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拐入幫派
天際濃墨般的黑雲快要壓的整個五原城彎下腰來,黑雲中不斷閃爍的光亮,預示着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街頭急速掠過的狂風,將一家酒肆的帆布招牌吹得烈烈作響。酒肆的下面石階上蹲着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
其中一個頭髮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很長時間沒有洗過了。另一個滿身油膩,嘴中吧唧吧唧吃着一根雞腿。邊吃嘴裏還嘟囔着:“家駒,你小子真有兩下子。咱們今天的任務這麼快就完成了。要是再遲點,等雨來了。我們倆又有得苦頭吃了。”
偷風不偷雨是道上的規矩。雨天容易留下偷盜的痕迹,要是被官府查到了,不死也得掉層皮。
吃雞腿的少年名叫雲平,和張家駒是一個村的。兩人的家人都在一次地震中死了。為了不被餓死,就和同村的人一起逃難來到了城裏。
同樣來到城裏的大人們很快就找到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在勞動力嚴重過剩的狀態下,有誰願意雇傭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呢。
很快,一些沒有大人照顧的孩子就被當地的幾個黑道的人抓走了,張家駒和雲平就在其中。抓走他們的當地黑幫名叫白狼幫。
白狼幫在當地是個不入流的小幫派,專門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倆在這個幫派裏面,能學到什麼呢?無非就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的去生存下來。
白狼幫中,生存對於兩個剛從農村出來的十四五歲孩子意味着,他們要學會各種黑暗的手段,以傷害他人來獲得幫內的生存權。
對於雲平的小得意,張家駒沒有在意,他望着天上不斷激射的閃電,喃喃自語道:“聽獨眼李說,天上要是有五顏六色的閃電時,就是有仙人鬥法,你信嗎?”
雲平使勁從雞骨頭上撕下一塊肉,咀嚼着,嘟囔道:“管球他的了,我只希望今天能完成幫里的任務,吃飽喝足,晚上睡個安穩覺。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張家駒出生在一個勉強算是讀書人的家庭,父親在他們村裡開了一家私塾,教着四五個孩子。從小他就讀了很多聖賢書。知道白狼幫的所作所為天打雷劈都不過分。
被一起抓走的四狗子,就是在他父親私塾里學習最好的一個。平時孩子們對聖賢留下的智慧詩詞的理解爭辯時,張家駒總被說的面紅耳赤。因此,還被不少孩子笑話過。對於四狗子的學問,張家駒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當白狼幫強迫他們這幫被抓回來的小孩去偷,去殺人時,四狗子小小年紀就勇敢的站出來和白狼幫的惡人們爭辯,妄想以自己的聖賢之道,說服白狼的人轉性去做好事,最起碼也不應該殘害小孩子。
回應四狗子的是一把尖刀,張家駒親眼看着四狗子被一個獨眼的老頭,揪住頭髮,把頭割了下來。掛在了關他們的小黑屋子房樑上。
一屋子所有的小孩子,都被這慘不忍睹的場景嚇傻了,甚至房樑上四狗子頭上的血,滴了張家駒一臉,他都沒有感覺到。只是一直仰頭看着四狗子被懸挂的頭顱。而以前四狗子和他激烈辯論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迴響,那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大過,都快把他的耳朵震聾了。
突然,一盆涼水澆到他的頭上,一個小孩在他耳邊尖叫道:“張家駒,你他媽是不是傻了,能不能說句話,不然獨眼大叔就要割你腦袋了!!!”
事後,他才知道,獨眼李為了殺雞儆猴,準備殺兩個小孩,第二個就準備殺被嚇傻的自己,硬是被雲平,雙手握住刀刃阻止了。
獨眼李最喜歡有血性的孩子,沒有為難雲平,只是欣賞的看着他。
那天獨眼李收到一個他認為膽氣過人的徒弟,破例只殺了一個孩子。但是僅僅殺了一個孩子,所有的孩子都被震懾住了。無條件的跟着獨眼李學習各種坑人害人的‘本事’。
學的慢的,學的不好的,學的獨眼李不滿意的,半路偷跑的,都被獨眼李逼着這幫孩子們或下毒,或用刀,或活埋,全部殺害了。有一個孩子殺人的時候,不小心流出了一滴眼淚,被獨眼李看到了。獨眼李讓張家駒掐死了那個孩子。算上那個孩子,張家駒學成‘本事’跑江湖之前,一共殺了十五個人,其中三個是無辜的大人。雲平大人小孩一共殺了四十一個人。
學成‘本事’那年,張家駒十四歲,雲平十五歲。
和他倆一起出師的還有十一個孩子,他們都是獨眼的手下,號稱十三孝子。
看着雲平吧唧吧唧吃的正香,張家駒不由笑道:“雲平,我看着你吃雞腿的樣子,就想起你前年幫我抗事,被老爹罰吃了滿滿一碗的大糞。真逗死了。”乾爹就是獨眼李,獨眼李要求他的手下都這麼叫。
雲平聽聞滿臉通紅,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哇的一聲,猛地吐了滿滿一地的五味雜陳,在袖子上擦乾淨嘴,罵了一聲道:“你小子,嘲笑人這點我最討厭了。不是告訴你別提這事嗎?你反而好像上癮了,沒幾天就提一次。”
張家駒眨眨眼,笑道:“你放心,在我的逆向訓練之下,你很快就不會有事了。”瓜子臉上一對略微細長的眼睛,顯得有點邪異。長期慘無人道的黑幫生活,把他的性格集中在了那雙泛着幽光的眸子中。
雲平沒有理他,一看這種言論最少也聽了幾十遍了,站起身,把手中的雞骨頭,狠狠地拋向遠處的一個通天楊樹,雞骨頭很有規律的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差點就撞在楊樹上。他啐了一口濃痰,不滿道:“靠,就差一點就能打到那顆200米的樹了,看來老爹的蛇形刁手還是不過關啊。”蹲下身子,用他滿是油膩的手,搭在張家駒的肩頭,不停上下搖晃着腦袋,饒有趣味的問道:“家駒,你的蛇形刁手應該練到第八層了吧,要不然,你今天也偷不到賈員外脖子上的金珠,而不被他發現,我說的對嗎?”
張家駒苦笑的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這個雲平每次都這樣,要是自己承認,一定會被他纏着教秘訣,可是其種微妙的手法,哪是能說清的。就算我說得清,也要看天資和苦練的。像雲平除了一身蠻力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不對,還有就是沒有被黑暗的幫會磨滅的義氣,有時候,他的義氣,讓我很羞慚。說實話,轉換一下角色,我會因為怕死不去救他,會因為怕吃大糞不去替他擋無數次的過失。甚至會貪生怕死而出賣他!”
啪,他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直打得半邊臉都腫起來了,捫心自問道:“我是畜生嗎?!”繼而又苦笑道:“我好像記得自我進黑道,這句話就成了我的口頭禪了。”
雲平急道:“家駒,你幹什麼?!不說就不說嗎?幹嘛打自己?你不說,我什麼時候逼過你?”說的義正言辭。
正說話間,對面巷子中一聲尖叫,一個塗脂抹粉,穿着暴露的女子,耷拉着半邊奶子,哭叫着朝他倆這邊跑來。邊跑邊喊:“大子,二子,快過來。胭脂巷出人命了!”
胭脂巷是一條全是妓女的巷子,這條巷子在五原城也是小有名氣。最大的特色就是這裏有不少的童妓。獨眼李的經濟收入一半都靠這條巷子。這裏也是張家駒和雲平的主要活動場所。沒事的時候,他們就在這周圍偷偷嫖客的東西,順便幫忙看場子。
雲平不耐煩道:“花娘,這種小事都讓我們出馬?你隨便找倆人把屍體扔到亂墳崗就行了。”
花娘急道:“出大事了,這次死的是吳老爺子,巨鹿幫幫主夫人的老爹。”
雲平一聲咆哮,百米衝刺的速度,上去就是一腳,直接踹的花娘飛落在牆角,大口吐血。他叫道:“你他媽的,這點事都做不好,吳老爺子都八十幾歲的高齡了,你還敢讓姑娘們接他的客。每次嫖客給你幾個賞錢,你就不顧規矩了,因為這事,我最少說過你不下十次了吧?!”
花娘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只顧嗚嗚痛哭。
周圍路過的行人見狀,紛紛躲開,生怕惹上麻煩。張家駒一揮手,從酒肆中衝出來十幾個渾身佈滿紋身的二流子。把行人遠遠的趕開,團團圍住了雲平和花娘。
張家駒嘆息着,走到雲平的身邊,安慰道:“算了,事都出了,想着怎麼解決吧。”順手扶着花娘道:“嫂子,起來吧。別怪雲平,他也是氣急了。你也是知道老爹的脾氣。我們要是擺不平這事,估計就要掉腦袋了。”
黑道上,像張家駒和雲平這樣的人,通稱為爛仔,爛仔找妓女,已經是黑道不成文的規矩了。都是賤命爛命,整天在刀頭舔血,過着有白天沒黑夜的生活。好人家的姑娘誰願意和爛仔亡命天涯呢?
花娘看着雲平氣的扭曲的面孔,哪敢起來,哭嚎着,將自己的頭在牆上瘋狂的猛撞,瞬間就血流如柱。
張家駒見狀,對雲平喝道:“雲平,你要是這樣不顧嫂子,我可是跟你沒完啊。”見一行清淚從雲平眼中滑落,他柔聲道:“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巨鹿在北城很牛逼,但是這裏是南城。老爹這幾年頗受幫主的器重。以咱們哥們這幾年在幫內的貢獻,道上的名氣,應該能把這件事壓下去。”
北城屬於官府嚴格的管制區,那裏的黑幫整天都要和官府打交道。被官府壓制的死死的,幾乎就是那種一半白一半黑的狀態。
官府是江湖上名門正派扶植起來管理普通老百姓的團體。對於能和那些名門正派抗衡的黑道和魔門,哪會在乎什麼官府。
所以有官府的地方,就肯定會有名門正派的重要勢力。而官府勢力脆弱甚至沒有的地方,一定是黑幫和魔道橫行。
一個官府手底下壓制的黑幫很難敵得過一個黑道上橫行的黑幫。儘管兩個幫派差不多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