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獵魔士的傳承(八完)
“有巫師,摔不死,怕什麼?”石芽稚嫩的聲音鏗鏘有力得在山坡之上回蕩。
“哈!哈!哈!”
狂章縱聲大笑。
夸父滿意朝石芽點點頭。
“烏龜王八們,這孩子對你們有信心,可別虧待了他。”狂章狂喊了一句后,嘀咕說:“血魔越來越蠢,沒事往十二歲孩子箭頭上撞着玩。”
“石芽,給祖師磕頭。”夸父嚴肅說。
強壓住內心的狂喜,石芽鄭重給狂章磕了三個響頭。
今天,他正式成為了一名狂魔士學徒。
“石芽,是吧,我記住了。”狂章懶洋洋躺下,隨後抓起托盤上兩個物品扔給了石芽說:“記住祖師的話,獵魔士跑得比聖山武士快的不一定能活命,但跑不過聖山武士的獵魔士一定沒命。”
“是,祖師。”石芽說。
“夸父,孩子不錯,有點你小時候的樣子。”狂章難得來了一句誇獎。
“師父,我在他這個年齡時,比他差多了。”夸父謙虛說。
“剛出現的星星總是明亮的。”狂章又嘀咕了一句,漸漸不再發出什麼聲音了。
“師父!”
石芽又向夸父磕了三個響頭。
這一次,夸父沒有拒絕。
“石芽,你聽我說。”夸父低沉聲音說。
站起身的石芽聚精會神傾聽。
青梗峰聖山後山是一塊大荒山禁地,禁止蒙古內一切獵魔士以外身份人類未經許可擅自進入。
原因眾所周知,出身於獵魔士的巫師們與聖山其餘人面和心不知,乾脆來個眼不見為靜。
凡是能成功由獵魔士轉成巫師的人類,法術水平不談,獵殺魔鬼的本領絕對強大,甚至有獨到之技。
於是,聖山後山的巫師們不僅需要將自己巫師的傳承延續下去,還有責任將所擁有獨到獵魔士技能技巧經驗教授給新的獵魔士。
在每屆紅日狂歡節時,大荒山所有的獵魔士帶自己的獵魔士學徒可以來到聖山後山,巫師們將根據個人喜歡來挑選成年獵魔過去進行巫師傳承。
所有憑自己能力到達聖山後山的獵魔士學徒可以去嘗試懇求巫師教授他們的獵魔技能技巧經驗。
有心蕊荊棘樹的洞穴口內有巫師存在,他們通常居於洞穴深處修鍊,巫師學徒學習同時服侍師傅,並且對來嘗試的成年獵魔士和獵魔士學徒測試資格。
通過了巫師弟子測試,只是拿到進入洞穴面試的資機會,巫師們更嚴厲更苛刻的考核在後面。
從嚴要求本身是正確,可獵魔士本身個性的自由獨立,能來參加紅日狂歡節的獵魔士和獵魔士學徒,更大多非等閑之輩。因此,不願受老烏龜王八們窩囊氣而放棄傳承機會的獵魔士和獵魔士學徒大有人在。
顯然,對於這種無謂的損失,連大族長會和聖山大長老們都覺得無法忍受,巫師們本身覺得確有不妥,便制定了許多相應措施來補救。
儘管成為一名巫師,智謀比實力重要許多,但戰績仍然成為補救措施的核心內容,因為,綜合素質不出類拔萃的獵魔士絕無法于山林間取得優秀戰績。
當然,或許是拿戰績來做評判標準,當事人雙方都能接受,最大減少爭議的產生。
話說回來,再挑剔苛刻的巫師面對夸父和石芽,怕是只有一種心態,唯恐不選擇自己。
活着長並不意味着戰績更輝煌貢獻更巨大眼光更獨到,巫師們任由狂章堵着門罵烏龜王八,明確無誤說明問題實質。
巫師們皆是老得成精的人物,自然知道夸父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狂章情形下,任何對他妄想不現實,反倒石芽,狂章親口承認的徒孫,似乎打算走一條與師祖師父不同的道路,難免心思會活絡。
根據規則,擁有獵殺血魔戰績的石芽,他拿出的每一顆血魔獠牙皆可以獲得一名巫師無私的某方面的教導。
夸父告訴石芽,其實這也是對他的一種考驗。貪多不爛,他必須在滿山巫師敞開的知識寶庫中,選擇四樣對他最有幫助的技巧技能經驗。
“去吧!好好選擇!”夸父拍拍石芽的肩膀。
向前邁出了一步,石芽又停住了,回望的眼神有些眷念和遲疑。
他知道,今天一離開了夸父的身邊,再見到的日子,就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甚至可能是永遠。
“每一個人走得路不一樣,再難也要走下去,走出光明和希望來!”夸父鼓勵說。
要走,終究要走!
毅然正視前方,石芽邁開大步,再也不回頭了。
心中有些惆悵,夸父暫時失神了。
“是人,總要死;是魔,皆要亡;是獸,全要滅!”陰森森的話響了說:“夸父,蒙古內你寂寞了,玩感情,哼!”
早習慣了某人與此不同的性格,夸父平靜說:“師父,您成為巫師吧!”
“為什麼?”狂章反問。
我感覺您蒼老的身體之中,生命力量正在迅速流逝,衰敗跡象越發明顯,意味着您的壽命很快終結,殘存的時日不多了。
話到口中,夸父又生生咽了下來。
狂章之所以為王者,在於他不為任何人的意志所左右,縱是弟子出於好意的勸告。
狂章笑了說:“死亡有什麼不好嗎?”
“巫師又了不起嗎?”狂章揮揮手說:“法術誰不會?”
沒等夸父有所反應,他感知中周圍環境氣氛驟然一變。
彷彿時光倒流一般,蒼老衰敗的狂章慢慢面貌在年輕、身材在挺拔、意氣在風發,往日崢嶸歲月叱吒風雲的王者又回來了。
廝戰無數,歷險無算,風雲變幻,心若磐石,縱橫蒙古,王者霸氣!
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世上沒有什麼做不到,他就是狂章,大荒山內沒有敵手的男人!
一時間,整個後山山為之驚動,所有人感到了異樣。
唯有夸父的心在滴血,他陷入無盡的懊悔之中。
明明知道師父是一個好強爭勝之人,為什麼要去刺激他,逼他加速消耗體內不多的生命力量?
“哈!哈!哈!夸父,如何?”狂章一開口,一切瞬間恢復了原樣。
夸父只能點頭。
“山蛇來找我了。”狂章換了一個話題說:“看得出來,他對你十分欣賞和器重。”
“勸我放棄?”夸父冷靜問。
“有些事情無須明說,”狂章說:“他給你準備了一個聖山長老位置或新一批巡迴狩獵遷移族群任意一族族長位置。”
“你別不稀罕,他認為你的能力自然遠不止於此,但這個台階你要過渡,下屆紅日狂歡節,他保證,大族長會沒有空缺的話,他聖山大長老的位置一定讓給你。”狂章笑了說:“反正,有敢在,你越不過去。”
“師父,您答應助他?”夸父說
“呸!一代不如一代的條件,我怎麼可能答應,山蛇當年就不是什麼好料,戰場一打起來,你不給他繫上繩子,他能一口氣從母神盆地殺到千鳴山谷去!”狂章惡狠狠說:“他們玩得那些把戲,以為別人和魔鬼皆是鑿齒,實誰不清楚!”
估計,山蛇自己亦不認為能得到狂章支持,他大概是在向夸父做一個姿態,並且趁機與狂章見面。
“師父,您有什麼意見給我嗎?”夸父問。
“沒有,你過了需要長者指導的年齡。”狂章乾脆利落說:“按自己想法去做,永遠不會後悔。”
氣氛靜下來,兩人很久沒有開口。
凝視着狂章的臉龐,石芽心中有着說不出來的情感在涌動。
打了個個大哈欠,狂章躺下來,擺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說:“人真的老了,本來想一個人靜靜在大地荊棘樹下化成肥料養份,實在忍不住要來聖山走一趟,看一看,死了才安死。”
“孩子,你什麼別說,聽聽師父念叨,我好強逞能了一生,臨終想像一個正常長者樣說說心裏話。”狂章頗為疲倦說:“我一生果斷,老了卻在一個問題上一直遲疑不決。”
“這個問題是,要不要告訴你一些主要是大荒山涉及了整個大地人類的隱秘,甚至其中還有關神靈們。”狂章和藹說:“從前我怕你年齡尚小,無法判斷其中真假,可現在我又擔心會影響你的人生決定衝擊你的戰鬥意志。”
隱隱,夸父眼角有淚花泛出。
孩子,兩個字,在他單獨獵殺了一隻凶魔后,於狂章口中消失了很多年,取代的是尖酸刻薄的譏諷和刺激。
縱使明知這些是發自內心的真誠鞭策,無數次夢醒時分,他仍然依稀記得剛剛消失的那一聲親切關懷的孩子。
“我曾經無比怨恨大族長會和聖山,認為他們阻擋了我的光明之路,年齡增長見識越多了解越多,明白了世事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某些角度上說,大族長會和聖山真沒什麼好指責。”狂章悠悠說:“怨恨之心淡漠了,又覺天地無情命運捉弄神靈不公,個人再做怎麼樣的努力亦無法改變一切。於是,放縱自己,去當獵魔士,置身艱難危險中來排解苦悶和寂寞。直到遇上你的那一年,我才真正醒悟。從來沒有下定決心拋棄一切去追求,才是年輕時犯下最致命的錯誤。真想固然重要,單個人來說沒有意義。假如你認為一件事情值得付出一切去追求,那就去做,死也不要退卻。”
“記住,有些事情終究要發生,你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狂章無限感慨說:“夸父,我的孩子,你會讓我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