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了嗎?
辛原想催動傀儡,卻被謝明夷一針散靈。
喬安的九尾狐影再現,吸收了那些弟子身上的怨氣,使他們恢復了神智。
纖阿一步一步走到辛原面前,問:“我想殺了你。”
辛原閉着眼:“動手便是。”
“殺你之前,我想知道原因。”
“嗤!還能有什麼原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咯!”
纖阿大聲:“何仇何怨?說清楚!”
辛原艱難的爬起來,抬頭望着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輕聲道:“說不清楚。”
“你究竟為何……”纖阿泣不成聲,跪在地上拽着辛原的衣襟,“你告訴我啊!”
一日之間,親近的叔父背叛,父親身死,禍斗重傷即將卵化。
纖阿早已在崩潰的邊緣。
辛原想了想,說道:“你們人族不是常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既如此,我背叛厭火門,也是理所應當,不是么?”
纖阿:“我不信!”
辛原撇過頭:“愛信不信。”
“砰——”
纖阿一拳砸在了辛原的臉上。
辛原再度倒在地上,突然笑了起來,因為被打的自己沒事,打人的纖阿卻是指節腫脹。
“看,這就是非我族類,我不是人啊,你拿你們人族的道德約束我,我只會覺得你是個傻子。”
“不是人……那你是什麼東西?”手上的刺痛讓纖阿逐漸冷靜下來。
辛原側目看向遠處的赤猊,努努嘴示意:“喏,看見了嗎?它就是我爹,我是它兒子。”
“你是妖獸?!”纖阿只覺得荒謬,從未有過人形妖獸!
辛原:“一半一半吧,畢竟我的母親,是個人。”
“人……怎會和妖獸結合?”纖阿三觀都受到了衝擊。
一旁豎起耳朵偷聽的謝明夷的也驚到了,半、半……半妖?
他湊到顧長庚身邊,輕輕撓了下他的手心,悄咪咪問:“人可以和妖獸生小孩嗎?”
顧長庚正蹲在火坑旁觀察禍斗卵化的過程,聞言回頭親了他一下,“別鬧,物種不同怎麼生小孩?有生殖隔離呢。”
“可那個……那個傢伙說自己的母親是人,父親是妖獸!”謝明夷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麼稱呼辛原。
顧長庚眨眼:“這麼刺激?”
謝明夷鼓起臉頰:“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認真點!”
“好吧好吧。”顧長庚單手撐地,臨空轉身繞到謝明夷身後,環住他的腰,“這麼說來,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什麼?”
“他的父母是真愛……哎呦,你踹我幹嘛?我又沒說錯,真愛可以打破一切隔離……”
先不聊顧長庚和謝明夷如何打鬧,這邊辛原已經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厭火門的領地里,有一個非常偏僻的小村落,名為幸家村,住在那裏的村民都姓幸,幸福的幸,幸運的幸。”
“幸家村的後山,住着一隻妖獸,對,沒錯,就是赤猊,幸家村村民視它為山神,每年供奉一個鮮嫩可口的小孩,以此求得山神庇護,讓山中野獸不侵擾村民。”
“我的母親是採藥女,有一次她上山採藥,迷失了方向,在山上住了一晚。那一晚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她回到村裡不久,便和人成了親,八個月後,生下了我。”
“她很愛我,又很怕我,不願與我親近,我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我五歲的時候,她的丈夫抽中了獻祭山神的簽……我要被送去後山,喂妖獸。”
說到這裏,辛原愉悅的笑了起來,“我的母親真的很愛我啊,她拿着柴刀擋在屋外,與那些人拚命,她說後山根本沒有山神,誰要傷害她的孩子,就從她的屍體上跨過去。”
“哈哈。”辛原笑出了眼淚,“那時候,我藏在屋裏,害怕極了,我聽着母親的哭喊聲,思考了很多,我想……幸家村不是歸屬於厭火門的領地嗎?為什麼厭火門的仙人不來救我?不除掉後山的那個怪物?”
纖阿忍不住道:“修士也不是無所不知的,厭火門根本不知道幸家村發生的事!”
辛原點了點頭:“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絕望的時候就喜歡怨天怨地,怨恨所有人。”
“我母親沒能保住我,我還是被送去了後山,作為祭品。”
“黑漆漆的山洞裏,我聽着赤猊的呼吸聲越來越近,以為自己要死了,就這麼葬身獸口,但結果出乎我的預料,我不但沒死,還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赤猊抓了一頭母狼,用狼奶餵養我,後來我慢慢長大,它開始教我捕獵,給我吃獵物身上最鮮嫩的一塊肉,可惜,都是生的。”
“我在山上待的第二年,幸家村又送了祭品上山,我第一次看到赤猊吃人,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它一口就吞下去了。我害怕的跑下了山,想找母親。”
“卻發現那個女人挺着大肚子,一臉溫柔的和她丈夫說話,旁邊還有一些村民,他們其樂融融。”辛原諷刺的勾了勾唇角,“而村子的另一處,我看到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要自己的孩子。”
“哭什麼呢?有男人,她就能繼續生,很快她就會把目光轉移到自己的肚皮上,期待即將到來的孩子。”
“我還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個男人,我母親的丈夫,他是故意和人換了簽,想藉著這個由頭送我去死,因為我長得不像他,他起了疑心。”
纖阿張大嘴,只是因為孩子不像自己,就送孩子去死……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父親嗎?
“後來,我就回了後山……你問我為什麼要回?呵,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兒,我只是一個孩子,我需要被照顧,吃着肉長大。”
“我在後山一住就是十五年,我慢慢長出了和赤猊一樣的尾巴,有了一口尖銳的牙齒和利爪,我逐漸意識到,赤猊不吃我,是因為我是它的孩子。多可笑,人和妖獸生下的孩子?”辛原冷笑了幾聲,合上眼睛,“我曾經希望赤猊不要吃人,它每次吃人,我都會用棍子抽打它,可是下一次幸家村送來祭品,它還是會一口吞下去。”
“我明白了,它是妖獸,吃人是它的本性,我不能強逼它更改自己的本性,就像它不能逼我吃人一樣。”
“所以我離開了它。”
“回到幸家村,殺了那個男人。”辛原掀了掀眼皮子,似乎殺人只是一件小事,“說來可笑,他和我母親在一起十五年,依然很恩愛,有個十四歲的孩子,一家三口非常幸福。可當我拿着刀刺向那個男人時,他卻毫不猶豫的推我母親給他擋刀,頭也不回的拉着孩子逃跑,反倒是我的母親,她可真偉大,一邊吐血,一邊抱着我的腳不讓我走,就為了給她的丈夫孩子拖一點點時間。”
纖阿眼睛跳了跳,這麼說來,辛原殺了自己的母親?
“這點時間,他們當然跑不掉,一家人怎麼可以陰陽兩隔?我母親都死了,他們憑什麼還能活着?”
“可孩子是無辜的!”纖阿忍不住道。
“無辜?或許吧。”辛原嗤笑出聲,“可是你見過哪只凶獸捕獵,殺掉母獸後會留下小崽子的?”
纖阿無言。
“給自己報了仇,我就離開了幸家村,準備去求仙問道。只是因為資質低下,我被各大宗門拒收,其中就包括厭火門。於是,我只能成為一名散修,修鍊粗糙不堪的功法,歷時六百年,突破先天境。”
“然後,遇到了你的父親。”辛原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
纖阿愣了下,問:“當初……是發生了什麼嗎?”
“你父親被妖獸追殺,已經受了傷,眼看跑不掉了,我剛好出現了。”
纖阿:“你救了他?”
“差不多吧,你父親把妖獸引到了我這裏。”辛原輕描淡寫道。
纖阿握緊拳:“我不信,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誰知道呢?父親在兒子面前總是要收斂本性的,就像我爹在我面前,也總是會更斯文的進食。”辛原攤攤手,不以為意。
“或許是因為我本身就擁有妖獸的血脈,所以並未死在那隻妖獸的爪下,反而陰差陽錯救了你的父親。後面的事你就清楚了,我和你父親結為兄弟,加入了厭火門,從一名散修成為一宗長老。”
“轉眼便是三百年,在你父親有意的資源傾斜下,我突破了元神境,我以為我會在厭火門待到老死,可是命運弄人……”
纖阿:“赤猊霍亂?”
“沒錯,就是赤猊霍亂。幸家村不知走了什麼運,居然出了一個走邪門歪道的修士,那個修士蠱惑村民,企圖瞞天過海,助赤猊吸收禍斗的氣運,以此獲得赤猊的力量。”
“很快,他的計劃就被發現了。”
“你們殺死了他,而幸家村的村民,則與赤猊一起被逐出厭火門領地。”辛原手背遮住眼睛,表情似哭非哭,“你知道嗎?本來赤猊是躲藏在深山裏的,根本沒人找得到它,是我,它聞到了我的氣息,急匆匆的從山裏躥出來,這才被厭火門發現,被……我斬斷了尾巴!”
纖阿心情複雜,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辛原繼續道:“它是我的父親,哪怕我傷了它,它也不肯離開,是你的父親,用火焰灼燒它,強行驅逐它離開門派領地。”
“那一刻,我突然就恨上了你的父親。”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惡因得惡果,你們自詡心間種火,燃盡污濁,卻是佛頭加穢……燈下黑。”
辛原定定的看着纖阿,直到這一刻,纖阿才發現這個人藏起來的憤怒。
“我用幸家村村民的骨血製成香燭,釀造怨氣,日夜供奉禍斗,一步步的控制它,繼而通過它影響那些心智不堅的長老和弟子,每一次的觀火大典,其實都是在催化怨氣,直到有一天藏不住了……嘭!”辛原露出一個微笑。
纖阿皺眉:“你的修為,又是怎麼回事?”他記得赤猊霍亂時,他才元神第一境。
辛原眯起眼,道:“當初那個邪修可以從赤猊那裏獲得力量,我自然也能,我可是它親兒子啊,哪怕沒有香火供奉,它也心甘情願的把力量給我。”
纖阿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他大罵:“你簡直就是個畜生!用自己父親的精血提升力量!”
妖獸不比神獸,它們將力量賜予人類,只能是通過精血。
辛原無所謂的點頭,“隨你怎麼說,我本來就是畜生嘛。”說完還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一陣抽痛又讓他齜牙咧嘴。
花長老默默聽完了全部,他拍了拍纖阿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怎麼處置他。”
纖阿抿唇:“不用想了,辛原罪大惡極,當為烈火焚燒而死。”
花長老頓了頓,“你能想明白就好,我真怕你下不了手。”
畢竟是看着他長大的叔父。
……
另一邊,顧長庚摟着謝明夷,解釋什麼是生殖隔離:“……所以說,正常的生靈是不可能跨物種生子的。”
謝明夷橫他一眼:“沒有例外?”
“例外……也是有的,曾經就有一條白蛇,給凡人生了一個孩子……”
“噫~”謝明夷瘋狂搓動手臂,他雞皮疙瘩掉一地,蛇產子什麼的,太恐怖了!
“額……這麼難以接受嗎?”
“你說呢?”
“那我換個例子,有個名叫華胥的女人,她無意中踩中了雷澤大神的腳印,感而有孕,生下了龍鳳胎!”顧長庚隨口說著另一個典故。
謝明夷蹙眉:“感而有孕?”
“強大生靈的一絲氣息,也會對弱小者產生影響,就像中域剛剛降臨,十六隻神獸的出現,讓這個世界出現了很多異獸,難道這些異獸都是它們的後代嗎?並不是,只是它們過於弱小,被影響了。”
謝明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辛原……”
他想說,辛原有沒有可能並不是半人半獸,而是因為從小與赤猊生活在一起,被赤猊的氣息影響,導致他出現了獸類的特徵。
顧長庚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噓!”
“誰知道呢?”
顧長庚的目光落在辛原腰間,那裏掛着一個已經非常陳舊的香囊,那是他被送去後山的前一晚,他的母親連夜趕製出來的。
香囊裏面,放的是赤猊的糞便。
採藥女能在後山安全的度過一夜,不受野獸侵擾,就是因為她撿到了赤猊的糞便。
在兒子即將被當做祭品送去後山的那一刻,這個無助的女人,只能想到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哪怕是妖獸,也會對自己的糞便,敬而遠之吧。
但她沒有想到,一隻妖獸會因為孤獨,而對沾染了自己氣息的小崽子產生憐愛,就此護他一生。
十五年之後,曾經的兒子拿着刀衝過來,女人抱住他的腳,不是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是因為認出了他,想多看他一眼。
告訴他,母親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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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火門副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