器官衰老，抑制人的新陳代謝，從而達到一種不老的假象。而在這個過程中，病毒和你就形成了一種共生的狀態，在潛伏期里，你需要定期服用活屍參來維持體內病毒的平衡，否則病毒就會立即爆發，那時也就是你的死期。”
“你剛剛看到的那具屍仙，就是曾經獲得過‘長生’的人，他死得就很慘。病毒爆發得太突然，所以他渾身都長出了紅色絨毛和綠色鱗甲，血液和內臟也全都被屍毒腐蝕了。”何教授說完，有些憐惜地看着我，就像是看到了絕症患者一般。
我沉默了，這情況怎麼跟南爬子服用屍丹以求延年益壽的方式一模一樣？難道，我真的會在某一天變成那樣的怪物嗎？
“我已經見過好幾個因為吃了活屍參而死的人了，他們的屍體還產生了一些異變，都是在我們探索野人溝的時候不小心中招的。我跟你們說的這些可都是美國和日本的權威科學家研究出來的結果，不是我瞎編的。”何教授道。
“那……這種屍體的異變是什麼？”九叔問道。
“有點類似‘超生現象’，屍體竟然復活了，你們信嗎？”何教授問得很認真。
“信，因為我剛剛就看到一具能動的屍仙。”我道。
“嗯，那具屍仙能復活，很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攜帶着相同的病毒，又跟它靠得太近了，這才把它給激活了。我們在這裏挖了很多屍體，以前也從沒見過會活過來的。不過，聽那些美國來的科學家說，他們以前在實驗室里解剖被屍參寄宿的屍體時，曾發生過屍體活過來襲擊實驗人員的事情。有個荷里活大導演還要根據這事兒拍電影，叫什麼……生化危機，嘿！”
何教授說著說著竟然笑了出來，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沉着臉默默地思考。這時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就問：“為什麼屍參攜帶的病毒能寄宿在人身上？屍參又不是動物。”
何教授點頭：“嗯，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其實之前我也沒搞懂，後來才發現這種屍參其實並不是植物，而是一種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的生物。我們還不知道怎麼命名它，你可以把它當作冬蟲夏草這類的東西。冬蟲夏草在冬天是蟲，在夏天是草，它就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還能夠隨着季節在兩個不同的物種之間來迴轉換，屍參和它一樣。”
“你說的這些，我很難理解。”我道。本來我並不看好這個禿頂的何教授，但他剛才說的這些給我帶來的極大的衝擊，讓我整個思想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何教授笑了笑：“你身體裏每天都有上兆的細胞在活動，每天都有幾千萬白細胞在攻擊你體內的細菌和寄生蟲，對於它們來說，你就如同他們的地球。這麼說吧，你了解你自己嗎？或者說，你了解人嗎？”
我語塞，九叔也半晌沒說出話來。何教授這番話已經超出了我和九叔的思維能力了，因為他受的教育和我們這種人受的教育是不在一個層面的。我想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你告訴我，我能不能把身上的屍參弄出去？我想做個正常人。”
何教授“嗯”了一聲：“有機會，因為你很特殊。一般來說，人被活屍參寄宿之後，很快就會有一些器官發生變化，但是我看你好像沒怎麼變，真是奇怪了。”
何教授說著就想伸手來摸我。
“你幹嗎？別亂摸。”我連忙推開他的手。
“嗯，只要你跟我回JL大學醫學院做個檢查就知道答案了。你也不用太慌張，其實被屍參寄宿了也沒啥不好的，活得長，還不生病。”何教授道。
我問道：“為啥不生病？”
“咳咳，因為屍參全身都是屍毒，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比屍毒更毒，所以你暫時就成了百毒不侵的體質。你看，你還能活很久，多好啊。”何教授道。
我見他雖然話說得好聽，語氣卻有點揶揄的意思，就反問道：“那你怎麼不去吃活屍參？你也長生不老一回唄！”
何教授攤開雙手：“你以為活屍參這麼好找啊？這東西可是極其罕見，目前整個世界上發現過活屍參的地方只有咱們中國長白山的野人溝。以前土耳其和內蒙古也發現過，但都是死的。另外，咱這裏發現的雖然是活的，但一旦見了光和氧氣，過不了多久也就死了。被活屍參寄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何教授頓了頓，又道：“不過，造物主是公平的，所以被寄宿的人會死得很慘。病毒一旦爆發，人的身體就會慢慢地從裏面腐爛到外面，而且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變成一堆爛肉。我還想健健康康地活幾年，這樣的長生不老，不要也罷。”
“你剛才說病毒爆發的時間是不確定的，對不對？”我問。
“嗯，是這樣。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知道一些事情，二十五年前那支勘測隊確實取得了某些成果，但礙於保密規定，我不能多說。也許屍毒明天就會爆發，也許要到十幾年、幾十年後才會爆發，這都說不定。這種病毒好像更適合東方人的體質，美國佬感染了這個病毒一會兒就嗝屁了。不過你不要這麼悲觀，因為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狼圖女真部落中的長生古樹可能是一株超級屍參，能讓人真的長生不死。如果我們能找到長生古樹，那麼你就有救了。”何教授道。
“為什麼？”九叔問道。
“因為狼圖女真部落的首領，都不是人。”
“不是人？”我低聲重複了一遍。
“嗯，你手裏的照片是在帳篷里找到的吧。”何教授指了指我手中的照片。
我忙把照片遞給了九叔，九叔一邊伸手接過一邊問道：“這是什麼？”
“這些照片拍的大概是野人要塞內部的某個地方，是日本人在侵華時期拍攝的，照片上的應該都是屍仙。”何教授道。
“這都是屍仙？”我很驚訝。
“沒錯。那時就有這麼多屍仙，說明古代的中國對人體的研究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足以媲美同時期的世界各大古文明。兩千多年前，古埃及出現了製作木乃伊的技術，那種技術即使放在現代都可以算是頂尖的。要知道，在兩千多年前，木乃伊的製作涉及醫學、生物學、人體學、血液學等多個領域的知識。以前，國際上一直認為中國古代並沒有這種技術，這次發現的屍仙很可能會給國際史學界和醫學界造成極大的震撼。”何教授說得唾沫橫飛。
黑子和馬王遠遠地看着我們在這邊說話，其實我們的聲音並不小，他們應該能聽得很清楚，這兩個人的神色都有點古怪。
“九叔，飯做好了！”何教授還要繼續講，那邊王癩子已經對着我們大吼起來。我順着他的聲音看過去，只見他臉上沾着一些煤灰，活像個花貓，此時正蹲在灶台前興奮地喊着。
九叔見狀就道：“走吧，我們去吃飯，吃完飯馬上進野人溝。”
王癩子這傢伙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煮飯確實是有一套，簡簡單單的軍糧被他煮出來倒有點粵式煲仔飯的意思。軍糧混合著壓縮乾糧被煮得黏乎乎的，不斷地冒着香氣兒，走過去一聞，我的肚子頓時咕咕叫起來了。我們也不客氣，當下就各自找吃飯的傢伙，營地里到處都是軍用水壺和鋁製飯盒，我們一人找了一個就開始吃起飯來。
我們這一路上又累又餓，還冷，此時見了飯，什麼都顧不上了，一個個吃得稀里呼嚕的。老外吃東西用的都是勺子，我們也沒管，直接就拿着用了。誰知吃了沒一會兒，王癩子忽然說：“我靠，這老外很可能有愛滋病什麼的，咱們用的勺子不會是他們用過的吧？萬一被傳染上了怎麼辦？”
他一說完，我們都覺得有點兒噁心，就停下來看着自己手中的勺子發愣。我怒道：“你不早說，都吃一半了！”王癩子回擊道：“我靠，老子給你們做飯都擔著風險呢，誰知道那些老外有沒有用這些鍋當過夜壺？日了鬼了！”
“滾！”我罵了一句，好在旁邊就是樹林，隨便折兩根樹枝就能當筷子，我們就都去折了雙筷子，一邊吃一邊數落王癩子。
何教授早就吃過飯了，所以一直坐在邊上看我們，估計是看我們吃得太香，他也忍不住舀了一些，一嘗頓時眼冒精光，舉起大拇指贊道：“嗯，這手藝真不是蓋的，這味道真好。”
王癩子聽見何教授誇讚他，得意地道：“不是我吹，要不怎麼叫‘粽子跳’呢！怎麼樣，好吃吧？”
我們都無視王癩子的話，何教授卻開始和王癩子聊東聊西，又聊起了對盜墓的心得，兩個人說得眉飛色舞的。
有暖和的食物下肚，整個人頓時有能量了。趁着吃飯的空兒，黑子開始給我們講這次行動的詭異之處。氣氛一下子又沉了下來，我們各自懷着心事，默默地吃完了早飯。
吃完后我們將火滅了，打點行裝準備出發。九叔讓馬王和黑子去找點兒能用的東西，結果黑子發現了一些燃燒棒。這可是好東西，在黑暗的地方搖一搖就亮了，也容易攜帶，比冷煙火方便多了。現在在中國是很難買到這東西的，想不到在老外這裏找到了。
一聽說有用，我們每個人都往背包里放了一兩根，接下來又像大掃蕩一樣，把每個帳篷都找了一遍。何教授在邊上欲言又止，滿臉愁容，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們每拿一樣東西，他就絮叨幾句，簡直像只蒼蠅。
我和王癩子找了一會兒，各自搜颳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剛準備上路，那個被馬王勒暈的老外就醒了，一個勁兒地叫喚。我鑽出帳篷，看到九叔站在外面，他見我出來就拉着我到了一邊，先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小心身邊的人。”
我很納悶，問道：“什麼意思？小心身邊的人？”
九叔掃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王癩子和黑子，道：“你這次能來，是因為解爺親口點了你。解爺既然擺明了不信任我們，為什麼又故意趕走我們？這難道不是前後矛盾嗎？”
這話黑子之前也提到過，但是九叔沒有讓他說下去。
“哦。”我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皺起眉毛道：“請君入甕？”
九叔笑了笑，道：“還不笨。解爺是想讓我們自己露出馬腳，所以他肯定在我們身邊安排了內鬼，但我也不知道是誰，有可能是黑子，有可能是王癩子，也有可能是馬王……總而言之，從現在起，你說話做事都謹慎點。解爺嘴上並沒有說不讓我們進野人溝，也沒有說不要我們了，所以我們還是得去追他們，畢竟他是我們的老闆。咱們就當自己是後備力量，隨時準備援助解爺他們吧。”
我琢磨了一下九叔這句話中隱藏的意思，心裏暗罵解爺陰險。他這是故意趕我們走，如果我和九叔真的背叛了他，行動中肯定會露出馬腳。既然他安排了內鬼，那這麼說來……其實我們這邊的一切行動都還在他掌控之中，他只是轉入暗處盯着我們罷了。
我嘆了口氣，只覺得頭疼，於是問道：“九叔，咱們怕什麼？我們明明是清白的，怎麼會背叛他？”
九叔搖頭道：“孟凱，解爺是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別的我倒是不怕，怕的是，他會為了試探我們是否背叛了他而故意佈局，逼着我們往裏鑽。就算我們真的沒有背叛他，到時候也不得不鋌而走險了。總之一切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連你都不能信？”我驚訝得聲音都提高了點。
“這種情況下，說兩句謊話並不算什麼，到時候你就懂了。孟凱，記住，九叔是不會害你的，就算我對你說的是謊話，那也是為你好，更何況謊話有時候比真話難說啊，哎……”九叔的神色很複雜。
“對了九叔，我真的吃了活屍參嗎？”我一下想到了這個問題。
九叔點點頭。
“什麼時候？”我問。
“就在你看到兩個放山老漢的那天晚上，那天你……”九叔說到這裏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孟凱，走吧，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只能去野人要塞里看看了，裏面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說完就轉過身去招呼黑子和馬王上路了，後來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那個醒了的老外是個隱患，既不能帶上，也不能讓他自由行動。思前想後，馬王不耐煩了，跟九叔說了一句話后就鑽進了關着那老外的帳篷。沒多久，我就聽到那個老外發出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馬王拍着手掌掀開門帘走了出來。我問他是怎麼處理那老外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我把那老外的胳膊摘得脫臼了，又捆住了他的腳，他是解不開繩索的，咱們可以放心上路了。”
我心道這法子真夠黑，勘測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夠那老外受的了。
至於何教授，按照九叔的說法，這種人“知道得太多”，留在這裏是隱患，殺掉又可惜。最好的辦法是把他帶在身邊，如果遇到那幫考古隊的人，還能算個談判的籌碼。我心想，這種人要是在三國時期的曹魏陣營，肯定早就被曹操以“夢中好殺人”為由處理掉了。
現在的消息是，這支考古隊在尋找野人要塞中的長生古樹，而解爺和放山老漢他們無疑也是奔着長生古樹去的，一山不容二虎，既然雙方目的相同，遲早會起衝突。不過如今有了何教授這個“美奸”在手，那支考古隊的行動至少有三分之一被我們掌握了。而且雖然我們決定帶上何教授，但他是個話癆，誰都受不了他，最後一致決定把他的嘴巴給封上。
這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深山裏的氣溫變化在此時最為明顯。此時天空中一輪驕陽高懸，氣溫很快升了上去，甚至能看見樹葬林上方那一層蒸騰的熱浪，可我們卻只覺得冷，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我們從營地下去，先找到了下面的背包，然後才在何教授的帶領下向野人溝走去。進了樹葬林，我才發現林中掛滿了屍骸，因為年代久遠，許多屍骸已經長到了樹裏面。整個林子陰森森的，走在裏面有說不出的難受感，而且還有很難聞的味道，九叔說這是瘴氣，聞多了就會中毒，我們趕緊埋頭走路。
我們用了將近四十分鐘才走出了樹葬林，前面是連綿不絕的雪嶺，放眼看過去，是望不到邊的雪白。只有正前方能看到一個山谷，山谷中矗立着一些巨大的石塊，還有一些長得稀稀疏疏的低矮植物，中間則是一條山溪，正是我們之前喝水的那條。
本以為能碰上什麼人，但這裏空曠曠的，既沒有政府考古隊，也沒有解爺和放山老漢他們的影子。九叔拿出何教授嘴裏的衣服，問道：“怎麼進入野人要塞？”何教授指着前面的野人溝道：“前面就有一個入口，是我們發現的，我想解老闆他們應該也知道。”
“你認識我們解爺嗎？”我問道。
何教授笑了笑，道：“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你們解老闆就來找過我，希望能和我一起到野人溝來看看，但我沒答應。後來他找得次數多了，我就很納悶，這個解老闆為什麼會對這裏這麼有興趣？於是就自己帶着學生來這裏看了看，沒想到有了大發現……”
“我靠，你這人真不是東西。”王癩子罵道。
我也是一陣無語，這何教授瞞着解爺偷偷地搞偵查也就罷了，還敢帶日本人和美國佬來倒老祖宗的陵，到現在竟然還如此大言不慚。我一下子對這人好感全無，之前因為堵他嘴巴而產生的負罪感也頓時消失了。
王癩子挖苦道，讀書人雖然讀的書多，又滿嘴的仁義道德，其實骨子裏禽獸不如，“衣冠禽獸”這個詞兒用來形容何教授這種人，那是最合適不過了。我深表贊同，黑子和馬王看向何教授的眼神也變了。
九叔冷笑一下，問道：“你們還發現了什麼？”
“我說大兄弟，話不是這麼說的，其實你們解老闆也沒安什麼好心，他比我還黑呢。我們暫時也就只發現了這麼一點線索，並沒有真的進去，因為時間不對。走吧，咱們去找入口。”何教授揮揮手繼續帶路。
“這個入口是誰發現的？”黑子問道。
何教授一邊走一邊說：“入口其實一直都在，但它非常特殊，只有到了特定的時間才能進去。日本人當年在門口加了一個氣閉門，後來被蘇聯人給炸毀了，炸的時候引發了雪崩，徹底封死了入口。也就是近幾年全球變暖，雪慢慢地融化了，我們才有機會進去，不然這個野人要塞恐怕就要永遠埋在地底下了。”
王癩子這時抬頭瞧了瞧這野人溝，道：“這地方真不錯，是個風水寶地。”
我笑道：“王大師，難道你對風水玄學也有研究？”
王癩子“哼”了一聲，從背包里掏出一個黑色的腰包，小心地捆在腰間，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摸金符，虔誠地拜了拜，這才對我說道：“我祖上可是正兒八經的摸金校尉，兼修南爬子的手藝，是名副其實的‘學貫南北’，區區風水還是難不倒我的。”
何教授本來已經走了幾步，聞言轉過頭問道：“這位小哥，你真的對風水有研究？”
王癩子傲然道：“那是當然。”
黑子也道：“那你說說，這地方的風水怎麼樣？”
王癩子咳嗽一聲，作觀摩狀看了看前面，道：“這地方山勢縱橫，表面上猶如群山競主，實則是兩處龍脈匯聚之處，龍頭抵龍尾，猶如二龍孕珠。你們看，這裏的雪嶺此起彼伏，唯獨野人溝里有個這麼開闊的山谷，當中還有一條山溪。這條山溪名頭可大了，龍游淺水則困，龍游大海則翔，依我看，咱們腳底下這條山溪很可能是某條大江大河的源頭，匯聚了三山兩海的地氣，銜龍脈於此。這種地勢在風水中叫‘藏龍局’，我的個乖乖，以前只知道天下風水七分在昆崙山，今天見了這長白山的雪嶺，我才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啊！”
何教授聽完“咦”了一聲，道：“想不到在這兒竟能遇到這等能人，這位小哥兒，你怎麼稱呼啊？”
我搶在王癩子前面道：“這小哥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外號‘墓里一坨蘑菇雲’，摸金校尉傳人王癩子是也。”
王癩子罵道：“你還屎堆上頭一朵花呢，你就是屎堆上頭一朵花，倒斗小王子孟娘娘！”
我怒道：“你個死癩子！”
王癩子“哼”了一聲，嘴裏嘀嘀咕咕的，說什麼“不與婦人計較”，把我氣得要死。本想再罵，又想這傢伙本來就貧嘴，再罵下去還是我吃虧，索性不說話了。
何教授“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王癩子兄弟，失敬失敬。自古高手在民間，你能看出這野人溝的風水，的確是有幾分真材實料。其實這野人溝最先不叫這名字，叫‘龍翻斗’，你們仔細看，這個山谷的左邊是不是像高昂的龍頭？”
何教授這麼一說，我們都仔細看過去，發現那山谷左邊果然像是一個向上昂着的碩大龍頭，口中一注龍涎（山溪），兩邊的山勢很是對稱，嶺上的白雪則像龍鱗一樣閃閃發光。
何教授又道：“你們再看右邊，那是一處龍尾。龍頭銜龍龍尾，所以這裏可能是一條龍，也有可能是兩條龍，更有可能是雙龍在孕育着第三條小龍。龍翻斗龍翻斗，一翻就是海闊天空，這地方的風水格局變化諸多，已經是貴不可言、貴到極致了！”
王癩子自詡是專家，自然不會落後，也接道：“我早就看出來了，看來那狼圖女真的傳說很有可能是真的。有這樣一塊風水寶地，只要祖先埋得好，必定族運昌盛啊！後世不知道要出多少能人呢！出個皇帝還是其次，能人輩出才叫厲害。”
“嗯，說得不錯，但是依我看，這個藏龍局卻是個大凶之地。”九叔本來一直在默默地聽，這時候突然說了一句。
“怎麼說？”王癩子看向九叔。
“這兩條龍脈分別藏於大興安嶺和長白山之中，為何要藏？因為這兩條龍脈是臨海的，又處於極東之地，地氣太凶。物極必反，所以才要藏起來。龍口銜珠聚於此處，是因為兩條龍地氣驚天，必須把地氣泄出去。”九叔淡淡地說。
“不錯、不錯！”何教授連連稱讚。
王癩子卻反駁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地氣泄了，華而不實，空有龍架子，那就是死龍、虛龍，這樣龍脈不就廢了嗎？”
“對，所以這個藏龍局最先並不是什麼風水寶地，而是極凶之地。後來被人為改造，以極大代價鎮住了地煞，鎖住了龍氣，才形成了這處風水局。”九叔道。
“九叔，我怎麼沒看出來哪裏有改造的痕迹？”我傻乎乎地問。
九叔指了指我們身後的樹葬林，道：“你們看這樹葬林，它恰好在龍口處。龍性貪婪，這裏埋葬了這麼多生靈，它被引住了就不會跑，這是第一處改造。而且這些樹葬者也可以孕龍，能孕出第三條小龍來。”
黑子驚訝地道：“原來這樹葬林里的都是人殉。”
九叔點頭道：“我們之前看到的人殉坑都是埋在地下鎮壓地氣的，你們再看這龍，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但據我猜測，下面的風水穴里多半埋着神器厭勝。這樣大的兩條龍脈，不知道要殺多少人祭祀，哎……”
“孟先生，你說到鎮煞，我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這狼圖女真既然是東北地區的強大部落，那他們陵墓的形制應該和中原地區不同，可現在看來，這裏鎮壓地煞採用的方法和咱們中原地區出奇地相似，這是為何？”何教授問道。
九叔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問道：“金國古墓群在什麼地方？”
何教授指了指前面，道：“就在野人溝前面，翻過的兩道雪嶺就是。那古墓群位於龍頭正上方，也就是龍腦處，現在政府的考古隊正在裏面進行挖掘，那裏也是個風水寶地。”
我心想，大伯他們肯定就在那裏了。九叔沉思了一下，道：“你們這支考古隊為什麼要進野人要塞？”
“因為他。”何教授伸手朝我。
“因為我？”我簡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孟先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侄子很特殊，他身上有解先生想要的東西，應該也有考古隊想要的東西。要想成功地進入野人要塞，他是關鍵，因為他應該就是打開長生古樹的‘鑰匙’。”何教授正色道。
“為什麼？”我連忙問道。
“因為你沒有被同化。這是非常奇怪的，長生是需要付出極大代價的，而你沒有。你的使命就是作為一把鑰匙打開一扇本該被解蒼生或者你們解老闆打開的門。這事情有點意思，我決定跟着你們一起進去看看，畢竟裏面很可能真的有一株超級屍參，能看一眼也是莫大的福緣。”何教授道。
“哼！”九叔指着前方道，“帶路！另外，少說話，不然……”
九叔還沒說完，王癩子已經將用來堵嘴的爛衣服撿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看着何教授。何教授見狀，小聲抱怨了幾句，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前面帶路了。
何教授帶着我們走了一陣，最後在一座幾乎與地面垂直的冰山腳下停了下來。這座冰山是野人溝正對着的那座，不高，三四十米的樣子，但整座山上都是厚厚的冰層。何教授指着山上的一處說道：“看到了嗎？那就是野人要塞的入口。”
我們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半山腰上有一處坍塌的地方，與周圍的白色冰雪明顯不同，那個地方裸露出的岩石是黑色的，似乎是火山岩，依稀能夠看出一個冰縫似的入口。
“這怎麼上去？這山差不多是垂直於地的啊。”王癩子道。
“得從上面往下來，美國佬都是掛着登山索從山頂滑下去的，裝備也是吊下去的。走吧，咱們從旁邊爬上去。不過在上去之前，我還是要問一句，有沒有怕死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進了這野人要塞，就相當於踏進十八層地獄了。”何教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
我們愣了一下，王癩子直接推了他一把，道：“帶路吧你，有完沒完了？等會兒你就第一個進去，不進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何教授苦着臉道：“你就是真把我的腿打斷，我也不第一個進去。古人不是都喜歡養邪惡的東西鎮陵嗎？那裏面肯定有超乎想像的詭異生物，我這小身板，進去還不夠給它們塞牙縫的呢！”
何教授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狼嚎，高亢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