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九之北洋水師

世界第九之北洋水師

世界第九之北洋水師

大清被西方列強欺負是早已習慣的事。趙太爺打頭咱忍了,可現今連你王胡和小D也來撒潑,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清一貫看不起的日本竟敢貿然侵台,還藉機敲竹杠的事實,在清廷立即激起了軒然大波。於是群臣紛紛上奏,提議發展海軍加強海防,這引起了老想有所作為但又說了不算的光緒帝之高度重視。

雖然沒什麼實權,但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國家元首,由此在光緒帝的主持下,大清開展了一場關於海防戰略的大討論。在此過程中,文華殿大學士、首輔、直隸總督李鴻章高屋建“瓦”地指出:“泰西雖強,尚在七萬里之外。日本近在肘腋,伺我虛實,將永為中土之患。”

綜合各方面意見,1875年5月30日,清廷決定分別成立北洋水師和南洋水師,任命李鴻章為北洋通商事務大臣總管北洋水師,沈葆楨為南洋通商事務大臣總管南洋水師。

朝廷議定,每年從海關和厘金收入中提取400萬兩白銀作為海軍建設的軍費,由南、北二洋分配使用。當時大清海軍共分四支:北洋水師負責山東及以北之黃海,南洋水師負責山東以南及長江以外之東海,福建水師負責福建、南海,另外還有廣東水師。作為南洋大臣的沈葆楨認為,400萬兩白銀打造一支艦隊都不寬裕,“與其同創同弱”,倒不如優先發展北洋水師,因為相比較而言,北洋水師的作戰區域京畿重地更為重要。考慮到中國當時的主要假想敵是日本,清廷採納了沈葆禎的建議。初步設想是等北洋水師實力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以一化三變為三洋水師”。

1875年,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受命創設北洋水師,北洋水師的成軍之路由此開始。前面提到的原因,建軍之初的北洋水師就走上了對外購艦之路。

1879年11月,北洋水師向英國米切爾船廠訂造的第一批軍艦——“鎮東”號、“鎮西”號、“鎮南”號、“鎮北”號4艘蚊炮船——回國,兩年後回國的還有“鎮中”號和“鎮邊”號。名字聽起來那是相當嚇人,等於把四面八方全給鎮住了。一看數據就知道完全是兩碼事,這6艘船的排水量都只有440噸,航速10節。一分價錢一分貨,每艘也只花了15萬兩白銀。據說這種蚊炮船塊頭雖小,但戰鬥力不弱,能讓人像被蚊子咬那樣難受。可惜幾隻蚊子一般咬不死人,這些小船當然不能作為艦隊的主力艦隻來使用。

1881年,從英國阿姆斯特朗公司訂造的撞擊型巡洋艦“揚威”號和“超勇”號加入北洋艦隊。這兩艘艦排水量1350噸,航速15節,每艘造價65萬兩。北洋艦隊終於有了像樣的主力艦。也就在這一年,李鴻章的親信,以勇猛著稱的淮軍提督丁汝昌入主北洋艦隊。

在此期間,李鴻章發現從英國訂造的軍艦價錢偏高,還存在不少缺陷,因而轉向造艦質量更高、價格更加低廉的德國訂造軍艦。1880年12月,大清與德國伏爾鏘船廠簽訂了一個大合同:斥巨資340萬兩打造兩艘巨型鐵甲艦,這就是後來威震遠東的“定遠”號和“鎮遠”號。同時花費68萬兩白銀訂造了一艘巡洋艦“濟遠”號。難得的是,這次大清還派出了由後來北洋艦隊副司令劉步蟾帶隊的監理隊伍,全程監督造艦,防止偷工減料,附帶還派出一個學習隊伍隨艦實習,看起來真像是那麼一回事。

1881年11月,第一艘鐵甲艦“定遠”號順利下水。第二年11月,“鎮遠”號下水。再一年的12月,“濟遠”號下水。本來這些艦隻1884年就應該交付大清使用,但當時由於中法戰爭爆發,而德國是中立國,不能交付戰艦,所以一直到中法戰爭結束之後的1885年11月,三艘主力艦才一起回到天津大沽港。

1885年,李鴻章再次以170萬兩白銀向英國訂購“致遠”號和“靖遠”號,以174萬兩向德國訂購“經遠”號和“來遠”號。1887年,北洋水師將領鄧世昌、林永升、葉祖珪、邱寶仁出洋接艦,秋天回國。至此外購軍艦全部到位。

戰艦有了,人才也不能缺。早在1887年,大清就先後派出38人去英、法等海軍強國學習。可以說,除了丁汝昌之外,北洋水師的主要軍官、主力艦艦長是清一色福建船政學堂畢業生,其中大部分還是從英、法回來的海歸派,操一口流利的英語,純粹的國際化人才。更有不少人還在當時最牛的英國艦隊實習過,也算是有知識見過大世面的人了。來看一下這些後來下場凄慘的悲劇性人物。

丁汝昌,52歲出任北洋水師提督,相當於艦隊司令,對應西方的軍銜相當於海軍中將。

劉步蟾,右翼總兵,也就是艦隊副司令,相當於海軍少將軍銜,“定遠”號艦長(當時大清叫管帶),海歸。

林泰曾,左翼總兵,相當於海軍少將軍銜,“鎮遠”號艦長,海歸。

鄧世昌,“致遠”號艦長。

葉祖珪,“靖遠”號艦長,海歸。

方伯謙,“濟遠”號艦長,海歸。

林永升,“經遠”號艦長,海歸。

邱寶仁,“來遠”號艦長。

黃建勛,“超勇”號艦長,海歸。

林履中,“揚威”號艦長。

楊用霖,“鎮遠”號繼任艦長。

林穎啟,“威遠”號艦長,海歸。

李和,“平遠”號艦長。

薩鎮冰,“康濟”號艦長,海歸。

主力艦“八大遠”中除了“平遠”號由福建船廠建造之外,其餘全是英、德建造的新型艦隻。

在大力購艦的同時,大清還斥巨資在黃海附近修建了三大海軍基地:威海衛、旅順和大沽口,這三個基地也在1890年前後陸續完工,可謂萬事俱備東風也來了。一切看起來都順風順水,形勢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1885年10月,清廷下令設立海軍衙門,醇親王奕總理海軍衙門事務。這個奕來頭可不小,他是當今皇上光緒帝他親爹,當權派慈禧太后的小叔子。1888年12月17日,北洋水師頒佈《北洋水師章程》正式宣告,艦隊司令部設在威海衛軍港之內只有3.15平方公里的劉公島。

粗看起來大清的這種定位非常高明。威海衛與旅順“勢成掎角,互為聲援”,扼守渤海通道,拱衛京畿重地,其目標是“收海口、保津沽、衛京師”。但是仔細一思量,就知道這是一群沒出息的貨色。從戰略定位上看,這樣強大的艦隊一開始就定位在了看家護院之上,任務就是防守型的看大門,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李鴻章曾自豪地形容他的北洋艦隊:“以之攻人尚不足,以之自守則有餘。”相反,基本同期建軍的日本海軍崇尚進攻,追求的是制海權。仗還沒打,北洋水師在氣勢上已經輸了不止一籌。

遠東的大清和日本都在花大力氣建設海軍,這不能不引起西方各國的關注。1888年,《美國海軍年鑒》破天荒地將北洋艦隊排在了世界第九位,前八名分別為“英、法、俄、普、西、奧、意、美”。1891年,英國《武備報》評選大清海軍裝備實力為世界第八、亞洲第一,而日本海軍排名世界第十六。美國同時認定大清陸軍穩居世界前三,不清楚是不是在故意忽悠人。面對這些言不由衷的讚譽,清廷大員也是得意揚揚,有關奏報中甚至出現了這樣的豪言壯語:“吾大清快槍快炮之多,甲乎天下!”

這樣的虛名同樣使李鴻章意氣風發。可俗話說,“槍打出頭鳥”,李鴻章權傾朝野,還受到當權派慈禧老太的信任,因此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彈劾之聲不絕於耳。他的北洋艦隊同樣很快就成為眾矢之的。當時普遍的說法是,打擊北洋艦隊,就是打擊李鴻章。

和明治天皇麾下群臣團結一心、眾志成城相反,大清國朝廷內部可謂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光緒皇帝雖沒有實權,但屁股還佔着皇帝的位置。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帝師翁同龢與李鴻章的關係,那就叫“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當年大清鎮壓太平天國時期,曾國藩曾經參過時任安徽巡撫翁同書一本,一看名字就知道這個翁同書和翁同龢有關係。不錯,就是他親哥。這一本,導致翁同書被免職流放,一下子氣死了翁同龢他老爺子翁心存。執筆寫出奏章的就是當時還在曾國藩手下當差的李鴻章。對於翁同龢來說,和李鴻章那是有殺父欺兄之仇,不共戴天之恨。加上光緒和慈禧之間的矛盾,后黨首領李鴻章和帝黨掌門翁同龢簡直到了家仇國恨一起算,見面就想掐脖子的地步。1888年,時任戶部尚書,也就是財政部長的翁同龢,藉機以籌備慈禧大壽慶典為名,大幅度削減北洋水師經費,嚴禁北洋水師再添加新的“艦、炮、軍火”。

相對於陸軍的發條槍就能打仗,打造海軍基本跟燒錢差不多。經費的大幅度削減,令北洋水師處境尷尬,舉步維艱。首先是燃煤問題。北洋水師的用煤來自開平煤礦,開平煤礦最好的是第五工作面所生產的五槽煤,“質量最好,西人有用其煤者,謂此乃上品,煙少火白,為他國所罕有”。但開平煤礦總辦張翼只給北洋水師提供最糟糕的八槽煤,五槽煤被張翼理直氣壯地留着賣到國外賺錢。丁汝昌曾向張翼寫信求助,張翼根本不予理會。張翼的理由很充分,北洋水師由於經費短缺,經常無法按期付款。你賒賬還想要好東西?門兒都沒。加上北洋水師報價太低,也根本買不起優質煤。最重要的原因是,張翼和朝廷大員多有瓜葛,朝中重臣很多都是開平煤礦的股東,光緒帝他爹醇親王奕就是張翼的直接後台。除此之外,據說張翼多次“捐”錢給老太后修頤和園,慈禧因此很高興地批示“此人很會辦事”。所以別說丁汝昌這種艦隊司令之類的“小嘍啰”,連李鴻章拿張翼也無可奈何。

隨之而來的就是鍋爐問題。北洋水師的軍艦艦齡較久,在甲午戰爭前夕,大部分軍艦的鍋爐已經到了報廢年限。1893年,丁汝昌多次申請更換、維修鍋爐,但局限於戶部削減經費的政令,此事基本不具有可操作性。由於缺錢,無法對外購買,無奈的李鴻章只能通過天津機械局的兵工廠給北洋水師生產、供應炮彈。這些炮彈大多是實心彈,“穿而不炸”已經見怪不怪,且多有尺寸不合格、無法使用者。

1890年,海戰的又一進攻利器速射炮問世。日本為了縮小與北洋艦隊的差距,開始在軍艦上大量加裝速射炮。甲午戰爭之前,日本和清廷速射炮的比例是192∶27。1894年初,丁汝昌多次打報告要求在艦上加裝速射炮,其中“定遠”號和“鎮遠”號各添置120毫米速射炮6門,“濟遠”號、“經遠”號、“來遠”號各添置2門,總計18門,預算費用是白銀613040兩。戶部的答覆是:“恕難以籌措。”最後日本戰勝北洋艦隊的第一利器恰恰是速射炮。戰後的統計數據是,大東溝海戰,中日雙方10分鐘發炮的數目是33∶185。真沒有錢嗎?大清國以孝治天下,為了讓慈禧老太太高興,僅在頤和園到紫禁城沿途建造的戲台、牌樓、龍棚等所謂“點景”就耗去白銀240萬兩,換成炮就是72門。

除了速射炮,北洋海軍另一個重大弱點是缺乏與日本聯合艦隊相抗衡的快速巡洋艦。當時北洋水師平均航速是14節,而日本聯合艦隊是16節,有2節以上的差距。“攻擊力、防護力和機動性”是檢驗海軍艦隻性能的三大要素,這個機動性主要就指航速。當時軍艦的航速較慢,所以這2節的差距就顯得更加明顯,在戰場上無疑是致命的。可是沒辦法,日本都是新造的少年艦和青年艦,當然跑得快。而大清基本屬於大叔艦或者老爺艦。人家年輕還燒好煤,真的沒法比。

這其中就存在一個時間差問題。相對於陸軍武器的發展而言,海軍的裝備可以說是一年一個樣,這也正是打造海軍如燒錢的主要原因。北洋艦隊的購艦時間基本集中在19世紀80年代中期,而日本則在19世紀90年代中前期。也就在這幾年間,高溫高壓鍋爐問世,使得艦船的速度提高了3節到4節。前文提到的速射炮也正是在北洋艦隊結束購艦后出現的。

甲午戰爭開戰之前,日本曾向中國訂購了一部分大米和煤炭。開戰之後曾有人建議李鴻章停止繼續供貨,李鴻章卻說“訂貨在失和之先”,堅持履行合同,於是30000噸優質煤炭和3000石大米照樣發往日本。換句話說,日本聯合艦隊就是吃着李鴻章的大米,燒着這些優質煤炭,把李大人的北洋艦隊送入海底的。放在今天,如果評選“重合同,守信用”模範,李鴻章列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對於早已腐敗透頂的清廷來說,花這麼多錢打造海軍,中間沒點貪污那才叫不正常。1881年到1890年的10年間,清政府為了購艦,共撥款4600萬兩。除去購艦的直接費用,就有1580萬兩白銀不知去向。連李鴻章都說,大清之銀能真正用到關鍵地方的不足1/10。如果拿這些失蹤的銀子去買“定遠”的話,一艘170萬兩,能買8艘。其實別說8艘,就是再有兩艘,日本就根本不敢開戰。

李鴻章的勢力被稱為淮系。帝黨打擊李鴻章的主要手段,除了處處制約北洋艦隊之外,還包括點對點重點打擊淮系的文武大員。淮系將領除聶士成等極個別人之外,幾乎皆遭彈劾,如葉志超、衛汝貴、趙懷業、衛汝成、龔照嶼、丁汝昌、方伯謙、劉步蟾、林泰曾、李經方等,不一而足。這些都是在馬上開始的甲午戰爭中領銜主演的重要人物。御史李念茲大人甚至有“淮將除聶士成外無一善良”之語。後方有人戳屁股,前方打勝仗幾無可能。

除了“外患”,還有“內憂”。北洋海軍內部也一樣矛盾重重。北洋水師創建初期後備人才不足,所以李鴻章借材於閩,大部分高級將領均來自福建船政學堂,自然以福建人為主。官職僅次於丁汝昌的劉步蟾對於陸軍出身的外行領導指揮自己甚為不滿,利用鄉情聯合閩籍軍官與丁汝昌明爭暗鬥,在水師中形成了勢力龐大的閩黨。劉步蟾在香港還利用“撤旗事件”逼走了水師教習,被水兵稱為“不怕丁軍門,就怕琅副將”的英國總教習琅威里。丁汝昌曾試圖改變被架空的現狀,擺脫閩黨控制,但勢單力孤,始終無果。對於北洋艦隊來說,閩黨之首劉步蟾是實際的艦隊司令,連鄧世昌都因為不是福建人而備受排擠,“粵人鄧世昌,素忠勇,閩人甚忌之”。

不僅如此,北洋艦隊還通過弄虛作假去博得上司的歡心。李鴻章檢閱北洋艦隊時,劉步蟾等人在靶船上事先埋好火藥,等艦炮一響,便點燃火藥以示命中,真是百發百中。見此情形的李鴻章大悅,立即讚歎:“攻守多方,備極奇奧,發十六中十五也。”“中十五”的原因,估計可能有一堆火藥沒點着。如果真有這樣的成績,那麼瓜達爾卡納爾海戰中“華盛頓”號戰列艦在實戰中創下的世界紀錄差距就太大了,今後也真沒必要費老鼻子勁兒去發明導彈了。事實上,大東溝海戰之後的統計是:日本每艘艦中炮11.2發,中國107.8發。

在北洋艦隊常年停泊的基地劉公島,規定是除了提督丁汝昌外各級軍官必須常年住在艦上,不得在岸上購買房產。但這條紀律基本上形同虛設。比如“濟遠”號艦長方伯謙就在威海、煙台、大沽、上海等擁有多處房產。丁汝昌不僅在劉公島上蓋了自己住的房子,還修建了大批商鋪用於出租。方伯謙發現了這個發財機會,也搞了不少自建房出租。於是,兩位房東因為爭搶租客問題發生過多次爭吵。

在劉公島北洋艦隊司令部的周邊,有一排排設施豪華的娛樂場所,包括賭館、鴉片煙館、茶樓、妓院等,當時沒有KTV,要不然肯定也會有。70多家娛樂場所,家家生意興隆,門庭若市。回頭看看日本海軍江田島海軍兵學校建校之初就與地方政府劃定方圓多大範圍不能出現娛樂場所的做法,我們就已經看到北洋艦隊的最後命運。

陸軍的情況在前文已經做過介紹,那就是百萬陸軍中的正規軍不能打仗,打仗基本靠地方武裝。實際上,在甲午戰爭中,李鴻章的淮軍是前期投入戰爭的唯一清軍陸上力量,其主力不過5萬人。除去鎮守炮台和要塞的,機動部隊僅僅2萬多人。而當時日軍投入的是全部陸軍的7個野戰師團,兵力超過12萬人。在威海衛保衛戰中,登陸的日軍超過3萬人,而當時迎戰的地方部隊綏軍、鞏軍卻只有7000人,最後大都戰死殉國。

這邊清廷厲兵秣馬,那邊日本人自然也不會無動於衷。與大清相比,日本海軍的建軍氣魄就高多了,其目標就定位在明治天皇維新之初就提出的“開拓萬里波濤,布國威於四方”。當時還僅僅是海軍省主事的山本權兵衛大佐就極具戰略眼光地指出:“無論陸軍如何精銳,如用兵海外,海軍不能取得海上的絕對安全,則必歸於敗降。海軍之主要任務就在掌握制海權。”其定位就比北洋水師的看家護院高了不止一兩個檔次。這種外向型、進攻型的海防戰略不僅決定了甲午戰爭的結局,也決定了中、日兩國的近代國運。

早在1875年,日本從英國訂購的三艘主力艦3717噸的鐵甲艦“扶桑”號、2250噸的“金剛”號、“比叡”號就已經下水服役。之後的1885年,3709噸的“浪速”號、“高千穗”號高速巡洋艦相繼回國,日本海軍初具雛形。之後發生的一次意外事件,大大加快了日本海軍的建設步伐。

1886年7月,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總教習英國人琅威里,率領北洋艦隊主力“定遠”“鎮遠”“濟遠”“威遠”“超勇”“揚威”6艘軍艦前往朝鮮東海岸海面操演。之後“超勇”“揚威”兩艦在海參崴待命,其餘“鎮遠”“定遠”“威遠”“濟遠”4艘軍艦前往位於日本長崎的三菱造船所進行維護、檢修,開展對日本的“親善訪問”。這也是大清鐵甲艦隊首次訪問日本。其實大家都清楚,說好聽了是“親善訪問”,說不好聽了就是威脅和震懾,用咱們老百姓的話就是“燒包”“顯擺”。

8月1日,北洋艦隊抵達日本長崎港,碼頭上擠滿了前來觀看大清鐵甲巨艦的長崎市民。望着大清黃龍旗高高飄揚在威風凜凜的鐵甲巨艦上,日本人臉上浮現的就只有“羨慕嫉妒恨”。8月13日,日方邀請抵達長崎的北洋官兵登岸購物。幾個水兵就跑到當地的娛樂場所去找樂子。由於去的地方生意太好,嫖娼小分隊只好在外排隊等候。其間竟然看到有VIP用戶不排隊,徑直進入,於是就上前質問老闆,隨後發生爭執,繼而發展成打鬥。接到報警的日本警察到達后,將大清鬧事水兵帶回警察局審查。消息傳回北洋艦隊,艦上幾百水兵蜂擁而出,直撲警察局。“定遠”“鎮遠”艦上305毫米巨炮則調轉炮口對準了長崎市區——嫖個娼就動用這樣的巨炮也真夠威風的。面對堅船利炮的威脅,日本人只好乖乖放人。

事情看似已經平息。8月15日,北洋艦隊放假一天,丁汝昌大度地批准450名水兵登岸自由購物觀光。傍晚時分,數百名日本警察、浪人對大清水兵發動突然襲擊。由於事先沒有防備,加上丁汝昌明令禁止水兵執械上岸,這次北洋水兵可是吃了大虧。早有預謀的日本警察、浪人將大清水兵分割包圍,街邊市民也配合開展了石塊攻擊。事後統計顯示,大清水兵5人死亡、44人受傷、5人失蹤。日本警察也被打死5人、30人受傷,長崎市民亦有很多人受傷。

事件發生后,北洋水師群情激奮。“定遠”等4艘艦迅速進入臨戰狀態,褪去炮衣,將炮口再次對準了長崎市區,總教習英國人琅威里甚至主張立即對日開戰。李鴻章得知“長崎事件”后的反應頗耐咀嚼:“武人好色乃其天性,但能貪慕功名,自然就我繩尺。”對內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似乎嫖娼也是為國爭光一般。可對外李鴻章還是毫不含糊,當即召見日本駐天津領事波多野,嚴厲威脅:“如今開啟戰端並非難事,我兵船泊於貴國,艦體、槍炮堅不可摧,隨時可以投入戰鬥。”11月24日,大清駐日公使徐承祖致電李鴻章,要求斷交撤使。

當時日本海軍的實力尚非大清北洋海軍的對手,氣勢自然就弱了不少。大清方面由於中法戰爭剛剛結束,也不願很快再度捲入戰爭旋渦,雙方戰意都顯不足。1887年2月,中日雙方就“長崎事件”達成協議,對各自的死傷者互給撫恤。日本賠付大清52500日元,大清賠付日本15500日元,長崎醫院的醫療費2700日元由日方支付。日方所支付的撫恤金數大大超出了清廷,也就等於變相向大清進行了賠款。真不容易,嫖個娼凈賺回來3萬多日元,挺划算的。不過從最後的結果來看,說嫖個娼,嫖丟了北洋艦隊也絲毫不為過。

“長崎事件”大大刺激了日本人。在他們看來,外國水兵在本國肆意妄為,尋釁滋事,最後竟然要本國賠款,簡直是豈有此理。究其原因,是人家有“定遠”和“鎮遠”,而咱們沒有。由於日本新聞媒體添油加醋地大肆宣傳,日本國內群情激奮,民間的反華、仇華、排華情緒都被煽動起來。“中國威脅論”立即成了當時的主流民意,“大力發展海軍”也成了舉國共識,“一定要打敗‘定遠’‘鎮遠’”更成為日本海軍的口號和奮鬥目標。當時在日本小孩兒中開始流行一種遊戲,那就是分成兩組,一組扮成中國艦隊,另一組扮成日本艦隊,遊戲主旨就是圍攻“定遠”“鎮遠”。日本的反華情緒很快變成大建海軍趕超北洋艦隊的精神動力。

“長崎事件”之後不到一個月,日本明治天皇頒發敕令:“立國之務在海防,一日不可緩。”隨後睦仁立即從自身做起,撥出皇宮經費30萬日元作為海軍的補助金,連天皇的老娘阿巴桑都捐出了自己的私人首飾資助海軍建設。很快,新的敕令發佈,在此之後,6年之內皇宮每年均拿出30萬元作為海軍的購艦經費,全國文武官員拿出1/10的薪水全部作為購艦、造艦費用。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四處發表演說,號召全體國民節衣縮食,為海軍建設捐款捐物,日本為此還發行了1700萬日元的海軍公債。隨後著名的“三景艦”——“嚴島”“松島”“橋立”(分別取名於日本的三個著名風景點,類似於中國的桂林、黃山、麗江)馬上納入購艦和建造日程。這三艘艦的主炮口徑320毫米,其比較參照物就是“定遠”“鎮遠”的305毫米主炮。

三景艦的前兩艘“嚴島”“松島”由法國建造,1892年加入日本海軍,而“橋立”號更是由日本橫須賀造船廠自主建造。前文提到,對於海軍的建設,中國和日本一開始都準備走“買造並舉”的道路。可惜急功近利的大清很快就拋開了“造”,單選了“買”,日本從“買造並舉”,逐漸發展到“自主建造”。1891年,排水量4238噸的“橋立”號下水。這預示着在甲午戰爭開戰之前,日本的造艦技術已經接近或達到了世界水平。

看看海對面的大清,全國人民都在提前為慈禧老太太即將到來的六十大壽忙活。可笑的是,日本天皇節衣縮食支持造艦的消息傳到國內,就變成了“日本天皇每天只吃一頓飯,省錢給海軍”。同樣可悲的是,這一傳言換來的不是警覺,而是一通狂笑:“畢竟是東洋小國,這樣干也不怕別人笑話。”看看咱們老佛爺,過個生日花幾千萬白銀都不當回事。

也曾有人對日本大建海軍的舉動憂心忡忡,提出建議停止或緩建頤和園,將經費轉用於海軍建設。據說聽到建議的慈禧老太臉馬上黑得像李逵一樣:“今天誰讓我不高興,我就讓他一輩子不高興(今日令吾不歡者,吾亦將令彼終生不歡)。”

1891年,日本在英國訂造的2439噸巡洋艦“千代田”號回到日本。

1893年,由英國設計,日本自主建造的3150噸巡洋艦“秋津洲”號駛出日本橫須賀造船廠。

1893年,時速達到23節的世界第一快艦(當時)“吉野”號加入日本艦隊。

北洋水師從1888年成軍到甲午戰爭開戰的1894年,沒有添置一艘軍艦。與此同時,日軍卻加速造艦、購艦,雙方實力迅速拉近。如果把20年的軍備競賽比喻成萬米長跑的話,可以說,在前9000米大清都佔據了絕對優勢,但在最後的1000米,大清停下來,吃蛋糕過生日去了,日本卻勒緊褲帶,咬緊牙關,衝過了終點。

1888年,中國海軍的總噸位為69000噸,日本為39000噸。在之後的6年裏,北洋艦隊停滯不前,日本新增艦艇12艘,噸位為18000噸。到甲午戰爭真正打起來時,日軍參戰的主力艦隻為37000噸,北洋水師只有30000噸。日本一線主力艦都是新艦,航速快,火炮數量特別是速射炮的數量、彈藥威力都遠遠超越了北洋水師,僅僅幾年時間內強弱易位。

在戰爭指揮上,日本也明顯強於大清。日本於戰前一年,也就是1893年,就成立了海軍軍令部,開戰之前就將所有的海軍力量集中起來成立了聯合艦隊,日軍還設立了集陸海軍參謀和決策為一身的統帥部——大本營,天皇在戰前親赴前線統一對陸海軍進行指揮。

反觀大清,海軍衙門、北洋大臣、南洋大臣互不統屬,從宣戰到罷兵清廷始終未設立統帥部。北洋、南洋、廣東、福建四支水師各自為政,互不來往。相對於海軍主力北洋艦隊而言,其餘三支水師雖實力較弱,但如果使用得當至少可以起到一些牽制或掩護作用。事實上,在歷時大半年的戰爭過程中,除廣東水師“廣甲”“廣乙”“廣丙”3艘軍艦隨北洋水師一起作戰外,大清其餘水師均一邊冷觀,坐視北洋艦隊覆沒。這3艘軍艦參戰的原因,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時任兩廣總督的李瀚章是李鴻章親哥,支援出於私人關係。另一種說法是這3艘軍艦北上參加演習,正好碰上了打仗這種“倒霉事”。

因此,甲午之海戰,實乃“以北洋一隅之力,搏倭人全國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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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戰爭(一):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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