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實在受不了
其實,對陸鳴來說,睡眠不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在生產線上迷迷糊糊打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憑藉著心中的那股狂熱苦苦支撐,沒想到終於還是達到那個臨界點,終於釀成了慘禍。
當他暈暈乎乎聞到一股焦糊味的時候,腦子裏還在想着自己書中主人公跟一個女人第一次邂逅時的對白,等到刺耳的警報響起來的時候,只見一股火焰騰空而起,頓時就嚇得目瞪口呆,心裏只顧哀嘆一聲,這下可死定了。
幸運的是火勢還不是太猛,十幾分鐘之後就被撲滅了,可生產線卻被燒毀了一大截,整個車間煙霧騰騰,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陸鳴很快被工廠保衛科的人控制了,一個負責人對他進行了詢問,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問的,事故的原因和性質很簡單,不到半個小時,陸鳴就在一份筆錄上籤了字。
這時,他雖然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更多的還是從經濟損失上來考慮問題,不過,就這一個問題已經夠他膽戰心驚了,他知道,那條生產線價值好幾百萬,就算要了他的小命也賠不起,
好在保衛科的人並沒有對他採取什麼強制措施,而是讓他回宿舍等候處理結果,廠裏面的領導已經在開會研究了。
陸鳴膽戰心驚地躺在床上猜測着自己的命運,恰巧手機發來了一條短訊,打開一看,沒想到第三筆稿費到賬了,正如他先前預測的那樣,竟然有六千多元。
可這個時候他一點都興奮不起來,甚至對自己迷戀上網絡小說感到一陣後悔,他知道,這一次可不僅僅只是倒霉的問題了,很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厄運甚至災難。
雖然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可畢竟過於疲倦,沒多久,陸鳴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只是睡得很不踏實。
因為睡夢中總是出現母親哭泣的樣子,讓他的心一陣陣抽搐,他甚至還夢見了警察來抓他,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沒想到等他驚懼地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真的看見小小的宿舍里站着三個警察。
“陸鳴,穿上衣服跟我們走,你涉嫌破壞工廠生產線被刑事拘留了……”一個警察拿出一副手銬冷冰冰地說道。
陸鳴腦子轟的一下,頓時就不會思考了,只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絕望的就像死過去一樣,而夢中母親淚眼婆娑的面容更加清晰地浮現在他的面前。
陸鳴的800CC血液把前B市建設銀行行長陸建明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對於監管醫院的王院長來說避免了一次重大的監管事故。
不過,他也沒有馬上兌現對陸鳴的全部承諾,只是給他改善了半個月的伙食,以便讓病犯恢復元氣。
財神陸建明獲救半個月之後,王院長有關立功的承諾再也沒有了消息,實際上陸鳴壓根就沒有再見過他。
“哼,幹部的話你也信?你這點血最多也就換點吃的……”李科長帶着不屑的神情嗤笑道。
老趙也點點頭附和道:“多半不會有結果,一個犯人是不是立功,也不是王大麻子說了算,他最多也就是往上面報材料……批不批就難說了……”
李科長在鋪位之間走來走去,說道:“我估計他連材料都不會替你報上去,再說,你自己簽字畫押,獻血是你自願的,他可沒有逼你……
好在你年輕,有本錢,800CC血也傷不了你的元氣,你就知足吧,好歹混了半個月的吃喝,還有煙抽,王大麻子也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
陸鳴憂心忡忡地說道:“不立功就算了,我就擔心他送我回看守所的號子……”
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病犯插嘴道:“應該不會,畢竟你幫他度過了一劫……再說,你救了財神,今後他也會關照你……
你可不知道,財神雖然和我們一樣穿馬甲,可他是個大人物,外面又有錢,有人罩着他呢,連王大麻子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老趙呲地一笑,教訓道:“你懂個屁啊,財神既然一門心思想解脫,你多管閑事救活他,等於讓他受二茬罪,他不恨你就好了……”
陸鳴一臉委屈地說道:“又不是我要救他,我也沒辦法啊……趙叔,你不是說財神已經判下來了嗎?他為什麼要自殺……”
老趙嘆口氣道:“死緩,也就是無期徒刑,他這個年紀,還有什麼盼頭,乾脆自我了結算了,省的去勞改隊吃苦受罪……財神的祖上肯定做過什麼缺德事……”
頓了一下,抬頭看看牆角的監控,湊過腦袋小聲道:“我聽說,他全家基本上都被他的案子牽扯進來了,老婆死在醫院裏,兒子好像是被警察打死了,基本上已經家破人亡,你說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李科長坐到一個攝像頭的死角,點上一支煙,悄聲道:“可我聽說,他到現在都沒有交出一分錢,也不知道把錢藏在什麼地方了,你說,既然想死的心都有了,還要那些錢幹什麼?”
老趙哼了一聲道:“正因為不想活了,才不會把錢交出來,如果想苟延饞喘的話,早就拿出來將功折罪了,不過,就算他把錢交出來,照樣是無期,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還不是一個球樣……”
正說著,只聽鐵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每個人趕緊在鋪位上坐好,只見一名管教提着一大串鑰匙,大聲道:“陸鳴,收拾東西!”
陸鳴一咕嚕從鋪位上下來,小臉都變白了,顫聲道:“去……去哪兒……王院長說過不送我回號子……”
老趙趕緊走過來,一邊從床下面替陸鳴拿出臉盆和一點私人物品,說道:“啰嗦什麼,還不快收拾,肯定是出院……幹部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陸鳴一想起在看守所的號子裏受到的非人的折磨,差點哭出來,雖然和老趙、李科長几個病號相處也沒有幾天,心裏面竟有種萬分的不舍。
當初陸鳴剛被抓進來的時候,警察曾經問過他家裏人的聯繫方式,可他不想讓母親傷心,所以死活不說。
這樣一來,他就等於是看守所號子裏沒人管的嫌犯,雖然他自己卡上存着一萬來塊錢,但也不捨得用。
在他想來,既然進了監獄,吃喝拉撒自然有人管,自己那點錢就不用拿出來了。
可等他吃過幾次號子飯之後,才發現沒有錢的話,每天只能吃到兩個黑乎乎的饅頭和兩碗菜湯,不到兩個星期就因為肚子裏沒有油水而餓的頭昏眼花。
當然,如果手裏有錢的話,每個星期都有一次購物時間,儘管吃的東西沒有外面豐富,可也應有盡有,連烤雞烤鴨都能買到,關鍵是要有錢。
不過,他很快發現,就憑自己“新兵”的身份,就算拿錢買來東西也吃不到嘴裏,最多也就改善一點待遇,每天少挨幾拳而已。
然而,因為身無分文,家裏又沒人管,雖然在號子裏待了三個月,後面也有幾個新兵進來,可陸鳴的地位卻一直都沒有絲毫改變。
他照樣睡在大坑的最後面,照樣每天要用一把牙刷把廁所和地面刷得一塵不染,照樣要替幾個牢頭洗衣服,稍有不如意就會被人拳打腳踢。
挨打倒也罷了,最難捱的還是晚上的時間,在臨睡之前,他必須為其他人表演節目,以便讓大家開心。
當然,這裏表演節目可不是唱歌跳舞的事情,而是一種對人格的侮辱,比如,有個節目叫做二狗爭食,由兩名地位最低的犯人趴在地上,用嘴搶奪地上的一隻鞋子,嘴裏還要發出“旺旺”的狗叫聲。
表演完節目之後還要值班,按照規定,值班是號子裏所有的犯人輪流,可牢頭隨便找點茬就可以讓陸鳴連續值三個晚上班。
由於睡眠不足,站到後半夜的時候常常打瞌睡,結果乾部在頭頂巡視道經過的時候就沒有及時報告。
這樣一來,第二天肯定會有各種懲罰,以至於惡性循環,幾乎沒有一天能過個安寧的日子。
說實話,陸鳴也曾經想過找管教幹部反映一下情況,可當他看見牆上的那個監控探頭的時候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知道,幹部通過監控其實可以看清楚每個號子發生的事情,如果他們想干預的話,早就出面了,之所以沒人管,說明他們默許這種情況發生,要不然,牢頭也沒有這個膽子。
然而,陸鳴雖然生性懦弱,可也不是沒有一點血性,男人最後的一點自尊促使他奮起反抗。
那天早晨,他剛睡了兩個小時就被叫起來打掃衛生,當他用牙刷花了一個多小把衛生間弄乾凈以後,只見牢頭大大咧咧地走過來,也不管陸鳴還蹲在便池旁邊,只管掏出東西就開始放水,結果尿液濺了他一臉。
就這樣,陸鳴都準備忍氣吞聲,可牢頭提上褲子之後,忽然用力把陸鳴的腦袋往便池裏按,一邊還罵道:“你這鳥人……居然消極怠工,磨嘰了一早晨連個便池都沒有清理乾淨,今天別想吃飯……”
陸鳴早就餓的前心貼后心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夢見了早晨的那個饅頭和一碗薄薄的稀粥,現在一聽老頭竟然罰他一天不準吃飯,心中的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了,何況,腦袋還被按進了便池,鼻子裏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