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

謀殺

喬今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回到了孩童時代,在孤兒院,看着一群小夥伴呼啦啦跑過去,叫着笑着鬧着。

光陰流轉,他長成了少年,背着書包走在行人路上。夕暉燦然,道路盡頭立着一個比他大四五歲的少年,笑着向他招手。

“哥!”他跑過去。

眼前一晃,他坐在一棵丁香樹下,愛不釋手地撫着一把結他,被他稱作“哥”的少年長成了溫文儒雅的青年,坐在他身邊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有音樂天賦,不要浪費,去追求你想要的。”

“謝謝哥。這把結他……很貴吧?”

燕玦說:“不貴。以前你生日也沒送過你像樣的禮物,現在我靠寫歌賺了一點,你還想要什麼儘管跟我說。”

喬今抱着結他,心中充滿純粹而滿足的快樂:“以後我也要像哥一樣,寫歌賺錢。”

……

喬今在一種近乎幸福的傷感中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是醫院的天花板。

頭痛欲裂,有一瞬間像被錐子鑿穿。他不由得悶哼一聲,胸膛起伏,緩了好一陣才看清周圍環境,肢體漸漸有了知覺。

vip病房燈光柔和,輕紗般覆蓋在他的視網膜上,他恍惚想着,我沒死?

靜謐中,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着騷包紫亮片休閑西裝、戴紅色有框眼鏡的男子走進來,枯黃的頭髮像被吹風機只往一邊吹,髮絲根根酷炫吊炸天地斜飛着。

“……”喬今的眼睛被辣了一下,繼而認出,那是金牌經紀人——許多錢。

許多錢,姓許,名多錢,非常有個性的一個名字,也是非常有個性的一個人。

許多錢今年三十有五,曾在國內首屈一指的娛樂公司“盛煌傳媒”任職,功績十分傳奇,七八年的時間裏,他手底下總共出過一個影帝、一個影后、兩個視帝視后,以及一個小天王。

大家都說,許多錢長了一雙點石成金的手,經他手的人,那就是開了光、走了運。於是大家送了他一個美稱:經紀人大師。

多少明星與經紀公司上趕着挖他,許多錢有一句個性名言:我的夢想就是賺許多許多的錢,所以我只向錢看齊!

只向錢看齊的許多錢,三年前被“星朧娛樂”天價挖走,成為衛倫的專屬經紀人。

遇到許多錢之前,衛倫只能算是個空有其表的新人偶像,熱度不溫不火,一個月能上一次熱搜就不錯了。星朧花費重金捧他,但就是捧不紅。直到許多錢來了,不出半個月,就讓衛倫引爆熱搜:#震驚!當紅偶像衛倫至今還沒斷奶?!#

噼里啪啦甩出幾張衛倫叼着奶嘴形狀的棒棒糖,半裸躺在豪宅中打遊戲的照片,爆點與露點都有了。衛倫幾乎氣炸,許多錢卻說:“火的前提不是有多少粉絲,而是要有黑子,懂不懂?”

衛倫就在莫名其妙中黑紅了一把,叼着“奶嘴”的照片至今還被全網嘲,說他一出道就是大齡嬰兒。

然後隨着那首《語無倫次》的發佈,天時地利人和,加上許多錢妙手回春式的包裝營銷,衛倫火了。

但衛倫火歸火,與許多錢以往的功績相比起來,卻相差甚遠。衛倫至今只能算得上一個流量小生,大明星,而非演員歌手。

星朧是衛倫的姐姐開的,衛倫在自家公司自然擁有最好的資源,電視劇電影劇本隨他挑,但有目共睹的是,他的演技十分浮誇。

大家一致認為,許多錢大概再也帶不出一個影帝或視帝了。

有記者採訪許多錢,故意問:“許大師,您覺得衛倫會成為下一個視帝嗎?”

許多錢皮笑肉不笑懟回去:“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只向錢看齊,衛倫是不是影帝視帝沒關係,能幫我賺錢就好。”

不過許多錢心裏怎麼想,是不是真的就甘願帶一個流量小生,就沒人知道了。

反正那之後許多錢就時常在微博這麼稱呼衛倫:阿斗,起來營業了@衛倫WELL

衛倫也只能憋屈地回:好的,亮@許多許多money

喬今看着許多錢,腦子轉不過彎來,不明白這位經紀人大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許多錢見喬今睜圓了眼睛看自己,就跟看到什麼稀罕物似的,他狂蜂浪蝶般撲到病床邊,情真意切地呼喚:“阿斗,你終於醒了!”

喬今:“……”

“你那麼看我幹什麼?不認識我了?”許多錢伸手摸喬今額頭,“沒發燒,那就是腦子摔壞了?”

啪!——喬今打開許多錢的手,“什麼阿斗?我不是阿斗……”

許多錢也不惱,笑說:“不得了,摔了一跤你居然有羞恥心了?好吧,不叫你阿斗——衛倫。”

衛倫?

喬今愕然,許多錢為什麼叫他衛倫?

漸漸的,一個大膽而詭譎的猜測在他心中形成,喬今寒毛直豎,倏地掀開被子,拔了針頭,踉踉蹌蹌跑進衛生間。

許多錢追過去:“衛倫?”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只見“衛倫”雙手撐着洗臉台,睜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鏡子,呼吸急促,額暴青筋,冷汗劃過蒼白的臉,整個人就跟中了邪似的。

許多錢向來藝高人膽大,他小心翼翼拍了拍喬今的肩:“阿斗,你怎麼了?”

喬今閉了閉眼睛,腦中嗡嗡作響,根本聽不到許多錢在說什麼。過了好一陣,那股噪鳴才如同潮水般緩緩消退,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說:“我不是——”

“付先生!請您冷靜!”走廊里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與醫生的驚叫。

“我不姓付,我不是付鳴……你們放開我,我要去報警,我是被人謀殺的!”

付鳴?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

喬今與許多錢走到病房門口,只見幾個人高馬大的醫生強行將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綁在病床上,男子不停掙扎:“我真的不是付鳴!真的不是……讓我去警局,我要報警,我是被謀殺的!”

病床滾輪嘩啦啦滑過走廊,帶起一片噪音,醫生的安撫,護士的碎步跟跑,病人的掙扎,如同一場滑稽的話劇。

喬今的眼睛驀然與男子四目相對,忽而心頭一震。男子亦安靜一瞬,隨後錯開視線,繼續試圖說服別人……

許多錢搖頭嘆息:“這付鳴當年也是大有名氣的音樂製作人,二十歲就斬獲國際獎項。求他一曲,天王天後都要排隊。可惜年紀輕輕,就得了家族遺傳的精神病,現在是瘋得越發厲害了。”

這麼一說,喬今想起來了。

他曾聽燕玦用稱讚的口吻說起過付鳴這個人,說對方跟自己一樣大,卻已功成名就,才華橫溢,言語之間有點視為偶像的意思。

然而三年前付鳴精神病發作自殺,之後便沒了他消息,原來一直在這家醫院治療。

“你剛才想說,你不是什麼?”許多錢扭頭問喬今。

“……”

付鳴被綁在病床上的那一幕猶在眼前,喬今喉結上下滾動,求生本能讓他咽下“我不是衛倫”這句話,改為:“我不是在騎馬嗎?”

許多錢:“你這傻孩子,你從馬上摔下來了,這都不記得了?要不給你看個視頻回放?看看你從馬上摔下來的倒栽蔥英姿?”

倒栽蔥……

“不用。”喬今回到病床上坐着,怔怔發獃。

許多錢去叫醫生,並打電話給衛倫的家人。

醫生例行詢問,給他檢查頭顱,喬今全程配合。一個小時後衛倫家人相伴到來。

三年前為了《語無倫次》,喬今恨得咬牙切齒之際,對衛倫的家庭情況進行過了解,網上的資料與八卦看了個遍。

衛倫含着金湯匙出生,父母是做零售的,產業遍佈十幾個國家,有一兄一姊,哥哥在總公司當執行總裁,姐姐涉足娛樂圈建立星朧娛樂,衛倫就算不當明星,回家也有億萬家產等他繼承,可以說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而且他是么兒,父母自然格外疼愛些,因此養成了嬌縱的性子,進入娛樂圈后也是大少爺的脾氣,根本不用凹人設,他本就是富家公子。

衛倫的低齡粉絲們就喜歡吃這樣的人設,簡直完美契合了她們對於“霸道少爺愛上我”的幻想;年紀大點的粉絲則覺得衛倫像小狼狗,真性情,不做作,喜歡就去搶,不服來戰。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衛倫長得帥。

衛倫這一家人進入病房,衛父衛母都是年過五十的人了,心腸軟,看到你兒子頭纏繃帶的慘樣第一時間就紅了眼眶。衛父忍着沒掉眼淚,衛母已經哭上了:“阿倫,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喬今手足無措地看着這對在商界叱吒風雲半生,但作為父母卻與任何一對父母無半點不同的老人,被衛母抱住,他也是獃獃的不知作何反應。

“媽,別哭了,阿倫這不是醒了嘛。”一名留着短髮,三十左右的女子開口。

女子眉眼冷艷,妝容精緻,着裝幹練,正是衛倫的姐姐,星朧娛樂的老闆,衛嫵。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吃個蘋果吧媽。”一名西裝革履,也是三十左右的男子道。

男子高鼻薄唇深目,面貌甚為英俊,仔細看,與衛倫有七八分相似。但衛倫輪廓偏於柔和清秀,男子輪廓偏於剛毅硬朗。他是衛倫的大哥,衛崇。

衛崇與衛嫵是一對龍鳳胎。

“你就知道吃!”衛父責怪大兒子,“你弟弟都這樣了,你也不關心一句。”

衛崇從一進來就在單人沙發坐下,看母親與弟弟凄凄切切抱頭痛哭,他慢條斯理地削着蘋果,長長的蘋果皮像一條赤蛇,慢悠悠遊下刀鋒。他彎起唇角笑得甚是好看:“我敢保證,我是這個家裏最關心他的人了。”

衛母抹去眼淚,問喬今頭疼不疼,喬今其實還疼着,但看老人這般凄苦,他佔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心中十分愧疚,說:“不疼。”

喬今不敢多言,怕言多必失,大家也只當他剛醒來精神不濟,說了會兒話,就到了中午。

衛嫵勸父母:“爸媽,你們剛從國外飛回來,一晚上沒睡,阿倫已經醒了,你們先回去歇着吧,這裏有我跟大哥。”

衛母萬般不舍,但年紀大了一晚不睡身體確實吃不消,點點頭,囑託兒女照顧好弟弟,與丈夫一同回了家。

父母一走,衛嫵便沉下臉來,欲言又止。

“我來說吧。”衛崇削好蘋果卻沒吃,放在茶几上,“阿倫,爸媽面前我不好讓他們知道,你參加真人騷騎馬發生的意外,是人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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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船相戀了 [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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