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遣宰執召還朝 網開一面赦庸將

急遣宰執召還朝 網開一面赦庸將

原是如此,梁如意終於明白了,難怪天子伏案至深夜仍無法安寢,也難怪之前陰陽怪氣地問自己少泓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縱是心裏再暢快,此時也有些笑不出來,擁兵在外的藩王不聽天子詔令,擅自出戰,她心裏自有說不出的彆扭,只是不好直接點破。

“妾不知陛下該喜還是該憂,但妾覺着,陛下心裏其實還是歡喜的罷?”如意只能儘力把話往好了說,秦王能夠扭轉戰局,力挽社稷,元齊身為天子,就是再有心結也沒有不歡喜的道理,何況他若真的無喜,又哪會有心情折騰方才那一出辯書體來。

元齊茫然地仰起頭,望向從熏籠中散出的一縷香煙,才剛是悔恨坐了這天子尊位,想要倉皇南逃的無盡狼狽,轉眼卻天下太平,江山穩固,如何能不喜?但魏少泓,其人其事……總是難免叫他如梗在喉。

“是啊,蠻賊退兵,社稷無虞,普天同慶,何人不喜?”雖是喜憂參半,他還是應了如意所想:“朕自也不例外,只是難免還是會思慮更多一些,憂也是有的。”

“陛下,是覺得秦王不聽詔令,擅作主張了罷?”如意的心裏話本就憋得難受,見天子坦然述憂,也就不再避而不談,直問道:“待秦王還朝,陛下可要打算如何處之?”

“朕不怪他,朕既未親臨陣前,決斷難免偏頗;少泓通於九變之利,不受君命,亦是用兵之道。”元齊淡然回道,抬手托起如意的面頰:“令白,朕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

史佑之生前在河邊向秦王說過的話並不錯,大魏立朝以來,雖對武人頗為猜忌,但從不責讓有功之將;故此黎延興每每不依下發的御制陣圖用兵,但能取勝,也從未被參劾詬病過,仍能執掌軍務,為朝中第一戰將。

這一回北抗狄戎更是如此,天子詔令不通,縱心中一萬個不痛快,但為君之道還是懂的;秦王只手扶起大魏社稷,如此不世之功,朝廷除了大加褒獎,什麼其他動作也不會有。

“朕所憂者,是少泓年輕氣盛,急攻冒進,不知見好就收。”元齊用筆桿又把那圈出的幾個字點了一遍:“所以朕想問你,他是怎樣的人。朕記着,他從前最是爭強好勝,百事不甘人後,不知這些年可有改觀。”

“陛下年歲也不大嘛,怎麼就說得好像就與秦王差了輩分似的。”如意撇了撇嘴,他是怕少泓繼續追戰罷?可徹底滅了狄戎,也是她心中所願,少泓如今已然做成了一半,她自然也是想在一處:“妾倒覺得,是陛下未免太謹慎了些罷?”

“令白也這麼覺得?”元齊搖了搖頭,無奈嘆了一聲,她二人果然更意氣相投一些,那少泓的性子必也是沒什麼收斂:“想要狄戎滅國?談何容易!就打了這麼些日子,別說國庫了,朕的內帑都空了,再要孤軍深入險境,何以為繼?”

不再與如意多解釋,只吩咐她道:“替朕研墨,朕叫蘇相去看看。”自己則展紙舉筆,親自給正在路上,原本是去議和的蘇確寫了一封急詔,命他繼續前往定州,務必勸阻秦王,不要再追擊狄戎,速速罷戰引兵回朝。

如意不明情勢,也更不便多說什麼,見他運筆如飛很快就寫完了,忙提醒道:“陛下,方才妾瞧那捷報,好像各位將軍還聯名請誅侯越呢?”免得他只記着去阻少泓,忘了下這個旨。

“嗯,朕寫給相國了,叫他到了定州,親白去申飭。”元齊揚了揚手上的詔旨:“免其三關主帥,一同隨大軍回朝,聽候朝廷發落。”

“陛下這是不打算殺他了?”如意吃驚地睜大眼睛,侯越如此劣跡,幾致社稷傾覆,這口惡氣天子都能忍下?

“算了,侯越是父皇潛邸舊人,留給朕的輔臣。朕終是不忍。”元齊丟下詔書,站起身來,展平雙字伸了個懶腰,喊進王浩,叫他將詔書封好后連夜從門縫遞出發走。

“都監且慢!”如意見狀,慌忙止住就要離去的王浩,轉頭向元齊,一臉詫異:“侯越擁兵白重、不聽詔令,這樣的武將陛下還要留用么?”

“擁兵自重、不聽詔令又不止侯越一人!”元齊斜眼駁道,擺手把捧着詔書的王浩打發了出去;才又換了笑臉,攬過她的腰:“等秦王回了朝,朕便要與令白成大禮,如此喜事,本就該大赦天下,自不宜行殺戮。”

“那.....妾隨陛下心意便是。”如意的心瞬時化在他的柔情蜜意中,自從那日之後,她便一直都在等着他踐諾迎娶自己,再不成禮,過了冬日水晶閣只怕都要化了,聞聽此言,唇上也浮出由衷的笑意,只靠入他懷中,由着他擁着自己往床榻而去。

夜深人靜,心力交瘁的天子很快酣然入睡,可不知怎地,身邊的如意卻久久不能入眠,也不是因期盼已久的婚禮近在眼前而興奮難安,還是緣於方才困擾天子的那些國事,難免又想起最初的那一問,魏少泓,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自己真的如從前所想那般了解他么?

幾日後,無功而返、正停滯在大名府的宰執接到了飛遞而來的急詔,即刻馬不停蹄折返北上;風塵僕僕初到定州大營,便見營內井然,各指揮正緊張地操練着軍士,全然不像大戰過後的鬆懈模樣,心裏便已然有數,知天子所慮恐怕非虛。

稍作休息,自想要即刻求見秦王傳詔,卻遍尋不見,一問之下方知秦王與輔國將軍二人這幾日恰出了定州往緩水去了,又因問起營內如今何人做主,竟聽說侯越已然被誅多日,人頭還拿去祭奠了陣亡的將士,再耐不下性子等二人回營,直又要了馬,揣着詔旨,在一片鬥志昂揚的呼號聲中,出營往郊野尋過去了。

緩水南岸,魏少泓與黎延興並肩而立,默不作聲,眼往北岸茫茫雪原,無非寂寥蕭疏、毫無生機的北地冬日,偶爾一隻掉隊的孤禽掠過天際,發出一兩聲蒼涼刺耳的長鳴,似是在這冰冷的天地中,尋找能與它為伍前行的同伴。

二人各懷心思觀望了許久,秦王先開了口:“將軍當年,大破睡姐之後,也曾在此處瞭望北境?不知心中所感,與今日可有相似?”

“不一樣。”黎延興搖了搖頭,用手指向北岸:“此處往白溝尚有百餘里,當日之戰不過將睡姐驅往緩水以北,暫解定州之圍,雖損其兵馬,卻非長久之計。而今日,大王徹底保住了關南之地,狄戎苟延殘喘,日後只怕再無南下之力。”

然後慷慨一笑:“當年末將並不敢有半分鬆懈,回京之後也力諫朝廷厲兵秣馬,以待再戰。”手不自覺地摸上腰刀,來回擦挲着半舊的刀把,似是不舍:“此番回朝後,末將也許也該向陛下請告,求一處好去處,做個逍遙的田舍翁。”

“哦?將軍正當英武壯年,如何就打算卸甲歸田?”少泓揚了揚眉,不以為然:“我倒覺得,不如趁此難得之機,直搗狄戎上京,徹底滅之!”說罷,用手扶住黎延興的肩頭:“不知將軍可願與小王一同出關?殺他個片甲不留?”

輔國將軍尚未表態,卻聽身後有人大聲道:“好哇!好!大王有此雄心壯志,實乃大魏之幸事!”二人一驚,同時回頭看去,卻是蘇確滿面笑容,邊擊掌邊大步向二人走來。

“相國?”秦王知道宰制去議和,卻未料他會來定州,忙把手垂下,與黎延興一同上前,三人相互見過了禮,方問道:“相國如何來此?可是有要事?”

“聽聞大王要滅狄戎,我豈能袖手旁觀,故特來助大王和將軍一臂之力啊!”蘇確先哈哈開了個玩笑,才換了正色問道:“只不知大王果真是有此打算么?”

“是,小王確有此意。”少泓見他既已撞破了自己方才與黎延興的私議,也不便再相瞞,乾脆一口承認了下來:“相國以為如何?”

“若真能一舉滅了狄戎,永絕此禍,自然是求之不得。”蘇確也向北岸望了一眼,流露出嚮往的神情,他素來主戰,開疆拓土名垂青史的機會,哪怕只是憑空想像,也難免叫他心動不已。

話鋒一轉,還是回到了現實中,卻先不提天子的詔令,而是把目光落到秦王的腰間,仔細辯了一回,問道:“大王身配的這把寶刀,如果我沒有認錯,是當年梁帝的御用之物吧?”

少泓一怔,怎麼如意給自己的這把刀,朝中人人都認得是出自梁帝?這自己日夜貼身佩戴,難免多叫人猜疑,但只得還是輕描淡寫地隨口敷衍道:“是,相國好眼力,正是梁帝北伐時曾配過的刀。”

“可惜啊,可惜!天妒英主,壯志難酬!其人已逝,其刀尚在,不知還能否見證大王復完其未竟之志?”蘇確感慨多時,又長嘆了一聲:“只若是今日梁帝尚在,區區蠻夷,又何愁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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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青宮女要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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