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等一下。”陳小嘉帶着筆記本從會議室出來,遇到等電梯要下樓的高茗茗。
“什麼事?”高茗茗剛要出門,又轉過身。
“明天做準備,入手一個新項目,根據客戶的要求,這個畫面,今天去重拍,你去準備。”陳小嘉毋庸置疑的口氣。
“什麼?重拍?我沒聽錯吧。”搶過他手中的畫冊,高茗茗跳起來。
“我看象是開玩笑嗎?”陳小嘉一臉平靜。
“根據客戶的要求?客戶,客戶算是什麼呀?那也能說是欣賞水平?就會指手畫腳。”高茗茗愁慘着臉。
“叫你重拍就重拍,說那麼多做什麼?拿人錢財,為人服務。知道嗎?因為,客戶不滿意。”陳小嘉神情自若。
“俯首稱臣的日子難過啊,我要抗議。”
“咱且不去管,他們滿意不滿意,我們就執照人家的要求去做好了,你就做個乖孩子。”
“是啊,我們的薪水是他們的錢。就得做乖孩子,你真是淡定哈。”高茗茗嗤之以鼻。
“別吹鬍子,瞪眼睛的。”
高茗茗氣得笑,“我的鬍子呢?”
陳小嘉笑了。
“唉,說得振振有詞,看你自己的臉色吧,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也就是嘴巴上逞強。”
“我沒有。”
“忍氣吞聲,我夠了。上次我們費盡了千辛萬苦,在雨中淋濕了,想想,沒勁。”
“這只是一份工作,等價交換,不要想着什麼追求美感,創意,客戶水平低下,不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要拿他們的低劣來折磨自己,不值得,好不好?”
“我想不通。”
“去吧。準備好了,叫我一下。”
“我不想動。”高茗茗氣呼呼的。
“發那麼牢騷,只能是對你的身心健康大大的不利,不要抵觸情緒。”
“我真是佩服你,拍出來的作品背離你的才情,你還能開通我。你是怎麼做到的?求解。”
陳小嘉嚴肅着臉,“無解。”
“啊?”高茗茗睜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對自己說,學會淡定。要淡定。”
“完了?”
“完了。”陳小嘉風平浪靜。
“還有呢?”高茗茗這一會象個虛心的小學生,聆聽教誨。
“平息內心的不平靜,不能任波濤翻江倒海。”陳小嘉也是一臉不情願,“你也知道,我們身處的這高新園是人才濟濟,大家不都是自我約束的嗎?為人工作就不能鋒芒畢露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是這樣提醒自己的。”
“要不,一起離開,我們換工作吧。”高茗茗提議。
“你以為換個公司就能順你的心如你的意了?你想的簡單了,真是可愛,你沒看見常跳槽的,工作就是換來換去,不理想,一切都還要重新開始。你還是踏實不下心來,到時候情緒波動更大。”
高茗茗索性不說話了。她知道鼓動陳小嘉一起離開也是白費口舌。
“你去做準備吧。”陳小嘉為了鼓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顏悅色。
“好吧,我知道你心裏也不痛快。”高茗茗一蹶不振的走了出去。
陽光撥動着時間的指針,轉圈子。他那奪目的光環,美的轉瞬即逝去。你還來不及對目相送……
在高山上取景,為傳媒公司拍攝的廣告順利收鏡。
“OK,收工了。”高茗茗歡天喜地的跳起來。
“上車吧。”陳小嘉笑她笑得胸無城府。
“急什麼,光忙工作了,來不及欣賞這邊的風景,回去多損失啊!”她希望他一起留下來。
“還這麼有閑情呢!好不容易來的,就留下了。”
“我可是解風情的女生,不是眼裏只有工作和賺錢。”
“看你高興的張牙舞爪的樣子吧,呵呵,忽晴忽雨。”等人散去,整理好器械,陳小嘉忍不住笑她。
“怎麼說是,張牙舞爪呢,說的我一點都不可愛了。我餓了。”高茗茗佯裝不悅。
“好了,肚子抗議了,我們應該解決飢餓的大問題了。”陳小嘉攤開手,“我包里的腸和餅乾被楊照這小子搶掠去了,還有倖存下來的方便麵,給你一袋,等下山還得一個小時。這都六點了,不如,先將就一下吧。”
“就吃這個啊?不能再吃方便麵了。吃方便麵危害最大,又沒有營養。”高茗茗見陳小嘉要吃方便麵,上前阻攔,“喏,我這裏有美食。”高茗茗打開包,鋪滿了桌子。
“黑糖沙琪瑪,奶,黑啤,鴨脖,麥片,全麥麵包,魚片……”陳小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啊,應有盡有。難怪你工作怎麼不這麼上心呢,只想着吃了吧,帶這麼多不怕累了?你要做什麼?開食品專櫃?”
高茗茗煞有介事的,“書上是這樣寫的,研究表明,常年不吃防腐劑和人工色素的食品的人,智商比其他人高出百分之十四。”
“沒那麼嚴重,我這智商也夠用了,又不是科研工作人員,研究高科,降一點也沒關係。”陳小嘉故意笑。
“那不行,不說智商了,主要是對身體不好。”高茗茗嚴肅。
“沒關係啊,我年輕氣盛。”
“吃些海物好,魷魚,黃花魚,文字說了,每周至少吃一次海產品的人,痴獃發生率降低百分之三十。”
“呵呵,我痴獃啊,早着呢。你也太認真了,降百分三十?不要嚇唬我啊。你是哪來的數字?”陳小嘉忍不住笑。
“別笑我啊,快吃吧,總之呢,為了我們的健康。”
“你這樣對我,讓我受寵若驚。”
“嘻嘻,不要想那麼多了,你只要吃就好了。你不吃我還不高興呢。”
“盛情難卻。好吧,這大餐,我且享受好了。”陳小嘉坐下來,高茗茗無比開心的遞送食品,殷勤備至了。
“酒足飯飽了。”
“對你這麼好,何以為報?”
“我就多擔當,少說你幾句不是好了。”
“呵呵,想那麼多做什麼?我本來就是不求回報的。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此時她的眼睛裏哪有風景只有陳小嘉一個人了。
“我說你是假的嗎?還象個小孩子一樣。你怎麼吃得這麼少?”
“光顧高興了。嘿嘿……”
“你花錢買了這麼多的美食,還高興,這麼慷慨大度啊?為什麼啊?”
“話,在飲料罐里呢……”高茗茗囁嚅了。
“我聽明白了。”陳小嘉停頓下來,他想把話說明白。又不知怎麼婉轉拒絕好。
“那不是,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嘛。”可是難為了她說出了心裏的話。
高茗茗的臉上起了一片紅雲,對面的陳小嘉雙眉顫動了一下。他想說什麼,不忍說出來,垂下眼瞼,咽了下去。
憑欄眺望,溫暖的風慢慢的吹拂,樹枝慢慢的起舞,姿態柔美,石子鋪就的小路,有幾片綠葉子飄落,慢鏡頭一樣,這個晴和時分充滿了淡淡的溫情。
…………
她定定的望着桌上的素描,心裏隱隱的痛,她放不下他,卻不能一起離開。
濤,我想你親手披上婚紗,做你的新嫁娘,你親手做的風箏在天上,高高的飛,你卻留下我一個人形單影隻,向著雲海茫茫飛去,前路漫漫,四季變幻,有閃電雷霆,有暴風驟雨,我們為什麼不能結伴雙,飛?要起航了,你卻原地不動,我已經飛得太遠,停不下來,我要和你一起飛,你不能收起降落的翅膀,留戀故鄉。你本來可以飛得很高很遠。
一種相思,兩處離愁。
夜深沉,人輾轉,黎曉風心裏纏繞不去重重疊疊的憂傷。
曉風,親愛。你離開意志那麼堅定,我怎麼敢向你求婚,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你幾乎懇求我和你一起離開,我的苦痛與誰述說?我怎麼能只為自己而活,我的父母需要我,我的餘生要和雙親相依為命,在孝順和愛情面前,我只能選擇一個。我不能把自己分成兩半,只有忍痛割愛,放棄你。親愛。
我希望你留下來,你希望我離開,我們只有歧路分手。我是何其的殘忍,傷痛了你的心,你這幾日消瘦,我如何不知,如何不痛,只是無計想追隨。我羽翼剪斷,唯有目送你遠影孤帆。
曉風,我的愛人,我們已結為夫妻,你是我的新娘,可是,卻不能為我留下來,今生今世,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我們有夫妻情份,卻不能生活在一起,我多麼想送去嫁衣留下你,可是,我不能自私,強迫你留下,你怕留下,所以逃避家人安排的相親,我怎麼強行違背你願,捆綁在我身邊,那會毀了你。我知道,你留下來,註定不快樂,註定毀了你的前程,你選擇的路,光明的寬廣的,你有非凡的才華和志向,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後塵,無所作為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曉風,我的新娘,你把愛情給了我,你把身體交給了我,你把心交給了我,可是,我能給你什麼,什麼也給不了。
我們兩個深深相愛,卻不得不離別,想想,我錐心刺骨的痛。
一彎殘掛在天邊,明天你就要登程,我們從此生生離別,我的心裏溢滿了惆悵,你一去,情難斷,可是我們再難續情緣。我留不住你,只有眼睜睜的看着你,從我身邊轉身,從此你我天各一方。
我守望你的窗前,燈光為誰而明,你為誰深夜不眠?默默呼喚你的名字,我的心在顫抖。只有曉風殘月知我懂我。曉風,親愛。
李濤送黎曉風上了車,找到卧鋪號,把行李箱包放好。然後他去洗好了水果,放在桌上。
高茗茗拉着他的手不捨得鬆開,他臉上擠出一絲笑,“車上吹冷風,注意上不要着涼,蓋上這個毛巾被,不要吃車上的冷飲。”
“我記得了。”
“去衛生間注意手機不要掉下去。”
“晚上九點息燈,早早休息。”
“嗯,我知道了。”
“我要下去了,你多保重。”
“你再陪我一會吧,車還要過十三分鐘開呢。”黎曉風無限的依戀。
“我去打熱水,記得喝開水。”李濤心裏難過,怕自己不善於掩飾怕她看出來。
“唉呀,不用了,一會我自己打。”黎曉風拉着他的手依依不捨,眼睛朦朧。
李濤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貼在胸前。
“一路注意安全!”
“嗯,我會的,你放心好了。”
“好了,我得下去了,車馬上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