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黔驢技窮
東邊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老李正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見孫二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來：“李特派員，從東邊來兩輛裝甲車。怎麼辦？”
“啊，敵人來了援軍。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咱們不和他們糾纏。撤！”老李手一揮，獨立團參戰部隊按原計劃撤退。等到敵人會合后衝到山頂上時，獨立團已無影無蹤。
日本憲兵隊長矢加部宗始終弄不明白，一幫土八路，用一些落後、破舊的武器，竟敢跟堂堂的大日本皇軍對抗，戰鬥力還這麼強！如果中國人都這樣，那麼《解決滿洲問題方策大綱》豈不泡湯！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心裏在發顫，無奈只得向瀋陽關東軍總部請求增援。
南嶺一仗，着實讓矢加部宗長了見識。看來，來硬的不能讓土八路就範。必須採取其它措施。
八月十五日夜，朝陽寺馬大喇嘛禪房。昏暗的燈光下，馬大喇嘛和另外一個人在等待着老李的到來。這個人叫畢佔一，是老李發小。此人已於一年前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漢奸。這次隻身一人來到朝陽寺，是想與馬大喇嘛一道勸降老李。他帶來了矢加部宗的親筆信，信的內容有三條：一、交出石本權四郎，日軍將不再與獨立團對抗，並可資助共十七萬日元，作為酬勞；二、如果歸順大日本皇軍，所有武器彈藥均由日方提供，同時資助五十萬日元，作為軍餉；三、老李可以棄兵從政，在未來的大滿洲國謀取一職。價碼不可謂不優矣！
本來老李已對馬大喇嘛起了疑心，認為石本押在朝陽寺已經不太安全，正想將其換個地方，這次來到朝陽寺，見到馬大喇嘛與畢佔一在一起，更證明了他的判斷。於是，老李來了個將計就計。一邊跟畢佔一談着條件，一邊應允着畢佔一的要求。畢佔一心想，都說李鬍子軟硬不吃，那是信不過他們，還是我了解李鬍子，三言兩語就把他的心給說活了。家事瞞不過鄰院，好漢架不住三勸，金錢美女、高官厚祿面前人人都是一樣的，我畢佔一是這樣，他李鬍子不也是一樣？就連人人都敬仰的活佛不是也被日本娘們給迷住了嗎？唉，人那，還不就是那麼回事，什麼漢奸，什麼抗日英雄，有奶就是娘，有槍就是王，只要有吃有穿，還管他媽的什麼亡國奴不亡國奴。看見老李這麼爽快地答應，他得意極了。
一切談妥。老李謊稱要以交出石本為見面禮，帶着隊伍去投誠。畢佔一一聽高興壞了，忙到車站打電話，叫吉岡一行於次日來接應。老李戲說：“你也得給我個面子，我是遠近聞名的抗日英雄，大天白日地投降小日本，日後讓我在世人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我看咱們還不如現在就走，也免得夜長夢多。”畢佔一深知老李的脾氣秉性，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況且他說的話也在情在理。於是，他跟着老李到地下室提出石本權四郎，與看護石本的兩名獨立團戰士一起走出了寺廟。這時，接應老李的楊祿、孫二丫頭等趕着馬車已經來到了村頭。
幾個人押着石本上了車，孫二丫頭一邊趕車，一邊哼着“月牙五更”小調，自從伏擊小日本之後，有日子他沒這麼高興了。有人說他是跟趙二狗子學來的，其實是也不是，象這樣的小調，這疙瘩兒人高興的時候誰都能哼上幾段。這時畢佔一也面帶微笑地坐在馬車中間，與石本權四郎緊靠在一起，他在想着明天怎麼向日本主子領餉。這才是同床異夢。
車到三岔路口，老李用手拽了一下孫二丫頭，又用兩個手指頭指了指畢佔一，隨後接過鞭子。孫二丫頭會意地點點頭。這時車輪壓到了一塊石頭上，驢車顛簸了一下，畢佔一下意識的右手向腰間摸去，孫二丫頭手疾眼快，順勢奪過畢佔一的槍，一腳把他踹到車下，隨後“砰、砰”兩槍，立時把這個漢奸送進了閻王殿。馬大喇嘛一看事情不妙，跳下車就跑，孫二丫頭舉槍一顆子彈，把馬大喇嘛也送上了西天。坐在車上的石本傻了眼，原以為憲兵隊長矢加布宗太郎派人能把他解救出去，現在一看遠不是那麼回事，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大眼珠子“涮涮”的開始打主意、想辦法逃走，怎奈兩個士兵看得非常緊。
孫二丫頭是個姑娘還是大老爺們兒？他是何許人也？這裏有必要交代一下。
孫二丫頭者，北票人也。今年二十五六歲，遠看五大三粗；近看：國字臉，濃眉毛，大眼睛，高鼻樑，櫻桃口。有人說他是男人的身子，女人的腦袋。真真的“造化弄人”！有好事者偷着看他撒尿，是站着還是蹲着，以此判斷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不管怎麼說，日本鬼子沒來的時候，村裡辦會，有人叫他扮《白蛇傳》裏的青蛇，他那舞姿的柔美、那扮相的俏麗、嫵媚勁兒還真傾倒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婦，大家圍着他看，跟着秧歌走，為的就是多看他幾眼。說的邪乎一點有人晚上做夢還在看他。別看他人長得五大三粗，可心思卻挺縝密，腿腳還挺利索，辦事從不含糊。他家姐弟五個人中，他排行第二，除他是男孩外，其他四個都是女孩。原來爹媽給他起過乳名，就叫"小明"，可是不知什麼時候，人們“小明'不叫，管他叫起二丫頭了，他那時還小，也沒有反對。後來大一些了，就在二丫頭前面加一個姓，這樣“孫二丫頭”就叫下來了。
前年日本鬼子侵犯遼西，石本帶人到他村裡燒殺搶掠，他大姐姐就是叫日本鬼子糟蹋的。帶着對日寇的仇恨，他找到了獨立團，從此走上了抗日的道路。在獨立團里他也是一名優秀的戰士。自從與董大山一起伏擊鬼子軍車，就成為獨當一面的好手，老李經常安排他單獨完成任務，每次都完成度很好。
一九三二年十月八日，日寇在收買不成，勸降無效的情況下，集結五百多日軍，三百多偽軍，一路由義縣稍戶營子，一路由尖山子，一路由水泉分三路向義勇軍駐地三寶營包抄。敵人出動五架飛機輪番轟炸，把個三寶營變成了一片火海，沒半天的功夫，三寶營就成了廢墟。老李見固守無望，在堅持了一整天之後，趁黃昏順着南梁撤出了三寶營。獨立團前腳撤出，日偽軍尾隨其後就進了村。三寶營之戰事，日寇炸死百姓男女上百人，炸毀房屋一百餘間，對中國人民又一次犯下了滔天罪行。
之後敵人又進行了幾次圍剿，但都沒有重創獨立團，反而使獨立團的名聲越來越大。想找回石本更是下落難尋。這是日本人始料未及的。
一天上午，正當老李與老劉，大偉等幾人商議今後的戰略戰術時，一名哨兵遞給老李一封信。打開一看，又是矢加布宗太郎寫給老李的，這次是說與老李交換戰俘。老李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老劉說：“後邊還有一封信。”
老李打開第二封信，幾行熟悉、娟秀的小字映入他的眼帘。老李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這不是她的信嗎，怎麼會落在敵人的手裏？趕緊往下看去。不看還好，一看，老李更不能自己，眼前總是閃着她的影子：那淺淺的笑、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那談論問題時的好較真勁兒總是抹不去。老李強控制着自己讀完信，眼淚卻順着臉頰流下腮邊，自己都未察覺。
有好一會兒，老李腦袋裏都是一片空白，沒有意識，沒有知覺，拿着信的手一直在抖。
看到老李這樣，大家都感覺到是發生了大事——老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
老劉從老李手上拿過信。信是用鋼筆寫的，字跡秀麗、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天成，一別三載，時間真快呀！
你走以後，我也加入了黨組織，就留在北平做地下工作。開始真恨你不辭而別，後來才知道你是為黨工作，反而為你高興。別惦記我：
烏雲遮不住太陽，
黑暗過去是黎明。
不忘共產主義之信仰，
生為人傑，
死為鬼雄！
祖國萬歲！共產主義萬歲！
愛你的人
絕筆！”
（待續)——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