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比試 一
李淳一在歡呼聲中緩步踏入校場中間,他先是遠遠地給張天師鞠了一躬,然後朗聲說道:“素聞龍虎宗乃是玄門正派,宗主更是貴為楚國天師,晚輩好生仰慕,願親身感受龍虎宗法術之神妙,所以想請龍虎宗張道誠張道友下場與我比試,不知賞臉否?”
張道誠聽了,目光一震,看向張天師,見天師微微點頭,便走到李淳一對面不遠處,傲然說道:“李道友言重了,能與全真教首徒過上幾招,實在是在下的榮幸,還望李道友不吝賜教,毫無保留,讓在下見識幾門全真教的絕技!”
李淳一本是個平和的性子,他聽出了張道誠言辭中的敵意與輕蔑,心中也不禁生出一絲火氣。他“滄”地一聲拔出身後的精鋼長劍,正色說道:“在下定不負張道友所望!”
張道誠法劍在手,擺了個起手式,說道:“請!”
看台上的百姓雖然聽不見兩人說話,卻也能看出兩人劍拔弩張之勢,此時又有好事者喊道:“有錢的賭大的,沒錢的賭小的。方才沒下注的夥計,咱們賭一賭眼下這場比試的勝負如何?”
立馬有人附和道:“好!我看這全真教李淳一龍行虎步,顯然武藝高強,我出一兩銀子押李淳一勝!”
“嘿!這位老哥你什麼眼神?這龍虎宗張道誠僅一個起手式便氣勢如虹,我看那李淳一不是對手!一兩銀子,押張道誠勝!”
此時賭局再開,又引起不少人下注。
“大夥別急,兩方總計十四人,共有七場比試,留些銀子押後面的六場!”
此言一出,下注的勢頭才平復了些。
“買定離手!要開打了,沒下注的朋友等下一輪吧!”
眾人紛紛看向校場內,再不喧嘩。
李淳一喝道:“張道友小心了!”隨即目光一凝,長劍舞出幾個劍花,隨後劍尖一滯,徑直向張道誠攻去。
張道誠卻在此時閉上雙目,腳下踩出幾個八卦方位,便沒了動作。
李淳一的長劍已攻到張道誠近前,他卻不見張道誠躲閃,心中大感驚疑,又唯恐有詐,並不撤回攻勢,反而使劍鋒去勢更猛。
陸離在校場邊緣觀看,眼見張道誠面對李淳一的攻勢竟如同木樁一樣,不由驚道:“張道友這是怎麼了?為何不躲不閃?”
站在陸離身旁的李淳一笑道:“陸道友莫要驚慌,張師弟自有破敵之法。”
陸離聽了,明白張道誠也許使了什麼法術,便不再言語,只是凝神細看。
只見李淳一手中長劍刺到張道誠的一瞬間,張道誠忽然消失,又憑空出現在了一旁,避過了李淳一的攻勢。張道誠此時依然閉着雙眼,身體紋絲未動。
卻見李淳一冷哼一聲,劍鋒一轉,又向張道誠刺去。這一劍比之先前那一劍更快,不過眨眼之間,劍尖已至張道誠的胸口。不過他這一劍還是刺空了,張道誠的身體又閃到了另一邊,毫髮無傷。
李淳一兩劍均被張道誠如同變戲法一般地避過,心中已然氣急,喝道:“看你如何避過我這一劍!”話音未落,只見他將長劍猛地一揮,以身體為圓心,電光火石之間劃出了一個大圓圈,身體五尺之內均被劍鋒掃過。
南方道派還未上場的眾弟子只見一道轉眼即逝寒光,還沒來得及驚嘆李淳一這凌厲至極的一劍,又見張道誠堪堪閃到寒光未曾籠罩過的地方。這兇險萬分的一劍,還是沒有傷到張道誠分毫。
“李淳一這一劍,也不知道我能否避過,張道誠不愧為天師親侄,接連三次毫髮無損地避過李淳一的攻勢,龍虎宗果然名不虛傳!”陸離心中暗自思量。
“我連攻三劍,一劍比一劍迅猛,均被這張道誠避過,而他還未出手,若我再冒然進攻,白白損耗了真氣不說,氣勢必然落了下風。我且后發制人,待他出手,再伺機而動。”李淳一如此想着,便開口道:“這便是龍虎宗的奇門遁甲之術嗎?果然是變幻莫測,盡顯大道神通,令在下大開眼界!”說完,他再不出手,只是握緊長劍,凝視着張道誠。
“世間竟有這般神妙的法術!”陸離初見奇門遁甲之術的神妙,一時間忘乎所以,呆立在原地。
畢十三走到陸離身旁,笑道:“陸道友,這奇門遁甲之術便是龍虎宗得以統領南方道派之根本,若能功參造化,修到張天師那個境界,移天換日也不在話下!”說著,他又看向趙元誠、李景誠二人,:“嘿嘿!兩位龍虎宗的師兄,我說的可對?”
趙元誠只是淡然一笑,李景誠卻傲然說道:“畢師弟說得很對,我龍虎宗八門游龍陣,便是脫胎於這奇門遁甲之術。想那全真教李淳一此時不敢出手,便是忌憚張師弟所施展出的奇門遁甲之術了!”
就在此時,一直緊閉雙目,紋絲不動的張道誠突然睜開了雙眼,手中法劍遙指李淳一脖頸,身形一閃,已到李淳一面前。
在張道誠睜開雙眼的瞬間,李淳一已經猜到張道誠要進攻。他立即用長劍在身前舞出一個劍花,待張道誠法劍刺來,卻被他的劍鋒撥開了。
李淳一的防守與張道誠的進攻都發生在一瞬間,在校場邊緣還未上場比試的弟子眼中,更添兇險。畢十三倒吸了一口涼氣,茫然說道:“這比試不是說點到即止嗎?我看着場上的兩人,誰要是不小心分了神,便會落得重傷的下場,這才是第一場,已是這般兇險,輪到我上場時,不知會是什麼情況?”
畢十三身旁的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是一緊,默不作聲。
張道誠一擊不中,口中輕喝一聲:“疾!”
眾人只見張道誠全身突然亮起紅光,“刷”地一身消失在原地。李淳一知道情況不妙,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環顧四周,仔細戒備。
此時場上已不見張道誠的身影,就在眾人暗自驚奇的時候,一道紅光忽然從李淳一身前憑空衝來,李淳一慌忙舉劍格擋。待那紅光攻至身前,他能從中隱約看到張道誠身形的輪廓。
就在紅光將要碰上李淳一長劍的一瞬間,紅光又兀自消失了,沒等李淳一緩過神來,眾人又見無數道紅光從李淳一的四面八方攻來,李淳一大驚失色,只得將手中長劍飛速運轉,想擋住攻勢。
“這......這像是我茅山宗的分身術!為何張師弟會我茅山宗的法術?”畢十三驚道。
趙元誠笑道:“畢師弟你這可就看錯了,這並非茅山宗的分身術,張師弟使的,依然是我龍虎宗的奇門遁甲之術!只是他的身形實在太快,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分身一樣,須知我們此時見到的,不過是張師弟的殘影罷了!”
齊靈玉一直注視着場上的形勢,此時見了這般景象,她先是感嘆,隨即想道:“張師兄身形雖快,不過我可用萬劍齊出破之!”她想到此,神情又復冷漠。
“這......這奇門遁甲之術竟能快到這般地步,若我是此時的李淳一,也不知道能否用隱機步法逃脫張道友的攻勢?”陸離剛剛陷入沉思,卻被場上李淳一的一聲大喝拉回了神。
李淳一竭力抵擋着張道誠的攻勢,他只見一道道紅光忽然攻至近前,又忽然消失不見,直讓他眼花繚亂。忽然,李淳一分了神,一道紅光刺破了他的衣角。
“若再如此抵擋下去,只怕我會就此敗下陣來!”李淳一被激起了氣性,只見他右腳往地上一跺,身體竟直直地衝到空中,離地三丈之遙。又見他在空中一翻身,頭在下腳在上,手中長劍一陣飛舞,大喝道:“看我純陽劍氣如何破你奇門遁甲之術!”說著,只見數道白光直他長劍激射而出,自上而下地籠罩了紅光。
有幾道白光落到了地面上,激起一片煙塵。眾人只見煙塵中紅光與白光交織閃耀了一刻,待李淳一落入煙塵中之後,再無動靜。
眾人知道這場比試結果已出,只是場上兩人均被煙塵籠罩,不知誰勝誰負。幾息過後,煙塵緩緩散去,兩人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只見李淳一手中長劍筆直地指着張道誠的眉心,而原本該握在張道誠手中的法劍,竟落在了地上。
李淳一方才發出的數道純陽劍氣,封死了張道誠的八卦方位,純陽劍氣雖不及張道誠移形換位的速度快,卻是同時攻出,張道誠避無可避,只得用法劍抵擋,法劍便是在此時被擊落,而李淳一趁此機會,制住了張道誠,贏得了勝利。
“大師兄贏了第一場比試!這張道誠不是大師兄的對手!”全真眾弟子發出一陣歡呼。
張道誠聽了,羞得滿面通紅。他血氣湧上雙眼,將雙目也漲得通紅,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龍虎宗奇門遁甲之術不如全真教的純陽劍氣?想我自幼修道,今日卻落得個一敗塗地的下場!為什麼?為什麼!”
李淳一見張道誠這般模樣,知他是心高氣傲,在眾目睽睽之下輸了比試,恐生了心魔,便誠聲說道:“法術之間本就沒有高低,張道友之所以敗給我,只是因為我痴長張道友幾歲,多修行了幾年,並非是奇門遁甲不如純陽劍氣的緣故。待他日道友奇門遁甲之術大成,在下再以純陽劍氣前來領教!”
張道誠聽了李淳一所言,忽如醍醐灌頂,心中明悟,對李淳一施了一個大禮,說道:“多謝李師兄一言化去我的心魔,我張道誠輸得心服口服!”
李淳一還了一禮之後,張道誠默然撿起地上的法劍,走回了南方道派眾弟子之中。
“道誠自幼在我身邊苦修,天資雖然聰慧,奈何性子太過高傲,難成大器。他之前只和同門師兄弟切磋過法術,未曾和其他人動過手。此次敗在李淳一小友的手裏,以道誠的性子,難免心生挫敗,以至於生出了心魔。”張天師緩緩道來,場內兩方弟子均凝神細聽。“我觀這李淳一小友不僅法術高強、心境高遠,胸懷也十分寬廣。他僅一言便化去道誠之心魔,當為我道門年輕一輩弟子中的翹楚!貧道在此恭賀許志清道友,全真教有這般出色的弟子,何愁道統不興!”
李淳一說道:“天師如此謬讚,晚輩實不敢當。”
門下弟子得了張天師的誇讚,許志清自然開心得緊,他笑道:“天師言重了,淳一不過是仗着年齡大了幾歲,多讀了幾年道經,才僥倖取勝。張道誠小友雖然落敗,可年紀輕輕,已讓我全真教見識了龍虎宗奇門遁甲之術的神妙,日後前途不可估量!至於心魔嘛,年輕人心高氣傲,這是難免的事,張小友不必掛懷。”
張道誠又對許志清拱手道:“謝過許前輩教誨。”
南方教派眾弟子見了李淳一方才在場上的表現,已經高看他一眼,又聽了張天師的誇讚,便對李淳一起了敬佩之情。
清風道長看了看李淳一,看了看畢十三,又想到自己那臨陣脫逃的大弟子,不由想道:“這李淳一道法高強,胸懷寬廣,是個人才,可惜是全真門下。再看看我教出的兩個不成器的弟子,一個愛喝酒,終日不學無術;另一個不僅愛喝酒,還愛逛窯子!我沒被他們兩個氣死,也是我的造化!”
畢十三正笑着和陸離談及方才場上的險況,見清風道長看向自己,眼中儘是無奈,已能大致猜到清風道長所想,便連忙擺正臉色,再不言語,生怕觸怒了師父。
清風道長見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將目光移向別處。
李淳一贏了張道誠,還得了天師誇讚,全真教眾弟子正是氣勢高漲的時候。許志清輕聲說道:“我們此時應該乘勝追擊,淳風,你上場吧!”
“是!弟子周淳風定不辱命!”周淳風走到校場中間,說道:“全真教周淳風,想請茅山宗畢十三畢道友指教!”
畢十三沒想到自己會第二個上場,聽到周淳風說出他的名字時,暗道一聲倒霉。他看了一眼清風道長,只見清風道長冷哼一聲,閉上眼睛,索性看也不看他一眼。
“唉,這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都怪師兄臨陣脫逃,當真可恨!早知道我就晚些回金陵來,隨便找個地方醉上幾日,哪用面對這個陣仗!”畢十三一邊想着,一邊向周淳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