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十二章 送你的禮物

“等一等，我覺得還少點什麼。”從電梯下到一樓，恰巧旁邊就是男鞋，蘇可瑩立刻拉着張慕揚走了過去。

“可瑩，我們先去看電影吧。”雖然蘇可瑩很說話很小心，言語間並沒有傷害到張慕揚的自尊心，可是對他來說，讓女人給自己買東西，實在太難接受。

“試試這雙。”蘇可瑩沒有理會他，取下鞋架上的一雙鞋，遞給他說道。

張慕揚沉默的看着她，並沒有動。

熱情的店員似乎也覺察到兩人之間有些微妙，像是一對鬧了彆扭的情侶，於是並沒有上前打擾，只是站在櫃枱邊看着兩人有什麼需要。

“試試吧。”蘇可瑩拉過他的手，將他按在矮凳上，俯身就想脫他的鞋。

這種親昵的舉動，真的像一對正在熱戀中的男女。

張慕揚低頭看着她墨黑的長發，縮回腳，心中不知道升起什麼感覺來。似乎有些甜，可更多的是酸。

她是在遷就自己，只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她的男友。

所以一切就要改變了嗎？他的衣着，他的品位，他的生活習慣，一切的一切都要匹配上高雅而聰慧美麗的她……

如果許堯沒有回來，那他現在算什麼？他不過是個卑微卑賤的房客，每個月為自己的生計發愁，每天都在想着如果可以用極少的租金住在這樣舒適的環境裏，幫房東分擔一部分的家務，那是多快樂的事情……

所以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他是個卑微可憐的男人。

沒有錢，沒有事業，沒有野心，他什麼都沒有！

而蘇可瑩甘心俯身低頭為他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是假冒的男友。

這種想法在張慕揚的頭腦中盤桓不去，他一貫都很平常心，可是這一次，像是某種受到傷害的小動物。

蘇可瑩看見他縮回了腳，抬起頭看着他，用很溫柔的口氣問道：“怎麼了？不想試嗎？”

張慕揚看着她那張清麗的臉，心中那種想法突然崩裂，他站起身，慌不擇路，逃也似的往商場外跑去。

蘇可瑩還是半蹲在地上，只是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忽閃，掩去一絲失望。

她雖然已經儘力小心，可看上去還是傷了那個大男孩敏感的自尊。

其實在許堯回來之前，她就想過要給他換一身行頭，但就是因為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才一直拖到現在。

默默的嘆了口氣，蘇可瑩將鞋放回鞋架，起身往張慕揚離開的方向走去。

商場很大，張慕揚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個門出去的，因為是周末，外面熱鬧的很。他一個人沿着街道漫無目的的走着。

他知道蘇可瑩很好，她是真的很好。從一開始住進這個房子開始，那個看上去有些疏遠高傲的女孩，心底是蔚藍澄清的，她從沒想過要傷害他，更沒有故意拿自己的金錢和美貌去炫耀。

是他自己自卑。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也從來不會去想那些物質生活，總是活在精神世界裏。遇到蘇可瑩之後，他從自己宅世界裏抽離出來，突然看見生命的另一種顏色，難免產生強烈的不適感。

他現在就像一個逃兵。

不知道走了多久，張慕揚到了一處安靜偏僻的地方，行人漸漸少了，他坐在河岸邊的石凳上，對着眼前的河水發獃。

其實他不該走，蘇可瑩沒有惡意，是他自己不像一個男人……

靜靜的坐了幾分鐘后，心情漸漸平靜下去，張慕揚拿出手機，想了半晌，還是給蘇可瑩打過去電話。

“你在哪？”蘇可瑩的聲音一貫平穩，也許是因為職業關係，她從來不會將太情緒的一面展現出來。

“……現在，”張慕揚內心在不斷的掙扎，有些遲疑的說道，“還能趕的上看電影嗎？”

“當然。”蘇可瑩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在電影院門口等你。”

“嗯。”掛掉電話，張慕揚深吸了口氣，擯開剛才煩躁的思想，站起身，平靜的往回走去。

張慕揚遠遠的就看見電影院門口挎着大包小包，捧着爆米花的蘇可瑩。

在進進出出的人群里，張慕揚一眼就能看到她。

穿着簡單的衣裙，長發被風吹動的低調的華麗。

張慕揚心中突然有些微疼，電影院來來去去的情侶中，只有她一個人看上去孤單落寞。

快步走到電影院門口，不等蘇可瑩說話，立刻幫她拿過那些購物袋，張慕揚一直沒有看她的眼睛。

“等很久了嗎？”張慕揚低低的問道。

“我也剛到。”蘇可瑩露出一個笑容，拉着他往裏面走去。

如今兩人對牽手，已經能做的非常自然。

坐在電影院裏，張慕揚一直沒有說話，而蘇可瑩也是，兩人的眼睛盯着大屏幕，可心中卻各想各的心事。

長達兩個小時的電影放映終於結束，人們紛紛離席散場，只有張慕揚和蘇可瑩還坐在位子上沒有動。

“挺好看的。”電影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張慕揚突然說道。

“嗯，還可以。”蘇可瑩有些心不在焉，她起身說道，“一會準備去哪裏？”

“隨便。”其實張慕揚根本沒有看進去電影，蘇可瑩也許和他一樣，坐在這裏不過是想心事而已。

兩人的第一場約會，以很慘淡的失敗告終。

第二天，許堯依舊加班，而蘇可瑩開車帶着兩隻狗和張慕揚，往他們的“度假屋”駛去。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兩人之間似乎還有點尷尬，不過這種氣氛很快就在鄉間綠意中漸漸散去。

兩人到達那間小木屋裏，將車停好之後，拿着漁具就往不遠處的小湖走去，兩隻狗早就興奮的沖向綠樹環繞的湖水裏，水花飛濺，藍天碧水映它們金色的毛髮，顏色鮮艷的讓人覺得這世界真美好。

“許堯要是回去找不到我們怎麼辦？”張慕揚還是不放心許堯，問道。

“我已經對他說我們晚上可能不回去了，”蘇可瑩衝著他一笑，“放心好了，會有朋友照顧他的。”

“我當然放心。”張慕揚看着腳下的路，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的笑。

“這裏的魚很大很鮮美，只要吊上來一條，就夠我們中午吃的了！”彷彿察覺張慕揚的情緒有些變化，蘇可瑩立刻轉移話題，說道。

鄉間的空氣非常好，可張慕揚總覺得自己最近的心情鬱郁，彷彿有什麼心結打不開。

昨天晚上他又沒有睡好，想了很多的事情，最後發現，如果自己再不能調整好心態，也許這場戲他不能陪蘇可瑩走到最後。

安靜的風從兩人之間穿過，兩隻狗已經轉移到草地上撲騰，像是瘋了一樣。

遠離城市的喧囂，這裏看上去那麼美好。

只可惜這份美好他留不住，也帶不走。

晌午，即使是在鄉村，也有些暑熱，張慕揚和蘇可瑩一個人坐在桌前，一個人坐在窗前。

剛剛吃完飯，現在正是休息的時候，蘇可瑩手上拿着一卷詩集，眼神卻落在窗外的碧水青山上。

而張慕揚則是對着電腦，飛快的碼字。

蘇可瑩就在身邊的不遠處，張慕揚寫文的時候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的抬眼看了看坐在棉麻編製的厚墊上的纖細身影。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注意蘇可瑩的一舉一動，哪怕就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坐着，他都要是不時的抬頭看一眼她還在不在自己的視線里。

甚至在自己最心無旁騖碼字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留一份心關注着她。

屋子裏敲擊鍵盤的聲音和偶爾書頁翻動的聲音無比諧和，蘇可瑩眼神從外面收回，看着書里夾着的一片落葉，上面有着兩行小小的字--千種風情，幸有子悅。

前四個字，筆力狂放，后四個字，娟秀端正。

她記得這是那邊木屋剛建好，許睿初次帶她在這裏過夜，見落葉滿地，感觸頗多，隨口說了句姜夔的詞：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那時她的“父親”要求她去美國與家人一起定居，並且一直反對她和許睿在一起，兩人肩負着着重重的壓力。

那時許睿拿起一片落葉，在上面寫下“千種風情”，她當時想也不想，搶過筆寫下“幸有子月”四個字。

她和許睿還是一起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可現在坐在這裏，外面的風景依舊，卻見不到那個給她溫暖和依靠的男人了。

張慕揚站起身，輕手輕腳的拿過一個毛毯，蓋在趴在窗邊已經睡着的蘇可瑩身上。

雖然外面的太陽很熱，可是木屋的前後都是粗壯的樹木，樹蔭包裹下的木屋裏，空氣尤為涼爽，如果睡著了很容易着涼。

蘇可瑩蓋在書上的白皙手指微微一動，呼吸間似乎有些微的嘆息。

她好像夢到了許睿，帶着她熟悉的味道和溫暖，緩緩包裹住自己……這種美夢不要醒來，做一輩子就好了。

張慕揚的眼神落在她手指覆蓋著的書上，那片金黃色的樹葉上，幾個字從她的指縫中露出。

“子悅……風情。”張慕揚心中默念那四個字，又看了看蘇可瑩白凈的臉，突然胸口有些酸脹。

沒來由的，張慕揚覺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表現真差。

像是銘興說的那樣，自己簡直就不是一個男人，面對這樣好的女孩子，一點積極性都沒有，只會躲避和剋制。

幾乎是一瞬間，張慕揚心中冒出了一個瘋狂想法：追求她。

讓自己成為她真正的男友，陪伴她，愛護她，和她一起走剩下的長長的路。

這個念頭讓張慕揚心跳也加快了，他怎麼會有這種不靠譜的荒謬想法？

眼神貪戀的看着她無暇的面容，這是張慕揚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如果說這麼久了都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興許只是無聊時自娛自樂的YY，可是現在，心底深處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悸動。

張慕揚的視線落在她粉嫩紅潤的唇上，一股衝動隨着血液轟然湧上大腦，他只覺得自己的臉燙了起來，在自己回過神時，手指已經撫上她的臉。

蘇可瑩的眉頭微微皺起，側了側臉，似乎很不滿被打攪，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熟睡。

張慕揚驚覺自己的手越軌，急忙抽回，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因為緊張，他差點踢到睡在木地板上的蘋蘋。

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張慕揚揉了揉胸口，心臟跳動的好快，像是要爆炸了。

站在門外很久，張慕揚終於平靜了些，轉身又走回房間，坐在電腦面前，努力將自己埋在虛構的世界裏。

他應該改變了……

張慕揚順利成為暮光雜誌的特約寫手，他的生活比起原來，也穩定了許多。

張慕揚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突然轉變，是因為換了一個環境，幸運的遇見了蘇可瑩，所以也開始慢慢轉運。

他和蘇可瑩之間的漸漸有了默契，兩人之間看上去真的像是甜蜜的情侶。

“小心，很燙。”伸手握住蘇可瑩的手腕，張慕揚低低說道，“我來。”

蘇可瑩抿唇一笑，轉身坐到餐桌上，看着許堯：“上次那個策劃書已經通過了，小堯，公司準備派你去法國參加發佈會。”

“我？”許堯皺起了眉，“你不去？”

“我可能沒法過去，不過Ann會和你一起過去。”

“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許堯一口拒絕，“和Ann一起更不可能。”

“我沒時間去，快到十一了，我想放自己一個長假，順便陪慕揚去北京玩玩。”蘇可瑩似乎有些歉意的說道，“平時太忙，沒時間陪他，這次他要去北京參加作者聚會，我想……”

“別這樣說，”張慕揚將湯鍋端上桌，笑着說道，“如果公司的事情很忙，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難道陪男友出去遊玩比公司的事情還重要？”許堯一直很不高興，因為最近蘇可瑩給他安排了好多工作，每天和她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他當初進這個公司可不是想要這樣的結果。

“小堯，我也是想放鬆一段時間，最近太累了。”蘇可瑩莞爾，絲毫沒將許堯的牢騷放在心中，“去法國，你也有幾天假期遊玩，Ann對那邊很熟悉，可以當你的導遊。”

“我只想和你一起。”許堯依舊是口無遮攔，可這次張慕揚的臉色微微一沉。

蘇可瑩也細心的發現張慕揚神情變化，那模樣還真像他是自己的男友。

呵，這男人的表現越來越好了，已經入戲。

“別這樣說，雖然你是弟弟，可慕揚他還是會吃醋的。”不妨大喇喇的將話挑的再明了一些，蘇可瑩看着張慕揚說道。

“哎呀，糟了，忘記一件事。”張慕揚抬眼看到時間，急忙往書房走去。

“先吃完飯吧。”蘇可瑩偏頭說道。

“你們先吃，我馬上就好。”張慕揚衝到電腦面前，果然，某個人已經發飆了，發了一連串的表情，彈出視頻窗口。

今天汪霞要他晚上六點上線傳一份文件，他居然忘記了，這下一定會被罵的很慘。

果然，他剛一說話，就遭到汪霞的唾棄。

--張慕揚，北京作者會別讓我看到你，這段時間你一直放我鴿子，你到底在做什麼？

--今天只有半個小時上網時間，結果現在都等你四十多分鐘了，你就是個白痴！

噼里啪啦一頓話，說的張慕揚只有一邊傳文件，一邊說好話。

“可瑩，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我不夠好嗎？”餐廳里，許堯再次不甘心的問。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小堯，經過了那麼多事情，我更喜歡平淡長久的感情。”蘇可瑩淡淡說道，“你不覺得慕揚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你們的位置互換……”

“可瑩，他配不上你。”許堯皺眉說道。

“不要再說這種話。”蘇可瑩臉色微微一沉，俏麗的臉上掠過一絲烏雲。

“可是……一個整天對着電腦的男人哪點值得喜歡！他沒激情又不浪漫，可瑩，你跟着這種人，也會變得死氣沉沉。”許堯說的沒錯，以前的蘇可瑩，根本不是這樣。

她以前對不熟悉的人冷若冰霜，現在可能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從冷美人變成了冷傲卻禮貌的上司；以前她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說笑，只會在哥哥和自己面前，活潑的像個小女孩。

而現在她被張慕揚同化了，在外面彬彬有禮，反而在家中沉悶不語，像個宅女。

許堯悶悶不樂，而蘇可瑩也臉色沉肅。

“小堯，我很喜歡他，所以，以後不要說他的不是了。”蘇可瑩站起身，嘆了口氣，“慢慢吃吧，我飽了。”

“你生氣了？”許堯推開碗，抬頭看着她，“我說他不好，你就和我生氣？”

“我先回房去。”蘇可瑩不想與他爭吵，轉身就往自己房間走去。

“別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許堯雙眼亮若寒星，“你忘記以前答應哥哥的事了？”

“就是因為我沒忘記，所以……你現在才這樣肆無忌憚！”蘇可瑩臉色沉鬱，低頭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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