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方多難我重來(5)
萬方多難我重來(5)
筆者第一次去往三游洞,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和同學們從石板溪出城,沿着老川漢鐵路路基走一道橋(22中)、二道橋(葛洲壩天橋處),乘渡船過長江溪,走前坪到南津關,溯江而上到達下牢溪邊。當時溪流不大,溪水清澈見底,有一道小橋可以過溪。沿着垂直90度的絕壁,之字形攀登90多米高的石板雲梯小道,直到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就到了三游洞。那個時候不要門票,洞裏也沒那麼多的碑文,就是黑洞洞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摩崖石刻。
再去三游洞應該是1975年前後,和一大幫當時的好友去的,那個時候,葛洲壩工程重新復工不久,圍堰未建,也未蓄水,還可以從峭壁下努力爬上來,也可以從1972年建成的下牢溪大橋上經過,輕鬆抵達。記得那個時候三游洞已經開始售票,可全國人民都在為建設四個現代化而勤奮工作,所以遊客還是不太多。三游洞裏的那些破舊立新年代被掀翻在地的菩薩還沒有歸位,朋友們一個接一個在“洞天福地”匾額下用120相機拍照留念。
上世紀八十年代再到三游洞是單位組織的春遊。那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一個時代的開始。社會仍在慣性向前。人人有工作,個個充滿生機,個人和社會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至今被許多人視為幸福和自由的年代。三游洞裏人滿為患,別說個人,就是拍集體照也得排隊。很少有人記得這裏是因為摩崖石刻而揚名天下,這個從1956年就被列為省文保單位的山洞第一次看見了爆炸頭、喇叭褲、三洋收錄機和聽見了鄧麗君的靡靡之音。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再到三游洞多半就成了走馬觀花,昔日的宜昌旅遊第一的桂冠開始褪色。那個時候,葛洲壩工程已經建成,原本水流潺潺的下牢溪變成了一條小河,河裏有快艇飛馳,桃花村裡桃花繽紛。那個師事方苞,為姚鼐所推崇,為桐城三祖之一的散文家劉大櫆(公元1698-1779年)在那篇《游三游洞記》中所描寫的:“下視深溪,水聲泠然出地底。溪之外翠壁千尋,其下有徑,薪采者負薪行歌,縷縷不絕焉。”有山有水、有溪有路、有人有歌的情景早已不復存在了。
新世紀開始也曾來過這裏,當第一眼望見三游洞那熟悉的洞口時,心裏不禁暗暗失望,一片綠色之中,身處半山懸崖峭壁中的三游洞就像是落滿灰塵的古董,陳舊、破爛,還有些掩飾不住的沒落。雖然山前山後增添了棧道、修建了碼頭、發掘了古軍壘、將至喜亭移花接木到望鄉台上,還豎了一尊很不錯的張飛擂鼓塑像,搞了些名人印章,只不過卻抵不過下牢溪畔的一江秋水,一鍋火鍋,還應該有蹦極,遊艇,攀岩和日光浴。
後來陪着客人還來過一次,站在下牢溪大橋上可以清晰的看見不遠處的三游洞,也許不是周末,洞裏幾乎看不見遊人,倒是大橋另一側的蹦極、汽艇、滑道時不時的傳出歡笑,溪旁修建的仿明清建築的白色隔火牆在陽光映照下顯得刺眼極了。三游洞多了很多人工修建的景點,無論是劉封城的遺址、溪邊的津亭,還是長廊、棧道,無論是楚塞樓、古軍壘遺址,還是巴楚樂宮、印章刻石園、震旦角石園等景觀,或依山而建,或臨江而築,高低錯落,妙趣橫生。只是喜好者趨之若鶩,不感興趣的繞道而行。
從楚塞樓下山,轉個彎,突然碰到幾個從江邊碼頭上用木架將裝在扁絲袋裏的黃沙扛上山頂的挑夫,汗流浹背,腳步堅定,就為這些勞動者心生敬意,這應該也是一景。正如白居易在《三游洞序》中所云:“斯境勝絕,天地間其有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