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艾倫·杜勒斯沒有辜負他的許諾,他給了希爾維婭不菲的報酬,使得她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成為了百萬富翁。畢竟,復興的歐洲需要工業。大筆大筆的援助資金投進這些歐洲的企業,不管他們是不是曾經為納粹工作。
在美國城市的郊外,大量的郊區住宅正在興起,居住在這裏的人中,大部分人當過兵,從戰場上回來之後,變成了小經理人、準備合夥開診所的年輕醫生、牙科實習醫生、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人員、在大律所實習的律師、在參謀學院進修的陸軍少校、見習工程師……這些人大部分覺得他們彼此聯繫,“坐在同一條船上”,而這條船航向何處,卻無人知曉。
希爾維婭希望一回到華盛頓的公寓,就變回曾經的嘉芙蓮。但年輕的研究生嘉芙蓮或許可以混進這些人中間,希爾維婭·威廷根施坦因則完全不可能。就像嘉芙蓮可以戴着捲髮夾去市場買東西,而希爾維婭·威廷根施坦因需要永遠美麗,永遠光彩照人。
她參加的宴會大部分也和戰前的歐洲並無很大的分別,唯一使希爾維婭感到振奮的是,在女士們品種繁多的晚禮服中,總能看到三四件來自克里斯汀·迪奧的設計。
她刻意地不宣揚自己和這個牌子的關係,好從那些女士們口中聽到更真心的評價:“我們曾經嘗試過抵抗這種潮流……不過,事實證明了,‘上流社會’這個詞來自法文,並不是毫無緣由的。”
在美國的上流社會,最先對這位年輕的女士發生興趣的是小約翰·洛克菲勒。這位億萬富豪家族的掌舵人經常沉浸在基督教教育和生意場上的黑暗所帶來的撕裂中,因此他特別喜歡和希爾維婭這樣的人打交道,他認為她是那種極少數擁有虔誠信仰,並決定為信仰奉獻一生的人。
希爾維婭認為小約翰·洛克菲勒先生把她捧得過高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與其說小約翰·洛克菲勒先生需要她這麼個朋友,還不如說他需要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傾訴心聲。這種友誼更像心理諮詢——大部分時候,都是小約翰·洛克菲勒先生在說,她在聆聽。
當然,有了這樣的友誼作為引子,希爾維婭也毫無疑問地隨着洛克菲勒先生和他們的宴會重新回到燈紅酒綠的上流社會。於是她不得不做一些上流社會人士應該做的事情:購置房產、地產、經營財富、買賣股票……
在這樣的事情上,小約翰·洛克菲勒先生很樂意給她幫一點小忙。於是她總能及時地收到各類的消息,好幫助自己在投資時做決策。她和洛克菲勒家族保持着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有時甚至可以說服他們在一些游移不定的事情上下定決心,比如說,是否資助耶魯大學的傳播學項目。不過她一向很珍視這種影響力,就像珍視情報頭子們的信任一樣。
在希爾維婭美國的諸多舊友之中。卡爾·霍夫蘭教授是最希望她回來的人之一,他熱情地邀請她以合作者的身份加入他的研究小組。讓她得以和戰爭時代的同事和同學們重逢。
在大學工作的氛圍是如此美好,以至於希爾維婭一度想在卡爾·霍夫蘭手下再讀一個博士,結果被霍夫蘭本人拒絕了:“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可以指導你的地方。”
當然,希爾維婭也會因為行政事務前往華盛頓,在那裏的社交宴會裏,到處瀰漫著一種焦躁的氛圍,似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發生。在8月4日,當斯文森·楊穿着他漂亮的晚禮服走進宴會廳時,他立刻成為了人們關注的重心:“遠東發生了什麼?”
大部分在華盛頓的人都對遠東的局勢有所了解,他們已經知道,美國即將遭遇巨大的外交失敗。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將落入□□人手中。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無人知曉。
斯文森被安排到女主人身邊,他首先攤開手,像以往一樣開了一個玩笑:“我一來就問我這樣的問題,女士們先生們,我什麼時候在華盛頓這麼討人厭了?”
“相信我,孩子,作為這地方不多的黃金單身漢,你永遠不會被女士們討厭,當然了,永遠會被我們討厭。”艾倫·杜勒斯順着他的話說笑,“等到你結婚之後嘛,事情就要顛倒了。”
希爾維婭也低頭笑了起來,這種無憂無慮似乎是美國人的天性之一。
斯文森搖了搖手指:“我可不這麼認為,他們已經告訴我了,現在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國會山的約翰·甘迺迪,是不是?”
“別這麼說,斯文森,你和約翰·甘迺迪是不一樣的英俊。”女主人打趣道,“好了好了,說說正題吧,我們只在報上見過mao和jiang,但我聽說你都見過?”
“1945年我在重慶工作的時候都見過。”斯文森點了點頭,他似乎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說起,“明天□□會發佈一本白皮書,在其中會承認中/國/共/產/黨的勝利,並停止對國民黨的援助。就目前而言,我只能說,中國內戰的結果並不是美國政府能控制的,這是不幸的事情,但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話在飯桌上引起一陣沉默,希爾維婭觀察着人們的表情,發現他們只是各有心思:華盛頓人對這一切並不陌生,這些話不言自明,甚至有點多餘。女主人飛快地轉移起話題,談起其他事情。
飯局要結束的時候,又有人問起斯文森:“自1945年來,我們給國民黨的援助超過了25億美元,這都足以在歐洲重建一個國家了。這些錢都砸進了水坑?”
“如果砸進水坑,倒比較好。”斯文森直言不諱,“要知道,我們援助國民黨的武器,75%都落入了共//黨//人的手中。還有大筆的援助變成了曼哈頓的豪宅和地產。”
“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嗎?”有人驚訝地發問。
“對,就在紐約。”斯文森說。
女主人終於找到機會轉移了話題,她奪過了話題的主導權,再也沒讓人們找機會發問。在餐桌上適度地討論政治是一回事,但在餐桌上無休無止地討論美國的失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晚餐結束之後,人們各自散去。希爾維婭留下來和主人隨意地聊了幾句,在她走出去的時候,正巧碰到斯文森和艾倫·杜勒斯在車子裏聊天,他們似乎聊得很愉快。艾倫·杜勒斯拍了拍斯文森的肩膀,就像拍晚輩們那樣。
斯文森從艾倫的車子裏鑽出來,正巧遇到希爾維婭,他若無其事地理了理衣服:“啊,嘉芙蓮,找我有事嗎?”
“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關於遠東嗎?”
“關於你自己。”
斯文森很滿足地嘆了口氣,似乎為終於有人不再提問他遠東問題而感到高興。他打了個手勢:“你住在哪裏?或許我可以請你搭個便車。”
希爾維婭報了住址,她一坐上那輛嶄新的凱迪拉克,就擰開了廣播:“你不介意聽點什麼吧?”她顯然想為自己的談話找個背景音,以免被可能存在的監聽者聽到。
“不介意。”斯文森調了一下按鈕,使得廣播裏播放出悠揚的古典音樂,他打趣似的笑道,“只是有點懷疑,我們倆到底是誰在戰後繼續從事情報工作來着?”
“人們總是會覺得在家裏更安全的。”希爾維婭語氣平靜,她知道,像斯文森這樣闊別故鄉好幾年的人,一旦回到故鄉,往往會卸下所有防備——這是情報人員的大忌。
“你說的話和艾倫一模一樣。”斯文森笑了起來,“他剛剛告訴我,讓我別再發表任何關於遠東問題的個人見解,我是□□的職業官僚,不是國會山的政客。他還提醒我——杜魯門總統在1947年頒佈了關於‘忠誠調查’的行政命令,而領導此項調查的人是共和黨人,他們正想藉著這個問題為兩年後的大選預熱呢。”
“是的,而且你要注意,果黨的遊說團依舊在活動,他們會把你當成靶子打的。”
“難道他們還打算讓美國人為了那個腐朽的政權流血嗎?”斯文森驚訝地看着她,“難道他們不覺得,中國人民有權力選擇自己的道路嗎?”
“當然。”希爾維婭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別忘了,現在是共和黨人掌握國會。他們要藉此事大做文章,好把杜魯門趕出白宮——這件事情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
“而且什麼?”斯文森問。
“而且你每次提到‘jiang政權’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希爾維婭停頓了一下,等到一個激越的樂章才重新開口,“如果有人足夠敏銳,他們就會知道你摻雜了過多的個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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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給這一章起名字的話,大概叫做“自遠東而起的風暴”吧。
約翰·甘迺迪那個時候剛剛擔任眾議員,但傑奎琳去了國外。
1945年的重慶指的是“重慶談判”時期,當時簽了“雙十協定”。
至於援助的腐敗問題都是美國人自己在白皮書里罵的。我看了只想說,空一格真軍事運輸學專家。
有時候我會驚訝,漂亮國諸多迷幻操作,到最後都是一句話:“為了大選”。
2.17更新,刪除了一下違規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