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軍中建制
漳水河渠河畔土屋前,二百餘新募宋軍列隊,人人雖是垂首,卻雙目上抬呈現仰望神情。
這座土屋中,是拒絕魏國毒計的勁宋王孫,是心懷勁宋遺民的王孫殿下,是從魏王層層追殺中血戰突圍的子武殿下!是他們勁宋遺民,今後的王!
懷尊崇之心,二百餘宋軍形成的軍氣雖微薄,卻層層籠罩依附在土屋上空。
土屋前,桓沖單膝跪拜,左手提着頭盔,右手撐在地上:“君上!臣監令桓沖,督率義軍五百,前來迎駕!”
屋中,宋武睜眼,雙目眥圓充血,渾身劇烈輕顫,就是難張口,更難驅使手臂、乃至是手指。
河伯西門豹老漁翁打扮,站在宋武身側,兩隻手展開虛搭在宋武臉上,虛摸着:“小賊誑言騙走黑龍之淚,陰差陽錯落在王孫身上。無有黑龍之淚,孤不好向黑龍交代。今,孤助王孫脫困,這黑龍的囑託,便落在王孫身上。”
“若王孫願意入秦,替孤執行黑龍囑託,請眨眼。”
宋武雙目眨動,河伯西門豹呵呵做笑:“道源之地非比尋常,王孫不願捨棄記憶才有困身之厄。王孫的心性,這一路走完,當與孤並列。孤就在這漳水之中,五年後王孫不妨前來一敘。”
說罷,河伯西門豹右手擺動,將籠罩土屋的軍氣一把扯來揉捏成黑紅兩色鐵丸,鐵丸中喊殺聲不絕,鐵丸表面黑紅兩色煞氣瀰漫。
河伯西門豹手握這枚軍氣凝結的鐵丸,俯身,抬手,一掌將這枚鐵丸拍入宋武眉心。
就在這一瞬間,宋武雙耳之中聽到了無數清脆的咔嚓聲,彷彿是冰裂,又似乎是一腳踩斷的枯枝或枯骨。
起身,宋武大口喘氣左右不見商闕劍,猛地扭頭看向河伯西門豹,目光不善。
西門豹微微躬身:“王孫,劍在心中。”
“商……商闕?”
初一張口,宋武有些結巴,輕咳一聲抬起手,就見手心一朵綠梅吐蕊。花蕊之中鑽出劍尖一點,由小漸大,商闕劍從他右手手心鑽出,緊接着還有長達七尺的柄。
三尺商闕劍,與七尺木柄之間粘合的,正是蘊含黑藍兩色旋轉的黑屬蛟珠。
正如當初設想的那樣,黃屬土德商闕劍,黑屬水德蛟珠,青屬木德的綠娥軀幹,都已合為一體,形成了獨屬於他宋武的商闕。
還不明白怎麼形成的,等宋武再望過去時,河伯西門豹已經消失不見。
“君上!臣監令桓沖,督率義軍五百,前來迎駕!”
門口的桓沖再次大聲稟報,只當是宋武不滿,桓沖深埋着腦袋。哪怕是請罪,桓沖頂多就是單膝跪地。
雙膝跪地,那是祭祀自家先祖、祭天時的禮儀,也是死囚被斬首時的模樣!
宋武拉開門扇,右手拄着丈長、比他高一個腦袋的商闕,頭髮散披在肩上,身上還是龍陽君所贈的青兕戰甲,只是戰甲胸前、背後各有三個孔洞。
雙腳,則是赤裸,踩在硬質黃土地面上。
土屋外環立的二百餘宋軍沒有人下跪行禮,只是人人重重垂首表達最大的敬意。除了祭祀或重要禮儀場合,沒人會主動跪拜。尤其是軍人,軍人就是士,士可以死,但必須擁有尊嚴。
環視一圈,見桓沖所督軍士正值青壯年歲,且體格健碩,無不是驍健之人。這讓宋武滿意,緩緩點頭:“免禮。”
宋武踏步邁過門檻兒,桓衝起身落後宋武三步,跟着宋武來到土屋、河畔之間的空地上,兵是桓沖招募來的,還沒交接指揮權自然是桓沖的兵,宋武下令:“傳令,令軍士環立三排,共議局勢。”
宋武沒有直接指揮權,可有間接指揮權。
“喏!”
桓沖拱手,右手舉起下令,他這邊一下令,四周本就環形站立的軍士收縮、挪移,以宋武為中心,二百多人圍成三排,齊齊拄着兵器,嘩啦一聲同時盤坐在地。
最中間,商闕釘在地上,宋武盤坐雙手搭在膝上,問:“如今列國形勢如何?”
桓沖坐在下首,微微垂首回答:“聯軍戰敗於秦將蒙武、蒙恬父子之手,又因主帥信陵君失勢,致使指揮不明,如今業已解散。而秦三川軍團,在後將軍蒙武督率下東侵……滎陽一戰陣斬韓軍三萬,拔取重鎮滎陽。如今勒軍駐守,秦軍是否有意攻打新鄭滅韓,臣下便不清楚了。”
“陣斬三萬?”
宋武呢喃一聲,別看三川軍團在宜陽那邊吃了兩場敗仗,導致原有的副將熊啟、主將蒙驁被更換。可兩場敗仗,三川軍團陣亡人數絕不會超過一萬。一萬人的軍隊缺額,只要主力建制還在,以秦國的國力,半月時間就能抽調後備兵役補充圓滿。
所以,目前的三川軍團還是出關時的三川軍團,軍力圓滿。
可韓軍呢,被陣斬三萬……保守估計會有同等數據的傷員,以及保守規模的潰散、失聯的逃兵。也就是說,滎陽一戰,秦軍在戰場上割了三萬韓軍的腦袋,而韓軍方面整體能控制的兵力,最少降低了十萬!
傷員、潰逃失聯的逃兵會在今後幾個月時間裏逐漸復原、歸建,這是幾個月後的事情。就目前而言,韓軍就是折損十萬,這個折損只會多,不會少!
相當於,韓國三分之一的兵力打光了,也意味着韓軍的士氣已降到了一個極低的程度。若列國坐視不管,目前的三川軍團真有獨力滅韓的能量!
消化了這個消息,宋武又問:“彭錐一部如何?”
桓沖抬頭看了一眼宋武露笑,伸手從自己懷裏取出一截竹筒雙手遞給宋武:“君上,這是彭錐發來的文書,有信陵君印。”
宋武擰開筒蓋,取出布帛抖開,看完之後微微皺眉想不明白,問:“信陵君以彭錐為客將,以我的名義在大宋郡募兵三千。信陵君,這是何意?”
信陵君的封地在大宋郡,大宋郡的百姓或許會聽從信陵君的命令而披甲衝殺,卻不會聽魏王的。需要軍隊,信陵君自己便能招募,何必借宋武的名義,又假手於彭錐?
何況,以宋武名義募來的兵,那就是宋武的,信陵君除非強行改編,否則就別想拿走兵權。
桓沖搖頭:“臣下也有此疑惑,已去信詢問中尉彭錐。不過,按照君上與信陵君、龍陽君早前約定,大宋郡內還能再募三千之軍。此事,最好在秋收時落實。另,大宋郡募兵六千,如何編製、番號、虎符等等之類,還需君上裁決。”
軍隊的編製這是一個大問題,是按照宋軍古編製,還是採取如今流行於列國的編製?但不管什麼建制,二五制是基礎。宋軍古編製是基礎單位是七十五人的一乘,而如今流行於各國的基礎單位是五十人單位的隊、屯、屬、閭。
而軍隊編製又與軍功爵位制掛鈎,這都是要細細考較的問題。
宋武看來……以一個法家弟子的觀點看來,這卻是一個極為簡單,甚至不需要思考的問題:怎麼實用,怎麼方便就怎麼來。
這世上,沒有比抄東西更簡單的事情了。
法家、兵家都講究實用主義、拿來主義,宋武只是微微沉吟,故作思慮后再次詢問:“彭錐在哪裏募兵?”
大宋郡雖然不是很大,也有南北、中西之分,北大宋郡和南大宋郡的百姓就有彼此的差別。別說一個郡,就是一個縣,縣北的百姓認同的稱呼,縣南的百姓不一定認同。
軍制、國策在宋武看來都是可以借用的,可這軍隊的番號不能馬虎。一支深入人心,具有號召力的番號,顯然比一個冷冰冰的數字有影響力。
如此前宋武、韓虎督率的宜陽輕軍,這就是軍隊的番號。番號,也影響着虎符製作。早日決定番號,早日制好虎符后,才能將兵權分割明白。
“回君上,中尉彭錐在單父立營募兵,這部兵馬募齊後會在碭山立營募兵。前者,招募丹水、三湖勇健之士;後者,意在引蕭、彭、徐等地心向君上之壯士入伍。若軍中廣布徐、彭之地勇士,今後君上揮兵南渡淮水,淮北、淮南之地將不戰而定!”
宋武緩緩聽着,聽到這裏不由露笑頷首:“彭錐想得遠,是好事。這樣吧,單父所募之軍賜丹陽軍號,碭山所募之軍賜睢陽軍號。另,分丹陽軍、睢陽軍各千人,組建淮陽軍。以淮陽為中軍,睢陽為左軍,丹陽為右軍為三軍建制。”
“喏!”
宋武抬手又說:“另,軍制暫以秦為準,軍法、賞罰亦以秦軍功爵位製為准。編製方面,基層什伍制不變,五十人一隊,兩隊一百,設立百人將;五百一曲,設立曲將。與列國一致,今後我宋軍以五百人之曲將為平時統兵上限。”
“至於戰時,曲上設部,別部兩曲千人設立都尉,正部四曲兩千人設立校尉。校尉之上,再設立將軍位。如今,我軍年後招滿,也不過萬人,無須設立將軍一職。”
桓沖聽的皺眉,待宋武停頓思考時,進言:“君上,秦軍一部約在兩千五百人,並其上下軍吏、官佐之家兵,約在三千人。而我部建制兩千,與秦或列國一部兵馬對壘時,軍力呈現劣勢。”
宋武點頭:“是如此,我宋軍一部比之列國一部,普遍軍力短缺五百餘。因故,這才設立別部都尉。以都尉部佐事於校尉部,便可彌補軍力之差。”
環視一圈,宋武觀察周圍宋軍神態,將那些認真思考的人大致記住,對着周圍人微笑:“或許諸位心中疑惑,不知為何要畫蛇添足,多設這別部都尉一職。其實,若是可以,我也不願設立這別部都尉一職。”
桓沖很配合的俯身,問:“還請君上為臣等釋疑解惑。”
“我軍新立,能充任校尉之職者不足。統率百人不難,統率五百人不難,而統率千人則難了。是故,這才設立別部都尉一職。各部曲將優異者升任都尉,算是歷練,能勝任都尉一職,再轉升校尉不遲。”
宋武做着解釋,他根本不說真正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帶兵出現在大宋郡,手裏的軍隊就會超乎他想像的速度開始膨脹。
校尉上面就是將軍,下面就是曲將,其他宗族成員率領兩三千人投奔,他委任為校尉就成了。同理,那些帶幾十人、幾百人來投奔的人物也好委任。
為難的,就是那些帶一千多人,或帶兩千多劣軍的人物,前者委任校尉一職,不是宋武心裏覺得不值,而是會讓其他投奔過來的人物心中不服氣;而後者帶着濫竽充數之輩,委任為校尉,會讓帶精兵依附而來的人物不滿。
所以,校尉與曲將之間,設立一個千人級別的別部都尉作為調節就很有必要了。也如宋武所說,這年頭低級什伍長、百人將級別的軍官好找,可更高級別的軍官就難找了。
有一個過度職位作為考驗,也勢在必行。
而且,在曲將和校尉之間增設一級單位,有利於調整軍中派系,並活化指揮層次。反正三五年內,宋武不認為自己會分兵作戰。軍力集結在一起,多一級指揮,更利於他指揮。
若是今後分軍,那別部都尉就可以考慮取消。因為分兵之後,這一級單位會使得指揮結構冗雜。
合軍一起,在宋武指揮時,打的是戰術,多別部都尉一級是增加戰術靈活性;若到了分兵作戰的時候,那時候考慮的戰略,別部都尉一級就多餘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