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繞着半人粗的老樹拴上尼龍繩,打了個活結,拽了拽試試結實程度,又往地下岩洞扔了幾根熒光棒,許久才聽到墜地聲。

我藉著熒光往洞裏看,狹長的岩壁亂石突起,石縫裏爬滿拇指大小的甲蟲,相互碰撞着,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咯”聲。我從岩縫裏抓出一隻甲蟲,蟲子在手掌里爬來撓去,又癢又疼。

我捏着甲蟲湊到眼前觀察,它有橄欖核大小,通體漆黑,橢圓形翅膀退化成硬甲,眼睛是兩枚火柴頭形狀的圓點,嘴巴奇長,佔了身體的三分之二以上,八條長滿茸毛的爪子透着藍光,懸空胡亂揮舞。

突然,蟲嘴開裂成三瓣,探出白須,噴出一股淡綠色液體,正中我的鼻尖。鼻端頓時傳來強烈的灼熱感,我捂着鼻子疼得直跺腳,把蟲子踩得稀爛,黃綠色的肉醬沾到的草葉瞬間變黑枯萎,“哧哧”冒着白煙。

“月餅,看我破相沒?”我摸着鼻尖,總感覺被蟲液燒掉一塊肉。

月餅揚了揚眉毛,表情凝重:“節哀。”

我在十萬大山差點被乾屍勒死都沒現在這麼緊張,急忙掏出手機打開相機當鏡子,一時沒作好心理準備,被屏幕里的自己嚇了一跳:鼻尖紅腫,鼓了個綠豆大小的燎泡,薄薄一層油皮裹着淡黃色的膿液,異常噁心。

我摸出銀針,挑破膿包用力擠着,鼻子被捏得酸麻無比,眼淚不住地流。月餅板著臉強忍住笑,扒拉着岩洞附近的草叢:“凡有毒蟲出沒之地,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等我擠完膿液,月餅撕了片艾草葉給我貼着創口。我吸了口氣,鼻子依然酸得很:“你丫以為是洪七公啊!這蟲子五行屬火,附近找找,有沒有薄荷。”

月餅圍着岩洞扒拉雜草,尋到一叢薄荷,抓了兩隻蟲子丟進去。蟲子落進薄荷叢,像掉進熱鍋似的四處亂爬,沒爬幾步就哆嗦着腿翻了肚子。

“萬物相生相剋,這裏面的道理一輩子琢磨不明白。”月餅用樹枝扒拉着蟲子,確定死透了,“我說南少俠,傷個鼻尖兒又不是斷手斷腳,用不着只抽煙不幹活吧?”

我靠着樹抽煙正舒服,被月餅這麼一說,老臉一紅:“天坑這麼深,從坑口爬下來二百米是有了吧。您老人家一路溜達着拍照看景兒落得清閑,三十多公斤裝備可都是我一人扛下來的。勞動人民很辛苦,別耽誤我吐納還陽,要不一會兒哪有體力陪你下去幹活?”

“看不出南少俠居然會‘吐納還陽’,敢問原形是哪朝狐狸?《聊齋》裏面可有名號?”月餅邊說邊拔出一叢薄荷,根莖上大坨濕泥簌簌掉落,露出根須包裹的圓形東西。

月餅隨手一扔,那個糊着草汁爛泥的東西滾到我腳前。我看得真切,居然是一顆腐爛的人頭。我叼着煙還沒反應過來,一條蚯蚓形狀,長着白毛的肉蟲從糊滿爛泥的眼眶裏鑽出,突然彈起,落到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我疼得跳起,生怕蟲子有毒,沒敢直接拍死,用力甩着手腕,慌亂間撞到身後的樹榦,蔓藤落了滿頭滿臉。

蟲子甩掉了,傷口紅腫一大片,邊緣透着青黑色,微微發麻。我擠着膿血嘟囔:“今兒忘了看黃曆,出師不吉。”

“南瓜,別動!背後有東西。”月餅眯着眼睛向我走來。

我當場僵住,后脖頸冷颼颼的,好像有“人”在吹氣。

月餅摸出桃木釘:“往前走,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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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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