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捧一顆心換一句,嘆息

九、捧一顆心換一句,嘆息

瀟瀟故意放輕了腳步走,路過那些隱隱察覺到的人影,再突然折返抓住“獵物”,體驗着當一個不慌不忙的狡猾獵手的感覺。

她走進一間包廂,藉著昏暗的光,她大概看清這是一間“巨型玩偶”屋子,屋內的桌子被挪到角落,中央的空地堆了十多隻比人還高的玩偶。

瀟瀟嘴角滑過一抹笑,上前從玩偶堆里找出六個人來。

把他們都趕出去吃罰酒後,瀟瀟再次凝神聆聽似乎空下來的屋子,不對——這種感覺,還有人!

她來回掃視一個個黑影的房間,看到在衣帽架旁邊歪坐着一個“玩偶”。

瀟瀟慢慢走過去,那個“玩偶”一動不動。

待走近了,瀟瀟辨認出他的造型——小丑的玩偶頭套!

瀟瀟在小丑面前站住,小丑依然不動,讓瀟瀟甚至懷疑自己判斷錯了。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和小丑有接觸。

她低頭俯視歪坐的小丑,忍不住輕咳了一聲,說:

“你是白雪。”

她的這句話好像給一個機關木偶上了發條,小丑的大腦袋一下子抬起來,對瀟瀟露出詭異的笑容。

因為那個突然的動作,瀟瀟後退了一步。

黑暗中瀟瀟看不清楚,只覺得小丑把嘴裂的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橫過整張臉,再接着、那個頭套上的裂口繼續擴展,直到——笑容兩側的嘴角在腦後重合,於是只聽“哐當”一聲,小丑的上半部分腦殼掉到了地上。

瀟瀟瞪大了眼,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她抖了一下,看到頭套掉下去后露出裏面的人,才勉強鎮靜,深深呼吸一口氣,她讓自己看起來並不害怕地重複:

“你是白雪。”

小丑坐在地上看着瀟瀟,瀟瀟看不清他的發色是不是藍色,卻能看清他眼裏那傲慢的、輕視的、戲弄的、怪異的光。

只聽他說:

“你錯了,我不是白雪。”

他的聲音得意。瀟瀟不認為他在撒謊。

可是,小丑居然不是白雪?

瀟瀟愣了愣,就轉身離開,繼續去找其他獵物。

那個迷幻奇異的十月夜晚最終還是過去了,卻永遠留在了那些少年孩子們年輕瘋狂的心裏。

在十一月,當去往教學樓的馬路被兩旁的銀杏樹葉鋪成金色時,學校內出了一起安全事故。

而因為受傷的是學生會主席古絲理,這件事更是傳得人盡皆知。

照例,這件大新聞是在晚上回去后,由宿舍里消息最靈通的老二講給大家的。

沒有任何曲折複雜的故事情節,只有一句話,一個事實:

古絲理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已經被年級主任送去醫院。

“啊?摔得嚴重不嚴重啊?”米酥表示很吃驚。

“都送醫院了……”老大沉聲推測。

“我問了一個我認識的人,說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昏迷着。”老二給出結論。

“不會撞到腦袋了吧?”

“她是不是低血糖?怎麼摔下去的?”

……

瀟瀟坐在書桌前聽舍友們討論,也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她和古絲理算不上熟,幾乎是因為羅蘭她才認識了古絲理,她記得在達利的世界,古絲理為了救羅蘭被貝殼吃掉,她記得在白色沙漠的幻境裏,古絲理流下的眼淚,還有唯一一次她們兩個人,是為了把羅蘭拉出幻境。

她上次見到古絲理是在咖啡廳的萬聖節活動,當時她和魚玄誠在一塊不知在討論什麼——

想到這裏,瀟瀟腦海中忽然電光一閃,難道——?

這並非一場意外?

瀟瀟因自己的猜想而脊背發冷。

如果不是意外,那是什麼原因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不知是因激動還是恐懼,瀟瀟用微微顫抖的手編輯一條信息發給雲息:

雲息,古絲理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我懷疑這不是意外。

過了五六分鐘,她才收到雲息的回復:

你想的沒錯。

等明天來我這裏再說吧。

瀟瀟先是一怔,然後看時間,十點十五分,於是回道:

你不告訴我,我一直想就睡不着。

你忙嗎?我現在去好不好。

雲息:

……過來吧。

瀟瀟滿足地彎唇笑,穿好衣服跑出去,在把樹葉吹得嘩啦啦響的深秋的風裏疾步向已閉館的圖書館走去。

路上,和雲息相見的喜悅淡了,反而想着古絲理的事,心中憂懼不安,和着颯颯秋風,忽然感到冷氣入骨,凄惶不已。

到圖書館那裏是逆風,瀟瀟把手揣在兜里,縮着脖子、埋頭朝小門走,視野里出現了一雙熟悉的黑色運動鞋,這個時候從來沒別人,她沒想到雲息會下來接她,抬頭時就撞了上去。

雲息把她扶住,看她的眼神卻很複雜,瀟瀟覺得他有點悲傷,但很快,他俊逸的眉眼就輕柔一笑,展開搭在臂彎間的羊絨圍巾,把瀟瀟的腦袋、脖子牢牢裹住。

他的聲音宛如喟嘆,囑咐她說:

“天冷了,多穿點衣服。”

然後領她向圖書館的廊道走去。

瀟瀟眨着眼睛,心裏好像開了太陽花。

兩人無聲地走着,於是瀟瀟意識到,他們有一個嚴肅的話題。

雲息不說,她也不做聲。電梯就在一樓,進入電梯后,瀟瀟把雲息的圍巾拉下來,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後抬頭看他,電梯間寬敞明亮,他穿了一件灰白兩色交織的大衣,裏面的毛衣是淺咖啡色,他們現在在電梯裏,就像兩個學生。

瀟瀟想,她很少挨他很近過,只有那麼幾次……他抱着她,圍巾上殘留的淡淡的味道,是屬於雲息的嗎?像……

她就這樣盯着他,心中逾越亂想。

直到雲息轉過臉。

“怎麼了?別難過。”

他說著,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如同安慰一個孩子,這時,電梯門打開了。

瀟瀟知道,雲息以為她在為古絲理難過。

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難過。

走進他的辦公室,瀟瀟把圍巾疊好,然後叫他:

“雲息。”

“嗯。”雲息關好門,走到桌前整理東西。

然後屋內又陷入安靜,只有紙頁翻動的輕響。

瀟瀟看着他三兩下收拾好,忽地聽到雲息嘆了口氣。

“因為她背叛了僭主。”

雲息站在桌前,他不看瀟瀟,目光仍然落在那一沓學習資料上,眉頭折起,抿着嘴唇。他的聲音低沉,遺憾而無奈。

瀟瀟站在沙發邊,手搭在圍巾上,圍巾放在沙發靠背上。

沉默了一秒,瀟瀟問:

“僭主究竟是什麼人?”

“僭主——”雲息終於抬眼看她,而後他直起脊背,身形挺直如松竹,將目光投到窗外的夜幕中。

“夢境的世界原本是平等自由、沒有階級的,情緒與感情各得其所,後來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意志——也許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力量。

他本身的能量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將原本分散平衡的能量聚集在一起,同樣聚集了權力,他給情緒之主冠以封號,而他自稱為——僭主。”

雲息平平緩緩地敘述,他的聲音猶如窗外沉沉黑夜中的風,蕭索冷郁,涵蓋了太多深沉複雜的情緒。

“從此,夢境的世界也像現實中人類的社會一樣,有了階級。”

瀟瀟走到雲息身邊,她不想問雲息在那個有階級的夢境世界裏是怎樣的處境和地位,她能感到他有隱忍的無奈——

瀟瀟只是輕聲問:

“古絲理背叛了僭主,所以她被處決了?”

雲息回過頭,對她微微笑了一下,琢磨道:

“處決這個詞……也可以這樣說吧,背叛者先被送到審判庭審判,再由一個人來執行。”

“執行?什麼?”瀟瀟睜大眼,心中升起一種恐懼。

雲息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是覺得,古絲理並非自己不小心從樓梯掉下去的么?”

瀟瀟驚疑道:

“那現實中……”

雲息看着她的眼睛,一時無話,神色變幻間,彷彿做了一個決定般,說:

“我帶你去看看。但我們需要一些偽裝。”

他說話時,用指節輕叩了兩下桌面。

瀟瀟問:

“怎麼偽裝?”

雲息閉眼想,然後睜開,此時他的眼裏終於有了一點狡黠的笑意,如星星般閃着光: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宿舍養了兩隻倉鼠?”

返回宿舍,匆匆洗漱后,鑽到溫暖的被窩已經十一點多了,瀟瀟心裏一直想着那件事,忽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有線索的人,於是翻聯繫人列表,也不管時間多麼晚,給路德維希發信息:

你知道古絲理現在怎麼樣了嗎?

很快,路德維希就回復了:

你這麼晚還不睡?

瀟瀟:……

然後看到他繼續寫:

她把研究資料泄漏了出去,已被驅逐。

看到這個結論,瀟瀟心裏已不再有波動,她問:

所以她失憶了?

路德維希回道:

她只會失去和夢境有關的記憶,在現實中不算失憶。

瀟瀟握着手機想了一會兒,一個行走在兩個世界的人,一個世界的門對他關閉,就相當於把那個世界的他殺死。而那麼多的聯繫,又如何斷開?

——大概都扭曲了罷,就像雲息曾和她說的“相容的修正”。

呵、修正記憶。

然後,瀟瀟又想到一個問題,而這時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不知道路德維希還在不在線。

她問:

路德維希,你了解古絲理嗎?我覺得她是很理智清醒的那一類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不計後果的事?

路德維希顯然還沒有睡,他回道:

沒想到你對她的事這麼感興趣。

瀟瀟:

嗯……我們有一點交集。

路德維希:

正好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瀟瀟心中一動,期待地盯着手機屏幕。

下一條是:

她是故意的。

她主動選擇離開夢境,用背叛僭主這種方式。

瀟瀟懵了,那個綺麗的世界,會有人想要離開么?

瀟瀟寫道:

我不能理解。

路德維希說:

每個人心中想要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你該休息了,Alice。

對於第一句話,瀟瀟贊同地點了點頭,儘管對方看不見。

她回復:

打擾了,路德維希,謝謝你。

路德維希又說:

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必說這類客氣的話。

瀟瀟發了一個笑臉過去,結束這場深夜的聊天。

在入睡前,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古絲理的事情上,路德維希說她是故意的,什麼原因讓她想要離開夢境,忘記一切?

——對了啊,忘記。

會不會,是因為羅蘭呢。

在黑暗中,她又彷彿看到了雲息給她圍圍巾時的眼神,他清澈的眸子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裏。

雲息為什麼悲傷?他是不是在擔心,怕哪一天她也像古絲理一樣,忘記了一切?

沉浮的意識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似乎荒唐的想法。

如果哪一天她記不得他了,他會不會難過……

可是,這個設想,僅僅只是她心裏一想,自己就會先難過起來。若是雲息會難過,她的心一定比他更疼。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瀟瀟把瓜子和花生偷偷運出了宿舍。

到了雲息的辦公室,瀟瀟把籠子放在桌上,兩隻小倉鼠滴溜溜轉着黑眼睛觀看四周。

“要怎麼做?”瀟瀟看着雲息。

雲息打開籠子,伸一隻手撓了撓花生的腦袋,同時用另一隻手把手邊的杯子遞給瀟瀟。

瀟瀟接過,杯里的液體有一種奶油綠,她奇怪地問:

“裏面加了什麼?”

雲息說:

“一滴純真劑,兩滴想像劑。”

瀟瀟毫不猶豫就都喝下去了。

而雲息抓住了花生,把它拿出來放在手心間。

“丫頭,我會還你兩隻一模一樣的倉鼠。”

瀟瀟大驚:

“你要殺了它們?”

“不,我只是告訴你,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你還會帶回一模一樣的它們。”

此時雲息控制住了花生,他說的話也含糊模糊,讓瀟瀟搞不懂,她只是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瓜子和花生都是她們宿舍的成員,她私自帶它們出來就對它們的安全負有責任,如果遭遇不測,不止老大,其他人都會傷心。

瀟瀟正想着,只見雲息抓住處於不安中的花生的兩隻前爪,然後把它提溜起來,猛地向空中一抖——

瀟瀟甚至都沒有看清楚。

就像魔術師的黑色禮帽里揪出一隻兔子和數不盡的綵帶,雲息的手間憑空抖出一件淡橙色的斗篷……

瀟瀟呆住了。

然後雲息神態自若地把瓜子也抖成了一件披風。

瀟瀟吞了一口唾沫,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

“我先教你怎麼用。”雲息把瓜子小的那一件給瀟瀟。

瀟瀟無言地看着雲息披上斗篷,變成了倉鼠,變成了——花生。

瀟瀟學會了變身,並且立即領悟了新外殼的用法,然後他們褪下斗篷,返回真身。

雲息把兩件魔法斗篷裝到一個紙袋裏,帶瀟瀟下樓,前往事發地點。

古絲理出事的地方是三樓下二樓的台階,中間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天橋和對面的教學樓相連,於是雲息就選擇在天橋的玻璃門後作為隱藏地點。

站在天橋上,雲息轉動右手上的銀色手錶,給瀟瀟解釋說他正在將時間調到事發前一刻,他們只能看,不能參與。

然後,他們披上倉鼠偽裝,趴在玻璃門的轉角后靜靜等待。

倉鼠站起來的高度和門底鑲框的高度差不多,所以他們兩個剛剛把眼睛以上露出去。

這是早晨七點多,遠遠不到上課時間,因此沒有來往的學生,只有幾個勤奮的同學在背誦或練口語。

秋日的太陽剛剛從遠方高低的建築群間露出來,還未把它無私的光與熱送給這片從睡夢中醒來的地面,簌簌的風吹動瀟瀟背後的毛,讓她擔心忽然一陣強風就能把她拋到空中去。

瀟瀟用鬍鬚感覺到了雲息。

要不是他們正在等待一件嚴肅而沉重的事情,瀟瀟大概會覺得此刻既滑稽又可愛罷!

她忍不住轉頭看雲息,雲息也偏頭看她,說:

“耐心。”他的兩隻眼睛,像黑豆。

那一刻終於到來,安靜的樓梯間響起腳步聲,“噔噔噔”……

瀟瀟緊張地攀住門框,一瞬不瞬盯着樓梯轉角處,她看到一雙細長的腿,古絲理下了一級台階,然後她又向下邁出一步……

瀟瀟以為自己眼花了。

因為就在同時,她分明看到古絲理將要落腳的那一級台階如會隱身的術士一樣不見了!

古絲理驚愕地瞪大眼,她本能地伸出手,甚至沒來得及呼救,只是短促的叫了一聲,就直直栽了下去。

“砰”地一聲,脆弱的人體與堅硬的石台階碰撞,發出令人膽寒的慘烈之聲。

瀟瀟不禁用爪子捂住了嘴。

古絲理又滾了兩下,最後背對着天橋,如同一隻布偶一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這還沒有結束。

下一秒,一雙黑皮鞋出現在從走廊而來的樓梯這一側。

瀟瀟抬起眼睛,然後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是年級主任。

此時那個男人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看着倒地的古絲理,臉上的表情堅硬、冷酷、凝重。

他似乎站了幾秒,才緩步走下來,彎腰把已昏迷的古絲理抱起來,瀟瀟看到他似乎嘆了一口氣,然後他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離開那段時間后,瀟瀟心裏更加不舒服了,她沉沉地問雲息:

“所以,主任就是執行者?”

雲息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瀟瀟說:

“他怎麼能確定古絲理不會受很嚴重的傷呢?從樓梯上摔下去很可能會……會……”

“可以保證。”雲息語氣肯定,“這都是按計劃進行的,在審判時就會對執行做一次預演。”

“預演?”瀟瀟重複。

雲息把眼睛轉向她:

“你想看嗎?”

瀟瀟點頭。

“我們可以調閱卷宗查看,今晚我帶你去。”

和雲息道別後,瀟瀟直奔宇宙盡頭的花店。

花店一如往昔,彷彿真的處於宇宙盡頭的永恆之中。

瀟瀟在小庭院裏找到羅蘭,羅蘭斜倚在一張華貴的沙發中翻書。

瀟瀟站在入口處,看着坐在花叢中那個神秘冷漠的男人,看着他不聞世事的姿態,忽然感到一種悲涼。

羅蘭知不知道,從此以後,那個高挑美麗的姑娘再也不會記起他了?

古絲理再也不會想起她曾那麼深切、那麼無私地愛過羅蘭,她不會記得她為他放下自己的高傲,她不會記得曾為他不醒、為他流下那麼多的淚水。

而羅蘭,他或許依然只挂念那麼長的生命中最初的執念。

瀟瀟站了半分鐘,羅蘭抬起頭。

“有事?”他挑眉問。

瀟瀟在心中說:

看啊,他知道么?他還是這幅樣子。

她木然地走進庭院,羅蘭倚着沙發,紋絲不動。

“羅蘭,你知道古絲理失憶了么?”她冷冷地說。

“你管這叫失憶?”羅蘭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你知道、不知道?”瀟瀟又問一遍。

羅蘭眨了一下眼睛,他金色的瞳孔在光照下剔透、漂亮、沒有感情。

“知道。”他淡淡回答。

就這樣兩個字。

面對羅蘭的態度,瀟瀟莫名生氣,儘管完全不干她的事。

……可也並非和她徹底無關,只因為兩次幻境中的事,她覺得自己和古絲理在某個程度上有了聯繫。

她在臉色上和語氣里都沒有動怒,只是平平淡淡地說:

“她再也不會記起你了,你失去了一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人,你有一點點地為她難過么?”

“什麼意思?”羅蘭眯起眼,透露出不悅的情緒。

瀟瀟想起羅蘭懲罰她擅自闖入橄欖林,拿走了她一整天的時間,讓她知道他不好惹,想起之前有一天她和他說感情的事,他厭惡地揮手趕她走。

而這個時候,儘管瀟瀟都記得,卻拗了起來,她抬了抬下巴,讓自己不被對方的氣勢壓倒,繼續說:

“我覺得很悲傷,所以想說出來,古絲理在夢境世界死了,而她曾經最關心……最在意的你,甚至都不會為她難過。

羅蘭,你以前說你不想聽和感情有關的話,可我覺得有些感情、能夠純凈又高尚——就比如,古絲理對你。或許你不知道,她選擇遺忘就是因為你。”

瀟瀟看到羅蘭冷冷盯着她。

“羅蘭,你真的沒有心嗎?她現在忘記了一切,你還是這麼無動於衷,她曾經那麼真心地對你!她甚至為了救你可以犧牲自己,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放煙花嗎……我們在夢之鄉的山坡上,你不知道你離開時她還追着你跑……那個時候、你就沒有一點的快樂?”

在最後一刻,羅蘭似乎終於有所動容,他眸間寒冷的光斂去,垂下眼睫,長長地出聲:

“別——”

“再說了。”這三個字,是隨着一聲嘆息滑出來的。

瀟瀟看着沉默出神的羅蘭,心中想:

就是這樣了吧,一顆耿耿的心,換一句嘆息。

一幕幕的往事從眼前翻過,她轉身離開了,留下羅蘭不知想什麼,但她知道羅蘭需要獨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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