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刨花下崗了

五十六、刨花下崗了

五十六、刨花下崗了高楚的老婆姓鄭,兩人從小就認識,在外人看來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大約兩人雙方的父母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當某天老鄭頭對老高頭提起兩家是否該攀個親的時候,老高頭擊掌頓足,好啊,太好了,領導,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可是高楚不同意,那時他剛從北京鎩羽歸來,脾氣暴躁的差點跟老爹斷絕關係。

高母平生第一次求兒子,說你爹后二十年的官場生涯全憑着這次的聯姻,老鄭頭是啥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得不到的東西,一定會連根毀掉。小鄭那孩子長得漂亮,學歷也不差,若不是因為老鄭頭這領導當的太霸道,也不會挑花了眼的耽誤到現在。

高楚敢跟他爹放橫,遇到老娘淚眼沉沉立馬沒了戾氣,委屈着點頭答應下來。

高楚和小鄭結婚後沒幾天,他立刻後悔到了極點,愛人小鄭有兩個毛病讓他痛不欲生。一是潔癖,家裏整潔乾淨的如無菌室,這讓煙不離手的高楚很不適應,而且一屋子的消毒水味道,讓他這個鼻炎患者噴嚏不斷。這還算好的,起碼是為了身體着想,還有一點他更不能忍。小鄭婚後兩性生活極為規律和嚴格,每周最多一次,遇例假期暫停,必須是周六,必須是晚上九點之後,必須是擋上了厚厚不透一絲光亮的窗帘,必須是滅掉全部的照明燈。

用高楚的話說,結婚十年,我愣是沒見自己媳婦兒裸體是啥樣。

有了孩子之後更甚,連餵奶都不讓高楚在一旁看着,最後乾脆趕他去另一間卧室單睡。這一睡就是好多年,夫妻生活一天比一天見少,這兩年乾脆徹底沒有了。

桃花聽了高楚的一番敘述,有些不相信地問,“頭回聽說還有這樣當兩口子的,你不會是編故事騙我吧。”

高楚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來,“我都受了多少年的傷害了,現在扒開傷口讓你看,你還來笑話我!剛才就傷了我一次,讓人慾罷不能,現在又來!?這朋友沒得做了。”

“哦?!我們是朋友?是怎樣的朋友?”桃花藉著高楚的這句話趕緊追問。

桃花說,這是小姐慣用的招數,把一般的客人上升到鐵子的標準步驟。既然已經在一起睡過,男人都會很要面子和恬不知恥地回答“當然是超越友誼的那種女朋友唄”。這恰恰中了小姐的圈套。

小姐會順桿就往上爬,“大哥,我都是你女朋友了,你不怕我給你戴綠帽子跟別的男人出台啊?”

男人這時候的那種私心立刻被釋放出來,對啊,我睡過的女人怎麼能讓別的男人也睡,那我不是同意被戴綠帽子了嗎?

“那你以後不會不出台呀?”

“不出台掙不到錢誰養活我啊?”

“我養唄,每月給你2000,夠不?”

“真給我2000?哎呀媽呀,大哥你太好了,我以後就跟定你了,別人給多錢我也不會再跟人家出去啦,保證守身如玉的給你一個人留着。”

像從前桃花對付刨花用的就是這一招,但這次她是習慣性的脫口而出,本意並非如此。

高楚斜睨着懷裏的女人,半天沒說話。

正當桃花感覺心裏變的彆扭起來的時候,突然聽高楚問,“你們當小姐的,真有和客人處對象的嗎?”

桃花並沒回答高楚的問話,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們當小姐的是不是不配擁有愛情?是不是覺得我們這樣的人都是純粹為了錢?是不是我們說的所有的話都是半真半假?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陪你睡覺是假的?”

高楚點了根煙,煙蘊繚繞中他說了很長的一番話。

他說,有個叫鮑鵬山的人說過,世上的愛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着,每個人都嚮往着美好的愛情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但是,總會有一些愛情我們必須拒絕。拒絕並不代表輕視,相反的是沒有任何一份愛情是可以被人嘲弄的。

桃花剛才的問話,就是對愛情的一種嘲弄,或許小姐本身職業的原因,涉及到這個問題時自然而然地帶着戒心地保護自己。

他問桃花看不看武俠小說,桃花搖了搖頭。

高楚就又一次開始了評書式的講故事。

武俠小說的泰斗是金庸,金庸你總該知道吧,什麼射鵰英雄傳都被翻拍了好幾次電視劇。金庸的小說里有很多關於愛情的,像郭襄、楊過小龍女這些愛的徹徹底底的不必說。他寫的反面人物也有着各自的愛情故事,李莫愁、葉二娘、周芷若、韋小寶的母親等等,甚至還有東方不敗和楊蓮亭這種不被世人認同的愛情。

但所有這些人的愛情,在他的筆下都不被嘲弄,都有着肝腸寸斷的情有可原,所以他對這些愛情的描寫,都報以了溫厚的憐憫。

世人最難的就是對他人憐憫,特別是不同階層之間的憐憫,更是少之又少。平常百姓看富貴人家的愛情是利益交易,有錢人看百姓的愛情是苟合而已,社會發展到現在,人人學會了牙尖齒利,刁鑽刻薄,反而忘記自己原本是寬厚醇和的人。

對小姐們的愛情他是相信的,只是不清楚會有多少人是杜十娘和梁紅玉。

高楚連着吸了兩根煙才把故事講完,他低頭瞧了瞧桃花,等待她的答案。

“講完了?”

“完了。”

“那韋小寶到底是誰的兒子啊?”

“我去,你是真來聽故事的啊!”

“你講的好聽。”

“我在問你,你是不是杜十娘?”

“杜十娘是金庸那部小說里的,剛才你也沒講啊。”

高楚用力地撓着頭,推開桃花,赤着身子翻身下地。

“你幹嘛?”桃花嚇了一跳。

高楚生無可戀地苦着臉回答,“尿尿,憋得慌。”

之後的一段時間,高楚帶着桃花差不多睡遍了邊城大大小小的中檔酒店,兩個人再沒探討雙方之間的關係問題。高楚也從不像歌廳客人那樣高高在上地甩給桃花錢,只是開房前後帶着她吃吃喝喝,然後一起瘋狂到精疲力盡。

金魚兒不解地問,你們倆那時候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

桃花不無驕傲地說,約炮!懂不?這種現在年輕人特流行的東西,就是那時我倆發明的!

金魚兒不太相信地嘟囔,不會吧。

金魚兒為此還特意去度娘了一下這個詞。約炮:是指非男女朋友關係或非夫妻關係的人相約見面然後發生性關係,叫做約炮。可能是通過網絡認識,約好,見面,然後發生關係。也可能是當面認識,然後發生性關係。而發生關係的雙方,我們稱之為炮友。

這裏面很明顯,沒有出現金錢等利益上的詞彙。並且有文獻顯示,有43%的女性和23%的男性希望能夠將炮友關係發展成為浪漫關係,驚奇的是,最終有10-20%的休閑男女實現了成為夫妻。

太特么神奇了!

儘管金魚兒把這部分的內容從頭到尾融會貫通了一番,也沒能找到高楚和胡桃花的名字,我這才放心,原來約炮並不是這兩個人的專利。

自從桃花開始迷戀上和高楚開房之後,她在KTV的班就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糊弄。有時候正坐着台,接到高楚的電話,立刻把客人甩在一邊,風風火火地跑出去。

這晚,有幾人請鮑總吃飯唱歌,他便沒打招呼地去了桃花的歌廳,等到了歌廳,桃花恰好閑着。

鮑總有一段時間沒見桃花了,自然稀罕的手忙腳亂,桃花也就只好虛偽與蛇地應付着。正在兩個人糾纏的快要離開歌廳時,桃花的電話響了,掏出來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楚”。

桃花先是立刻掛斷,隨後一把推開刨花,站起身就往包房外跑。身後傳來刨花不滿的聲音,“誰的電話啊?猴急着要上床嗎?”

那晚,桃花沒去和高楚約會,而是要求刨花開車送自己回家,刨花有些不舍地試探她能不能在外面住一晚。

“我們分開吧。”桃花突然說。

“為什麼?”刨花很是意外地問。

“沒為什麼,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需要個為什麼嗎?”

“那當然需要!咱倆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可以為你離婚,可以立刻娶你,你是知道的。”

“你離了嗎?”

“沒有。那不是因為……”

“沒離你說個屁!還娶我?!你有那個資格嗎?”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嗎?”

“省省吧。我不稀罕你的努力,明白不?”

“不明白。”

“不明白?那我明確地告訴你,我們結束了!”

“結束什麼?”

“滾!你聽不懂人話啊!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不許來找我!”

“你,你是不是有新的鐵子了?”

“有啊!怎麼了,這跟你有關係嗎?”

“懂了。祝福你,也祝福他。”

桃花說,她和刨花的這段挺讓自己費解,分分合合斷斷續續地掰扯了六七年的時間,但從開始她就極為不喜歡這個人,甚至在床上會覺得噁心。可每到自己用錢捉襟見肘時,又都是他幫着解圍。

她算了算前後從刨花手裏總共拿到了10多萬的現金,還有一套便宜到家的商品房,而自己和他在一起睡過的次數絕對不超過二十次,還趕不上剛認識的高楚的一半。總的說刨花這人本質不壞,甚至有點愚鈍,特別是在男女這件事情上,更是迷糊,如果換作他人,早就把桃花甩到一邊了。

2015年的時候,桃花在街上遇到過一次刨花,滿頭的蓬亂白髮,鬍子拉碴,依舊是件極為不合身的深藍西服,腳上穿着雙旅遊鞋,佝僂着腰,冷眼看有七十多歲的樣子。

他說,離開桃花后不到兩年,家就搬到了邊城,在最繁華的七經街路段。銀海老闆給了他一戶80多平的房子后,一腳將他踢出了公司。麗萍現在跟他重歸於好,目前兩人都做着小時工維持生活。

他說這話時,對眼前更加光鮮照人的桃花似乎視而不見,只是轉身後,才立刻紅了眼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下過海的女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下過海的女人
上一章下一章

五十六、刨花下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