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漫展
雁鳴湖畔的美術館裏，丁航赤裸着上身，手持雕塑刀正專心的塑造面前的一塊油泥，略顯清瘦但肌肉線條清晰的脊背上滿是各種傷疤。
房間很安靜只聽得見刀與泥接觸發出的細膩聲音，幾隻黑貓探頭進來，慵懶的伸了伸懶腰，一隻白貓跑到丁航面前，乖巧好奇的坐在那裏盯着看，丁航側頭看了眼它，微笑了下，拿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白貓看着他舔了舔舌頭。
他放下酒杯退後幾步，面前的泥已然被塑造成一個男人的頭像，慢慢走到泥塑後面伸手把雕塑刀放在頭像的右臉頰邊，深深的割了一道，點開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六點三十分。
喬三野在小喬的病房裏迷迷糊糊的醒來，像一座雕塑呆坐在看護床位。
雪珂輕輕推開門帶了一些豆漿油條之類的早餐，喬三野忙抬頭，帶着血絲的眼睛疲倦的彎了彎，微笑着說“小珂，你來了哦。”
“嗯，給你帶點吃的，趁熱趕緊吃吧。”雪珂邊說邊把早餐擺放在桌子上。
喬三野用力擠了擠眼睛，揉了下頭，走到桌子旁“謝謝你啊，不僅照顧小喬，還總得惦記着我。”
“我們之間就不用客氣了，不過，三哥你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了，你看着狀態很不好。”雪珂看着喬三野擔心的說道。
他點點頭，拿了一根油條塞進嘴裏，努力的嚼着卻如同吃一條抹布，感覺不出什麼滋味，喝一口豆漿順着咽了下去，如今吃東西對他來說已經不是為了品嘗，只是維持生命的一種必要活動。
雪珂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但為了顧及他的自尊又不能表現出憐憫。
“最近警隊還有跟進的案子還算順利吧。”雪珂問道。
喬三野喉結上下晃動了下，咽下一口豆漿搖搖頭“不算順利，八寒地獄的兇手仍然沒有什麼具體眉目，八熱地獄的李一沃雖然被抓了但是他卻和剝皮刑者有着密切的關係，可他絕口不提。最近又有一起碎屍案，已經發現三名死者了但是仍然沒有頭緒，加上社會上，網絡上一些輿論的攻擊，現在整個警隊草木皆兵。這幾個月不知道怎麼了，似乎犯罪的大門被開啟，各種變態奇怪的案件接二連三，並且我查到了劉，，，，”
馬上要脫口而出的劉長山三個字卻欲言又止，拿着豆漿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雪珂看着他眼神中的閃爍，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一絲溫暖瞬間從手背傳到了他的胸口。
喬三野轉頭看着她，雪珂卻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注視着他的眼睛，那清澈的眼神讓他波瀾的心感到片刻平靜。
喬三野低頭輕聲說道“我沒事，只是最近睡眠不好，時常會有點手抖。”
“嗯，我相信你不會有問題，不過也要適當的休息下，轉換下思維，不能每天盯着這些黑暗的事情看，偶爾也要換個環境接觸下新的事物，也許會有更大的幫助。”
“嗯，你說的很對。”
“我的傷快痊癒了，醫生跟我說下周可以出院，到時我可以回歸警隊助你一臂之力，還有你不用擔心，我和我媽媽，爸爸說了，他們會來幫忙照顧小喬，兩個人在家也沒事情做，他們很願意幫這個忙。”
喬三野聽到雪珂的話，心中充滿了溫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激，而無數的話到嘴邊卻似乎塞住一句也講不出，沉默了半天最後只說出了“謝謝”這既單薄又無比厚重的兩個字。
作別雪珂喬三野離開了醫院，驅車去警局時聞到自己身上的陣陣汗酸味，最近的低迷與忙碌已經讓他幾天沒有換洗過衣服，於是決定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再繼續征戰。
經過一番洗漱換了乾淨的衣服，此時的喬三野看起來恢復了點精神，他打開門準備下樓，卻聽見樓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去，嚇了他一跳，一個女孩穿着五顏六色誇張的短裙，紅色的頭套，加上誇張的濃妝，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火雞從樓上飛躍而來。
“啊，大叔，正好你回來了，送送我唄，快來不及了”女孩拉着喬三野的胳膊大聲說道。
他仔細一看這個“妖孽”竟然是珊珊“你這是要做什麼，怎麼跟跳大神一樣。”
“大叔，你這就太外行了，這叫COSPLAY，是一種表演，我今天的扮演的是小野熏，我在COS圈可是小有名氣的呀。”說著珊珊還擺了幾個造型，修長的腿，與翹起渾圓的臀讓她看起來誘惑力十足。
喬三野皺了皺眉頭“這都是什麼，別再擺造型了，裙子太短了。”
“哎，你是不是擔心我被別人看呀，嘿嘿，貪心喲。”珊珊調皮的湊到喬三野身邊，小手不停戳着他的胸口。
喬三野向後撤了下身“別鬧了，我要忙着去警局，你也趕緊走吧。”
“別啊，大叔，你就順道送送我吧，這次的漫展可是今年最大的，來了很多大神的，我馬上要趕不上了，求求你了，大叔。”珊珊拉着喬三野的褲腿蹲了下來，做出一副像小貓一樣的眼神看着他，還時不時嘟起小嘴。
喬三野搖搖頭嘆氣說道“哎，好吧，那趕緊走吧。”
”耶，大叔最好了。“珊珊歡呼着像一隻雀躍的小鳥跟在喬三野身後。
車開到了會展中心附近還沒有進去，外面的街道上就已經是人流攢動，穿着漢服，COS服，各種特色打扮的年輕人層出不窮。
珊珊則在車上像嚮導一樣喋喋不休“看到那個穿漢服的么，他們圈子互相稱呼為’道友‘，那個，那個紅衣服的是不知火舞，那個，，那個。”
喬三野沒有搭話也沒有阻止她的興奮，在他的眼中，這裏所有人都像是蛇鬼牛神，更不要說了解這些人扮演的是誰。
喬三野把車停到路邊“到了，你下車吧。”
“嗯？你不跟我一起么。”珊珊轉頭又擺出一副可憐的眼神。
“別鬧了，我還有事，聽話。”
“我不，我要你一起，你也去看看嘛。”珊珊撅着嘴，一副耍賴的樣子。
喬三野看看車窗外，熱鬧喧囂，小時候過年時廟會才有的場面，他突然想起，早晨雪珂對他說的那番話，也許去接觸自己完全不懂的一塊新領域，也未必是件壞事，用丁航經常引用的一句話來說，那便是存在即合理。既然這麼多年輕人都在追捧那必定有着它特有的魅力。
喬三野轉過頭來，珊珊還在撅着嘴，努力擠眼睛試圖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
“好吧，那就一起看看吧。”
經過十幾分鐘的排隊終於進入到會場內部，一進去眼前的景象讓喬三野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這裏完全與他想像的不同，起初他只是認為裏面就是類似演唱會一樣的舞台表演，沒想到這裏功能區域齊全，百家爭鳴，集市區，表演區，還有一些零散的COSER像街頭藝人一樣，擺着各種造型，供一群人拍照觀賞，這真的讓他想起小時候的廟會。
人群中他看到幾個女孩穿着黑色的緊身衣，脖子上帶着黑色皮帶鈴鐺，這剛好與如意湖中女屍脖子上的飾品一模一樣。
一邊的珊珊戳戳他的胳膊“大叔，看到漂亮小姐姐走不動道了。”
“沒有，她們幾個脖子上的鈴鐺有什麼說法么？”喬三野問道。
“哦你說那個啊，這個鈴鐺是一部日本動漫《魂鈴》經典周邊飾品，它和其它類似的飾品不同，這個是限量的，一般能擁有的基本都是資深的《魂鈴》粉絲呢。”
“還有這麼個說法。”喬三野點點頭，暗自記在了心中。
說著話，身邊經過幾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禿頂男，他們拿着單反穿着像攝影師一樣，但拍攝時鏡頭總是盯着女孩裙底下的白腿，要麼就是胸。喬三野看着這群油膩的男人，不由自主的撇了下嘴，剛巧被珊珊發現，她哈哈笑道
“哈哈哈，大叔，你看見油膩大叔不順眼了啊哈哈，這裏總是有一些老男人的，他們中的有一些確實是資深動漫宅男，但是大多都是來看穿裙子的年輕姑娘的，並且很多人偽裝成攝影師想獵艷呢。但是還有一些他們家裏會有很多經典收藏，藏龍卧虎呢。”
“哎，這都是些什麼，圈子也夠亂的。”喬三野搖搖頭。
“那當然啊，這個圈子也像個小社會一樣，都是有好有壞，有慾望有貪婪。”說著話珊珊卻像個成熟的姑娘。
邊聊邊走，兩個人來到了集市區，很多動漫周邊在這裏展賣，一眼望去前面的一個展位簇擁了很多人圍觀，好奇心重的珊珊拉着喬三野擠進人群。
原來這裏是DIY手辦專區，現場正有一名大神級別的製作者，現場表演上色。
喬三野探頭向里觀瞧，展櫃裏滿是各種動漫手辦陳列，他走到展櫃前，看到有一排單獨的人偶頭模，小心拿起一個素模人頭，雖然只有乒乓球大小卻五官精緻，活靈活現。
展區的老闆走到他身邊熱情的向他介紹“我們這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哦，進口樹脂，環保而且上色均勻，您在來這邊看看。”
說著老闆把展櫃下面的抽匣拉出來，看到裏面的東西喬三野頓時眼前一亮，這裏整齊擺放着各種型號的手辦單肢模型，小到單獨的手，胳膊，腿，腳等等。
“我能拍照么”喬三野有些激動的說。
還是第一聽到有顧客喜歡給這些單肢模型拍照，老闆笑笑道“當然，只要您喜歡。”
他拿起手機對着這些模型連拍幾張，珊珊湊過來看着他
“哈，沒想到大叔有這個愛好啊,喜歡製作手辦。”
喬三野沒有理會她，拍完轉身衝出人群大步朝大門走去，不知所云的珊珊連忙跟了過去，在他身後問道“大叔，你怎麼了呀，幹嘛呀？”
喬三野回頭匆匆的對她說“對了，十分感謝，我現在要馬上回警局，先走了。”
說著加快腳步離開了會場，珊珊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嘟囔道“怪人，真不知道喜歡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