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吃瓜群眾吃的是什麼瓜:甜瓜
《左傳》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齊國的國君齊襄公派遣了兩個大臣(連稱和管至父)駐守一個叫葵丘的邊遠地區。在夏季甜瓜成熟的時候,這兩個人動身了。齊襄公說:“到了明年瓜熟的時候,就派人去接替你們。”
一周年之後,駐守期滿了,但襄公派人替換的命令還沒有下達。連稱和管至父看着長滿瓜田的甜瓜唉聲嘆氣,於是派人去請求襄公下命令,但是襄公不知吃錯了什麼葯,就是不允許他倆回來。這兩個人一氣之下,就發動了叛亂,弒殺了齊襄公。這次叛亂最終促成了公子小白——“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登上了國君之位。可以說,“一個甜瓜改變了中國歷史的走向”。
作為一個把“吃”刻進了基因的民族,我們的祖先對“吃瓜”這件事始終抱着極大的熱情。早在3000多年前西周時期傳唱的《詩經·幽風》中,就有一篇《七月》寫道:“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農夫。”“壺”指葫蘆,是當時最重要的蔬菜;“食瓜”和“斷壺”並列,說明這在當時是一年當中農民伯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那麼問題來了,這裏被吃的“瓜”又是什麼呢?
古人吃的究竟是哪種瓜?
如果不告訴你答案,你多半就會猜西瓜。畢竟現在空調、Wi-Fi、西瓜的組合已經成為夏季不可或缺的“三大件”了。魏晉時期的文學家劉禎曾經寫過一首《瓜賦》,其中有兩句說“藍皮蜜理,素肌丹瓤,甘逾蜜房,冷亞冰霜”,也就是說,這種瓜的瓜皮是綠綠的,瓤是紅紅的,吃起來又涼又甜,簡直美滋滋……如果單看這幾句,好像更印證了西瓜的猜測,不過先別著急下結論,我們再重讀一下就會發現不對了。
這首《瓜賦》裏面還有一句“厥初作苦,終然允甘”。西瓜還不成熟的時候,最多也就是不甜,絕對不是苦的啊!
據宋代歐陽修等人編著的《新五代史》記載,西瓜傳入我國大約是在1100年前的五代十國時期,由一個名叫胡嶠的人從北方的契丹(即後來的遼國)帶回的,而契丹人又是從西方的回紇人那裏得來的——“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也就是說,魏晉時期的劉禎是絕對吃不上西瓜的。所以出現在《瓜賦》中的瓜就只能是另一種夏天的甜蜜小夥伴——甜瓜啦!
恰好甜瓜初生的時候,確實是苦的。
為了證明古人所說的“瓜”只能是甜瓜,再來一點旁證。
漢代有一首無名氏所作的古詩中有這樣兩句:“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如果你吃過甜瓜,就一定知道,靠近瓜蒂的那一塊是很苦的,通常我們都會把它扔掉,所以這裏說的“甘瓜”很大可能也是說的甜瓜了。晉代文學家陸機寫的另一首《瓜賦》中寫道:“氣洪細而俱芬,體修短而必圓,芳郁烈其充堂,味窮理而不。”可見古代所說的瓜有着濃郁的芬芳香氣,這正是甜瓜的另一種特徵,所以它才會又被叫作“香瓜”。
從植物學角度說,甜瓜屬於葫蘆科黃瓜屬,是一種一年生蔓性草本植物。因為它的基因可塑性特彆強,所以被我們人類改造成了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的樣子。既有又大又圓的黃皮哈密瓜,也有長得活像黃瓜的羊角蜜;有多汁醇香、皮厚瓜甜的白蘭瓜,也有皮薄瓤甜、可以一口吃下的小香瓜。不過那種厚皮甜瓜多半都是近代以來從外國傳入的品種,我國原生的甜瓜品種幾乎都是薄皮甜瓜。
既然我們確定了歷史上那些前面不帶限定詞、只有單獨一個“瓜”字的記載都是指薄皮甜瓜,再重讀某些歷史記載,就會覺得生動了許多。比如說在記錄先秦禮儀的著作《禮記》中就有一條跟甜瓜有關:“為天子削瓜者,副之,巾以。”可見,在當時,吃甜瓜前先削去瓜皮是一種重要的禮節,不但天子有專門的官員幫他削瓜,而且地位還不低,可以穿戴細葛布的衣巾。
這樣看來,至少在當時,吃瓜是一件重要的禮儀大事啊!當然,在我們看來,這又是一條說明古代的瓜是甜瓜的旁證——吃甜瓜要削皮,可沒聽說過吃西瓜要削皮的。
我們吃甜瓜的時候常常會有一大困惑:到底該吃瓜皮,還是瓜瓤?嘗起來很甜的瓜子可不可以吃呢?不妨來看看古人是怎麼吃甜瓜的吧!
“吃瓜”的歷史淵源
1972年,有一項震驚全國的考古發現,在湖南省長沙市東郊一座距今2300餘年的漢朝墓葬中出土了一具保存十分完整的女屍,後來被命名為“辛追夫人”。有趣的是,考古學家在她的肚子裏發現了多達130多枚甜瓜子,原來這位貴婦人的最後一餐竟然是甜瓜,而且吃得還不少。無獨有偶,近年的另一重大考古發現西漢海昏侯墓葬中,考古人員同樣在海昏侯的腹部發現了大量甜瓜子。這不禁引發了我們的遐思,到底是漢代人有吃甜瓜自殺的習慣,還是僅僅是一個巧合呢?
不過,不管是哪種原因,都證明了一件事:西漢時候的甜瓜果肉還不夠肥厚,即使是王公貴族,也忍不住去吃甜美多汁的果瓤和種子。
漢代人對甜瓜的嗜好很可能跟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甜瓜品種“東陵瓜”就出現在漢代初期有關係。太史公司馬遷在《史記·蕭相國世家》中記載:
召(邵)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瓜於長安城東,瓜美,故時俗謂之“東陵瓜”。
這種東陵瓜,又被稱為“五色瓜”,據說它“大如斗,味如蜜”,從一出道就成了極品瓜果的代表。一時間風靡全國,成為男女老少一起追求的明星品種。直到唐代,大詩人孟浩然還讚頌說“不種千株桔,惟資五色瓜”。
千株橘子樹也比不上一個東陵瓜,這瓜到底是有多甜啊!
其實唐代也有一種著名的甜瓜,名叫“黃台瓜”,只不過它出名並不是因為好吃,而是因為一首詩作。
我們知道,唐朝初年有位偉大的女政治家——武則天,她執政的時候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不過她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對自己的兒子們非常狠毒。她一共有四個兒子,長子李弘和次子李賢都是被她派人毒死的,另外兩個兒子也被她關了禁閉。李賢還在世的時候,曾寫了一首《黃台瓜詞》來勸誡自己的母親: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詩寫得很好懂,他把自己的兄弟比作藤蔓上結的甜瓜,一而再再而三地摘取,早晚會讓藤蔓變得光禿禿的。自己的兄弟都被殺光之後,母親大人也就成孤家寡人了。武則天讀完詩以後深受感動,但還是派人毒死了李賢。不過這個典故卻留了下來,後人常用“黃台瓜”來比喻兄弟。
五代之後,西瓜傳入中國,這種含糖量、含水量都更勝一籌的水果逐漸分走了甜瓜的一部分市場。不過甜瓜家族也並沒有“閉關鎖國”,而是不斷引進新品種雜交,在口味上推陳出新。清代康熙年間,哈密王派人進貢了一種個頭極大、口味極甜的甜瓜,這就是我們今天耳熟能詳的哈密瓜。
《新疆回部志》記載說:“自康熙初,哈密投誠,此瓜始入貢,謂之哈密瓜。”從此之後,厚皮甜瓜也正式進入了我國的甜瓜大家族,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甘甜滋味。
北宋定窯瓜式提梁壺:全器造型以甜瓜為主題,貼飾也均以瓜葉相生相伴,十分具有巧思。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
拉丁學名:Cucumismelo
被子植物門,雙子葉植物綱,堇菜目,葫蘆科,黃瓜屬。一年生爬蔓植物,世界溫帶至熱帶地區廣泛栽培,中國各地均有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