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主
裴繼歡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知道我張媽媽武學上有今天的成就,和三個人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是隋朝末年的越王楊素,一個是獨孤城,還有一個就是大師伯虯髯客了。張媽媽雖然是女子之身,但少年時期就頭角崢嶸,獨孤城當時手裏掌管着一個殺人組織名叫‘地下城’,獨孤城就是‘地下城’的城主,張媽媽本是越王楊素府中的舞姬,因天分使然,被獨孤城看中,獨孤城把她從楊素手中要去,對她着力培養,教了她很多怪異的武功。張媽媽人雖聰明,卻因為年紀小,沒有太多分辨的能力,練了獨孤城教她的邪派武功,險些走入魔道。還好不久后她就遇見了大師伯虯髯客和她後來的丈夫李靖,虯髯客見張媽媽天賦了得,花了很多功夫,糾正她練邪派武功產生的禍害,在大師伯的指點下,張媽媽終於練成了一身超凡出卓的武功,後來在峨眉山中草創小無相金剛門。為了紀念大師伯的恩情,張媽媽把小無相金剛門的第一代祖師立為大師伯虯髯客,大師伯虯髯客的師父崑崙奴立為開山祖師,而她老人家只願居於二代祖師的份列。”
霍紫鳶點了點頭道:“獨孤城是個怙惡不悛的大魔頭,他不知從何處得到了‘腐骨神掌’的獨門心法,把這門掌法練到了有史以來的第六重。若非楊素髮現他有對自己不利之意設計殺他,恐怕他掀起的風浪,要遠高於他的幾任前輩。我的祖父知道獨孤城沒有好下場,所以一直暗中看着他,一直到獨孤城被楊素五馬分屍,他才放心回到教中,不數年就安然去世了。”
裴繼歡道:“可是傳到了你這一代,‘腐骨神掌’又出現了。”
霍紫鳶道:“我力有未逮,所以要求你幫忙。”
裴繼歡道:“你放心吧。自古正邪不兩立,就算你不求我,我也要對付這個大魔頭的。不過那個用‘腐骨神掌’的魔頭是誰你知道么?”
霍紫鳶道:“我在晉王府見過他兩回,但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非我族類,似乎是個域外來人。”裴繼歡道:“何以見得?”霍紫鳶道:“他高鼻深目,膚如古銅,大異我們中國的漢人。我雖不知他的來歷,但從他的外貌來看,他應該是天竺人或者尼泊爾人。”
裴繼歡坐了起來,伸展了一下胳膊,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霍紫鳶道:“我父親去世的時候告訴我,這些年我們‘幽冥神教’對付練成了‘腐骨神掌’的魔頭,採取的辦法是‘養惡為患’的緩兵之計,比如人身上長了個膿瘡,精明的醫生不會立刻將這個膿瘡割去,而會令這個膿瘡繼續惡化,最後才一刀了事,一勞永逸。‘幽冥神教’如今只有空名,門下教眾已經被我全部遣散,即便有你幫忙,我也還要想很多的辦法來應付。至於我會想到什麼辦法,到時候再告訴你吧,再來求你幫忙。”
裴繼歡道:“你救我一命,只要不讓我去做壞事,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霍紫鳶道:“你離開天山,要去哪裏?”
裴繼歡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跟張媽媽約好了,去完蘭州,就回到峨眉山去見她。跟你交談這麼久,我想起來我是不是要去見見我的父親,給父親母親掃掃墓了。”霍紫鳶道:“令尊令堂葬在何處?”
裴繼歡道:“師父給我留下的書信,說父親和母親同日殉難,都葬在長安城外。”
霍紫鳶點了點頭道:“無論你去到哪裏,我都能找得到你。你去吧。我還有事要回晉王府去,見過晉王交代完你的事,我也會回中原。有緣的話我們中原再見。”
裴繼歡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怪異的情感,竟似有些捨不得她就這麼走了,見霍紫鳶站起身來,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拉她,霍紫鳶臉上一紅,把手一甩,叱道:“幹嘛!想占我便宜嗎?”咯地笑了一聲,跑出廟門去了。裴繼歡追到門口,望着沉沉的夜色,自言自語地道:“奇怪,我去拉她做什麼?”自嘲地笑了笑,回到小廟,又躺在供桌上,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從蘭州到長安千里之遙,裴繼歡半個月後,才風塵僕僕地走到了帝國京師長安。這日他終於打聽到了父親母親的墓葬方位,但白天有人看守,他只能晚上去拜祭。好不容易等到月上梢頭,趁着關城門的最後時刻溜出去,順着開遠門一直向西而去。
開遠門乃是皇帝專門用於祭奠亡故將士的去處。裴繼歡一路行來,行人絕跡,墳塋連片,芳草萋萋,山風貫耳,一絲酸楚湧上心頭:“我雖未見過父親,但聽師父所言,當年他老人家也曾建立不少功勛,但死後葬身之處卻如此荒涼。”晃開千里火,折下一把松枝做成火把,細細找了半個時辰,才見草窩深處一片墳塋,當先一座墓的墓碑之上滿是青苔,依稀可見“唐故息太子之墓”七字。後面分別是“息太子妃裴氏之墓”、“承道”之墓、“承德”之墓、“承訓”之墓、“承明”之墓、“承義”之墓,三四丈外還有“廢王李元吉夫婦合葬墓”。不禁傷心下淚:“這是我那幾個哥哥和三叔三嬸。”插了火把,放下手中祭品,慢慢將父親墳頭的荒草除凈,點上香燭,焚燒紙錢,三拜九叩,悲從心起,伏地大哭。
他哭祭已畢,心中怒道:“自古爭奪大位,成王敗寇流血五步,天命也。但父親母親和三叔死後,皇帝竟然只給這片荒草坡做他們的埋骨之地,情薄何甚!”
他正自言自語,只聽有人在不遠處尖聲笑道:“晉王殿下果然所料不錯,叛逆之子果然來了這裏!”裴繼歡心中大怒,喝道:“什麼人!給我滾出來!”手捏火把,飛身跳出。
但見月光下,草坡上來了三人。三人都是身着一色青衣,背着月光,卻看不清來人容貌。中間那人見了裴繼歡,一言不發,手拿一個明晃晃的鋼圈,當頭向裴繼歡頭頂砸下。裴繼歡飄身退開,冷冷笑道:“休驚逝者英靈,有種就跟我來吧!”手持火把,展開輕功提縱術,出了墓地,一路向前疾奔。他奔了一陣,停下腳步,將火把別在路邊的一棵大樹的樹杈之間,回頭一望,三人已先後趕到。當下沉聲喝道:“報上名來,我手下不死無名小輩!”使乾坤圈那人嘿嘿怪笑道:“好大的口氣!聽過‘乾坤三煞’的名號么?我是管覺!”
裴繼歡冷笑道:“原來只是三個江湖敗類!也罷,今日我拜祭父母,未曾帶得三牲福物,就借你們三個項上頭顱,來祭我父母英靈!”身形一晃,寶劍倏地飛出,光閃閃的劍尖電光石火般刺到管覺肋邊。管覺圈子一擋,火星爆散。他左邊那人文宗漢,右邊使雙鉤的那人名叫金破,雙鉤帶風,一前一後,向裴繼歡胸前扎來,文宗漢在金破身後,尋隙擊敵。金破這一推一紮有個名堂,叫做“穿花三星”,是雙鉤路數中極厲害殺着,但見他一對雙鉤左刺前胸,右扎咽喉,雙鉤橫拖,攻對手前胸,狠辣之極。
裴繼歡縱身一掠,長劍劍光錯落,半空中猶如灑下漫天星斗,當頭罩了下來。金破雙鉤遮架格擋,手腕一陣酸麻。文宗漢恐兄弟吃虧,飛身一劍,向裴繼歡背心刺來。裴繼歡聽風辯器,腳尖一點,驀地斜飛三尺,文宗漢一劍刺空,險些將金破傷了,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收劍。裴繼歡紫霞劍指東打西,劍光閃處,將管覺頭髮鏟了一片,管覺破口大罵,文宗漢寶劍方遞,裴繼歡便以劍迫劍,一團寒光裹着他長劍,迫得他發不出招來。“乾坤三煞”雙鉤一劍一圈,竟奈何不得裴繼歡一口長劍。
管覺見三人聯手,奈何不得裴繼歡,猛地按動乾坤圈的機關,發出一蓬帶毒的飛針。裴繼歡早防着他用暗器,長劍旋風疾舞,登時將他一蓬飛針絞得粉碎,一劍“龍門鼓浪”,勢重力沉,竟將管覺震翻。文宗漢急步上前,揮劍就刺,金破也是不約而同雙鉤向裴繼歡頭頂劈下。裴繼歡猛飛一腳,將地上的管覺踢得向上飛起,金、文二人收手不及,劍、鉤齊下,管覺頓時腸破肚爛,頃刻斃命!裴繼歡長劍“偏花七星”,一翻一絞,文宗漢手腕劇震,寶劍竟被裴繼歡絞得飛上半空,一聲長嘯,長劍飛擲,登時將他活活釘在地上,把手一揚,喝道:“躺下!”手起一掌,將金破打得眼珠突出,頭骨震裂,軟軟倒地。
裴繼歡連斃三人,扯了一把茅草,擦乾寶劍上的血跡,恨恨想道:“好皇帝!好兄弟!我已亡命江湖,你們卻要步步緊逼!也罷,我便就去皇宮殺了你,永絕後患!”當下取過金破的鉤在草地上挖了個大坑,將三煞草草掩埋,趁夜回到開遠門下,施展壁虎游牆功爬上城樓飛身進城,揀偏僻角落一路疾行,不片刻便到了皇宮金水橋宮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