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不合理的世界
“啊？你說5G技術啊，聽說倒是聽說了，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實現啊，誰知道會是怎樣一副光景。而且就算我們那邊達成，也不可能迅速把公路升級到這樣的規格吧，難道說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成長比我們快了許多？”
“現在看起來是這樣，但是其中的事情又不能以常理推斷，畢竟是人為製造的空間，創造者是可以隨心所欲改變歷史進程的。”
宇伯分析道，這話多少令戚曉有些信服，卻又對外面的世界更加感興趣了。用想像力堆疊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恐怕得親自看一眼才能真正體會到其中的神奇之處。
“那……地面交通呢？和常規的接近嗎？”
“差別很大，先說地下一層的公共交通，雖然只有一層，但是流量巨大。車是圓形的，周圍有一圈橡膠墊，整個車露在外面的部分都很軟，很舒適。每輛車只有一個座位，但是數量龐大，分批次‘運送’。說白了就像過山車，每批走一趟車，數目依據當時上車的人數量而定。”
“等等……這麼說來和地鐵的規劃特別像？”
“是的，雖然沒有軌道，可是每一趟的車都會整齊排列，彼此之間保持一拳的距離，可能是用了磁力排斥的技術。乘客排隊上車，安全帶自動扣合，車則沿着一條窄路移動到道路上面，與其他已經就位的車輛構成一個方陣。只要達到道路寬度，無論幾排車都可以啟動，時速很高。最重要的是，想去哪個終點站就去對應站台坐車，可方便啦。”
“確定只有地下一層？”
“是的。”
“這樣嗎……”戚曉陷入沉思，宇伯在一邊突然插話說：
“對了，老夫曾經嘗試過一次。”宇伯插話說，“車載系統會自動檢測乘坐着的身體健康狀況，同時自動檢索乘客在醫院就醫的記錄，身體狀況不佳者會被提示。等頭上的罩子一閉合，你就能看到街道上的景色，好像身臨其境一般，甚至能看到街道兩側的行人……”
“還能看到街上的景色？”
“是虛擬影像啦。”
“並不是虛擬影像，反而像是一種投影技術，可以將某地的景象完整投射到整個的地形環境中，而且我猜測啊，甚至是實時影像都說不好呢……”
鄧麒撇了撇嘴：“猜測猜測，你的口中怎麼都是猜測。”
“只是無法驗證罷了，反正當我看到大本鐘的黎明時，這邊剛好是下午兩點，時差完全對應得上。”
戚曉點點頭，心裏難以置信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同時也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
“地上交通呢？”
“全是無人駕駛車輛，整體規則差不太多，但是人們被解放了更多的時間，而且車的舒適感強太多了。整體是透明的不說，可以自由調節影像，如果什麼都不想看，還可以調成柔和的室內場景，安靜地在下班路上讀一會兒書就能到達目的地。至於堵車的什麼的，壓根不存在。”
“街道上面還有實體店嗎？”
“有歸有……不過看起來沒有實際用處，只是讓人懷念舊世界的去處罷了，倒是電玩城比較龐大，還有數目紛雜的衣服店、食品店、健身房、互動類遊戲店比如密室逃脫之類的。換言之，店面的社交屬性更高，人們進去並不一定是真的要買什麼東西，買的都是服務。”
“至於其中的交易細節，我想就不必細說了，都是最方便快捷的，只要帶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消費結束后一刷就好，系統自動扣費，信用評級高的人還會得到系統的額外獎勵。”
“系統……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系統？聽起來到處都是系統，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因為這個生活都被極致簡化了，如果說是一個設定未免就太簡單了吧？”
“我想，很可能真的只是一個設定。當然，在這個世界裏大概率就是創造者制定的規則。但如果要用現實世界的實現方法來講，應該是一個萬物互聯的網絡，網絡中的一切行為均由一台擁有超高計算速度和超大存儲空間的計算機終端進行操控。”
戚曉點點頭，身子在躺椅里晃來晃去，卻是狐疑地說：
“這麼說來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可是我一直覺得不大對勁，好像這中間遺漏了一些東西。”
“是什麼？”
說到這裏，鄧麒的目光嚴肅起來，身體也不自覺地前傾，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以地下交通舉例，如果把起始站和終點站作為兩個集合，它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鄧麒回憶片刻后無法確定，從旁邊的桌子上划動一下，手指點了幾下后調出來地下交通的實時狀況圖，上面附有所有站台的位置信息和所有線路的連接情況。
“完全對應的關係，每個起始站都有到任何一個終點站的線路。”
“嗯，所以說，任何一趟車都沒有經停站，全部是直達。”
鄧麒正色道：“是這樣的，所以才說這裏的生活果然是簡化到了極致。”
“可是你們說過地下公共交通只有一層，有研究過空間自洽性嗎？”
鄧麒想了想后搖頭道：“沒有……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在單趟車的旅途中，很可能穿過了一片空間混亂的區域，所以才能夠只佔用一層的空間，卻又實現想去哪裏都可以直達的效果。”
宇伯驚奇地嘆道：“啊，老夫就說有些地方很亂的嘛，壓根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已經到了位置，可是回頭去想，卻又發現本不可能如此。多次這樣下來老夫還以為是自己神經錯亂了呢……”
鄧麒點點頭，佩服地看了眼戚曉后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原本產生的所有疑點似乎就都有了答案。”
“你還有疑點？”戚曉不屑地說，“不會是本小姐發現問題你才要趁機裝作自己很懂的樣子吧？”
“並不是，但也確實離不開你的幫助，因果的問題確實是你提醒了我。既然你們說是畫中世界，考慮所有事情的出發點可能真的不必太紮實，只需要選擇最貼近的想法即可……”
“鄧公子可有想法？別賣關子了。”戚曉的話里有揶揄的味道，鄧麒假裝沒聽到，繼續說：
“很可能和你的想法一樣，這個世界裏被認為“不重要”的事情，都被簡化成了只有開頭和結果。就算有些過程中間需要一定的時間，也會被其他有意義的事情代替。
房子如此——只要有陽光，光線就一定會照射過來；地下交通如此——只要從起始站出發，就一定能到達終點站；地上交通也如此——如果你只是想在車上喝杯咖啡，說不定車只是在原地轉圈，等你的咖啡喝完，車蓋上的電子屏幕隨之消失，你就發現自己到了家門口……”
宇伯若有所思：“這麼說來，道路上還確實有汽車在行駛啊？”
“道路上的汽車相比我們的世界已經少了太多太多，可想而知這應該都是些享受開車環節、認定這個過程與結果同等重要的人吧。比如喜歡開車的人、認為下班路上看到的街景會消除疲勞的人、需要一定社交功能的人，都會開車在道路上。至於其他人，上車以後可能就瞬間回到了家門口……”
房間裏突然沉默下來。
半晌，戚曉突然問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們覺得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鄧麒眨眨眼：“怎麼，你覺得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不好啦，總覺得怪怪的。”
“不好嗎？所有人都有完全的自主性誒，我覺得這才是真的反映並且迎合了大部分人的真實訴求。每天我們消耗了太多的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面，這樣確實讓更多人有機會選擇更有‘意義’的方式，反而是社會的進步吧？”
“意義？一件事情有沒有意義，在沒有看到結果前是無法下定論的。確定地知道‘意義’后才會去做一件事，人類社會的進步恐怕步履蹣跚。雖然看起來是省略了沒有意義的過程，可是，一旦形成社會性的慣性思維，那些沒有明確意義的結果呢，還會有人探尋嗎？甚至是開始時就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情呢？”
鄧麒盯着戚曉看了半天，才幽幽地叫了聲：“戚曉？”
“怎麼啦，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改掉這種欠揍的語氣，等我康復了一定得聽一次揍一次！”
鄧麒沒有理會戚曉的威脅，繼續賤賤地說：
“你的腦迴路似乎和正常人不大一樣……況且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你怎麼就擅自開始推理了呢……”
好吧，戚曉表示被打敗，但她仍然不服輸地把一大塊墊子扔在了鄧麒臉上……
吃過晚飯後，戚曉在鄧麒的攙扶下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面，她的眼睛上仍然包裹着厚厚的紗布，臉上還有些地方帶着奇怪的痕迹。
從上下的邊沿，她似乎能感受到一點點光線透進來，內心則開始勾勒這個絢麗城市的夜晚圖景。
“誒，對了，我們是在多少層？”
“三十二層吧。”
“啥？這得多高啊，我們以前有這麼高的樓嗎？”
“我也是第一次住在這種地方，但是在裝修華美的城市中央，擁有這麼開闊的視野還真是不錯呢。這個夜景，嗯，等你自己看吧，我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了。”
“所以我們就算是在樓頂了嗎？”
“開什麼玩笑，我們大概是一多半的位置吧，這裏的樓可是直衝雲霄的。”
“啊？那大廈的採光豈不是……誒，等等，是不是建築的密度很小啊……”
鄧麒笑着說：“當然，為了不影響採光彼此之間相隔很遠。可是房子的高度相當恐怖。外形也簡單說一句，《指環王》看過吧？就像那個撐着魔眼的巨塔，不過顏色和構造細節要友好很多，但還是相當酷炫啦。”
宇伯補充一句：“每棟樓有八個朝向的房間，其實是十分恢弘壯闊的。樓的內部是八個朝向的十六部電梯，當然電梯也不重要，只要想，你一閉眼就能回到家裏……老夫剛才專門去嘗試過了的。”
“宇伯，你老爺子可真是無聊。”
“驗證一下嘛，反正閑着也沒有事情可做，只要新鮮的體驗都算是娛樂活動了哦！”
宇伯笑着摸摸腦袋，這裏自動供應的飯菜超級好吃，他已經喪失了最大的樂趣——燒菜。當然，因為有奇怪因果律的存在，菜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也不可細究，反正這幾個人一聞到味道就被牢牢俘獲，也沒有心思去考慮那許多了。
睡覺前，鄧麒死活不願意送戚曉去她的房間，咬住死理“男女女授受不親”，宇伯想着這位以前的那些暗中勾當，不屑地翻了翻白眼，最後沒辦法只好自己攙扶着送戚曉回去。
戚曉的房間沒有窗戶，但光照卻並不差。整個一堵牆上是阿爾卑斯山的圖景，清晰到就連青翠樹葉上的紋理都能看清，這些樹木甚至在輕輕擺動，好像在微風中晃動一般。
“別關燈啊宇伯，我有點害怕。”戚曉蓋上被子后不放心地叮囑一句。
“沒問題。”宇伯幫她輕輕掖好被子，關上門退了出去。
當然沒問題，因為整個房間裏都是雪山反射的白光，從畫布中照出的柔和白光並不刺眼，寧靜而渺遠，令人心神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