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紅粉濃情
看到山嶺和樹木都換上了“縞素”，老李心裏說：陳靜啊，我的愛人、我的戰友，你死的英勇，死的壯烈！我為有你這樣的戰友自豪、驕傲。你看，山嶺和樹木都在為你戴孝。陳靜啊，你不要有什麼牽挂，你未竟的事業，我、我們一定會替你完成的。本來，我想等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就和你結婚，我們一起游長城、逛北戴河；我們一起領着孩子看電影、逛花園；我做你最愛吃的飯，補償我的不辭而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但是共產黨人只能這樣，只想到為自己，那還叫什麼共產黨員！我沒有忘記入黨誓詞。陳靜我的愛妻、我的戰友、我的同志，願你一路走好！
就在陳靜犧牲的地方，新起了一座墳。墓碑上刻着：愛妻陳靜之墓。但沒有落款。
老李每每來到墳前，心裏都想着陳靜的音容笑貌，都默念着陳靜寫的那幾句話：頭可斷、血可流，誓死不做亡國奴！挺胸膛，傲嚴霜，用我們的血肉築起長城！中華民族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民眾們，快覺醒，萬眾一心，前進！每當這時，心裏都會涌動着一股激情。直到有一天，一首悲壯的、撼天動地的《救亡進行曲》衝口而出：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着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萬眾一心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
哼着這首歌，他的熱血就往上涌，就像要噴出胸腔；哼着這首歌，就想到有無數仁人志士、普通百姓為了不做亡國奴，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
這首《救亡進行曲》直抒胸臆，把這些天來悶在胸中的情感全部抒發出來。她就像催人的戰鼓，雖無“咚咚”的鼓點，但卻鏗鏘有力；她更像進軍的號角，讓每個聽到的人為之振奮，熱血上涌、力量倍增，催促戰士拿起手中的武器上陣殺敵。
這首歌後來改名叫成《義勇軍進行曲》。
老李或許沒有想到，這次的無心之舉竟成永恆。《義勇軍進行曲》一霎時竟在全東北傳唱；再後來又在全中國傳唱；再後來又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在全世界傳唱。她激起無數中國人的愛國熱情；她讓國人無數次為之驕傲。
農曆一九三二年的大年”不期而至“。往年的大年，人們總是提早準備，殺豬、宰雞，推碾子、磨磨，做豆腐、蒸年糕，忙的“一塌糊塗”。這還不算，有小孩兒的人家還要給孩子做新衣裳。不是有句話說：丫頭要花、小子要炮、老頭兒要氈帽，老太太就喜歡紅糖蘸年糕嘛。這一切都操置完了，還得忙着貼對子、粘掛錢兒，還沒忙完，腳跟腳兒的除夕就到了。大年除夕的熱鬧勁兒自不用說——大人小孩兒都盼了一年了。
可今年、也不要說今年，這兩年都一樣：冷冷清清，凄凄楚楚，一點年樣也沒有。原因誰都明白，都是日本鬼子鬧得，誰還有心思過年呀。
趁着鬼子這幾天稍微消停一點，老李回到朝陽縣城，一來是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也想回家看看；二是到幾個士兵家裏看看，有什麼困難，幫着解決一下。剛拐過一個衚衕，迎面看見王小娟手裏拿着一個小藍布包正向他這邊走來。老李站住，打一聲招呼：“小娟，上哪兒去？”
王小娟一激靈。一是沒有思想準備，二是精神過於集中。王小娟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非所問：”我沒事兒。“咕噥半天：”我媽叫我給你送點殺豬菜，還有點年糕。我媽說你沒時間弄，就叫我送一點來。“
”這多不好意思？我怎麼能讓你媽費事那？“老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咯咯“，小娟笑成一朵花：”那麼大事情都能處理，這麼點小事就難住你了？不用你拿，我給你送去。“
”這怎麼可以？不行不行！“
管你行不行呢，王小娟已經走在前面了。到了老李家裏，王小娟把東西放下，順便掃視一下屋裏：炕上放着一個鋪蓋卷，布料雖然不新，但卻乾淨整潔；地下靠北牆擺着一對箱子，油漆斑駁，看來有些年代了；箱子上的一個鏡框吸引了小娟的眼球：一對三十多歲的青年夫婦前面站着一個少年。小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老李，心說：別說，還真像！只是那個天真，這個太成熟了。
能不成熟嗎！老李的童年是無憂無慮的，也可以說是幸福的，上有爺爺奶奶的疼愛，中有父母的教養；青年時代在大學讀書的三年對於老李來說是充實也、富有挑戰的。可是組織安排他到熱河省委工作后的幾年，特別是最近二年，壓力太大了。爺爺奶奶相繼離世，父母也在去年一次往哈爾濱探親的路上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死。這些小娟怎麼知道呢？看到小娟注視鏡框，老李也看了幾眼。一想到好好地家庭竟然被日本鬼子拆散了，一股悲憤之情湧上心頭。父母也還都五十歲不到，還沒有享上幾年福。又想到有多少無辜群眾遭受日本侵略者屠戮、殺害，大好河山讓日寇的鐵蹄踐踏，心痛的沒法忍住。好在有小娟在跟前，他不便於發作。
小娟看到老李激憤的表情，知道是她勾起了老李痛苦的回憶，有點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又惹你生氣了。”
“唉！不怪你。這帳都應該記在日本鬼子的頭上。總有一天會讓他們血債血還。”
小娟心痛老李。自打抓住石本就沒有回一趟家，鬍子又長了許多，也沒工夫刮一下，臉也消瘦了。她想，以後我要肩負起照顧老李的任務，別把他累壞了，以後的工作還多着那。於是拿起她帶來的菜和年糕到外屋。
老李看着小娟拿着東西去外屋，也沒多想。一來是陳靜的影子還沒有從他的大腦中抹去，二來是老李總覺得小娟還是個孩子，所以總拿小娟當做小妹妹看待。
沒一會兒的功夫，小娟就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來，老李也真餓了，多少天沒有吃飽飯了，於是拿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小娟則在一邊看着老李吃飯，看着老李吃飯的樣子，她既覺得好笑，又有一種成就感。
老李吃下幾塊年糕以後，肚子有了一點兒底了，才想起感謝小娟。一抬頭，正好和小娟熱辣辣的眼光對上，眼裏還含着一點淚花。小娟發現老李看她以後急忙把頭扭轉開來，站起身就往外走。這時老李似乎明白了什麼事。過去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現：第一次見到她時小娟拚命往人群後面躲，不敢與老李照面；第二次部隊打完羊圈子車站勝利返回朝陽時，她夾在人群中趁老李不注意偷偷的塞給他一個蘋果，然後就跑。這些事當時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都不是偶然的，一定是早有“預謀”。一想到這裏，老李就覺得不行，得趕快把這根情絲掐斷：人家姑娘才二十齣頭，我都往三十奔了，再說我這成天風裏來雨里去的，萬一哪天有個意外，不是耽誤了人家嗎。斟酌以後，他給小娟寫一封信，在信中說明情況。
（待續）——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