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用謝，隨意的畫了，如果你喜歡，我會畫下去。”望穿秋水的陳小嘉終於等來了傾慕的背影相見。

“隨意的落筆，就帶來了這麼多的氣勢，讓人讚歎，看來美是意在筆先了，我沒有表達喜歡之前，你不也在畫嗎？我欣賞這份自信。胸中有成竹，不需要他人的認可。隨着自己的心走。”

“隨着自己的心走。這是一種自我，一種自信。”陳小嘉揣摩點頭。

“可以這麼說。你的畫，我細看來，詩意幽深，如果不是悟會詩意，是不會輕易畫得出來的。這需要很深的領悟。”

“謝謝，讓我增生了自信。”陳小嘉笑。

“認識一下，我的名字，林軒。”

“陳小嘉。”

林軒溫雅的名字，語笑嫣然的聲音，迴風流雪的背影與心中嚮往的一樣。

林軒不知道，為了今天的相見，陳小嘉已經等了太久。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和朝思暮想的人相見在茶樓。他的心緒需要慢慢的平復。

遠山芙蓉林軒引領陳小嘉向一間古樸的小屋。

“我請你，來份茶點吧。”

“謝謝。我有個疑問，你，怎麼在這裏啊？”陳小嘉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林軒笑，“是叔叔的茶樓，他在國外養病，於是我來管理。我來這裏有兩年了。已經習慣了這裏的氣息。”

鼻翼間呼吸的茶的味道，是一種無以言宣的感覺。陳小嘉悠然神往，“很好的去處，安靜的，與世無爭的，我喜歡埋頭在這裏安靜的畫，安靜心神。不用理會塵世的喧囂。在這裏，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林軒眼睛清亮，一臉真誠。

“也許我本來就是適宜這個背景。”

“與世無爭，安靜心神，我怎麼感覺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消極，還是不要這樣想。靜則靜矣，只是一個消閑小坐的地方，安靜一會就好，就如小石譚記，凄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我的話意是，但願不要影響到你，長時間聆聽一個清淡的曲子，人的心性也淡了，因為茶是清幽的，久之，就如吃素，習慣了。你心性太過恬淡，就會發現，與時代格格不入，這也是不行的，因為你太年輕總要融入於社會，要奮爭要工作，要有激情。男人更要有振作精神。年輕容易影響到定力。我想或許是你這些天久坐，作畫，心趨向清寧。是不是，我的話直白了。”林軒收住話意，"第一眼看到你感覺我們象是老朋友"。

“我在想，我們是第一次交談，為什麼我感覺是老朋友，傾心坦率，放鬆心情，坦然以對。是不是心有靈犀呢？”

“我也是一樣的感覺。平時喜歡喝茶嗎？我是說，在這之前。”

“老實說，我沒有喝茶的習慣，上大學時，因為年少氣盛，每天喜歡昏天黑地，於是借用咖啡提神，抑擋困意。因為喝得甚，容易骨折，我有膽結石，醫生叮矚，不要喝咖啡。有的時候也管不住自己，有人約去，還是會去喝。”

“年少輕狂，激情在燃燒，哪管那些。很正常。”

“我媽媽帶給我的茶，我喝一些，也送同學，我媽媽不贊成我熬夜喝咖啡，說我是揮霍生命……”

“有道理，藝術創作，有時難免忽略了自身的健康，用生命在拼，無益健康。”她的話意里充滿了關心。

“謝謝。我媽媽喜歡喝綠茶，有時候她沖泡給我，我會喝上一杯。你沒有見過我媽媽，她看事情淡，不太喜歡熱鬧，有的時候我有點象她。我不太理會這些，今天很容易想到了媽媽。”陳小嘉上周和楊照因為想家談到母親，今天茶味遊走心胸不知不覺的想母親了。

“我有一種感覺，你媽媽一定很親切，隨和。”林軒聽得專註。

“是的。她是很隨和的人。心性很淡。”

“男人在外，喜歡談母親，說明他的心中有柔情。我是這樣想的。”林軒看上去那麼嫻靜，親切。

“是嗎？看似你不拘小節，心還細膩呢。所以心靜適宜品茶。你喝茶的心得，一定是詩意了？”

“茶是一種靜，一種淡，和自有的細膩。安靜心神。飲茶的心得也是一種詩意。也許每個人的感覺不一樣，譬如喜歡茶的淡，喜歡茶的清芳，品茶的自在，茶的恬淡無為，茶讓人心性趨於靜。心靜品的是茶，不靜喝下去的是水。”

“我看過茶的文章，大意是說，茶讓人靜思，飲之如無物。人人飲的，不用說其中的妙，只需慢慢品飲，無論等級貴賤，如果說到詩意處，取水隨處，雨水，雪水，花瓣上的雪，那更是為茶增添了詩情。我明白了，茶與咖啡的截然不同之處。我來這裏感悟到了，心的靜處，想坐多久就是多久，隨意就好。來去自由，靜坐小酌，息養身心。”

“嗯，詩的境界很貼切。難為你想得出來。”

“這是一種意會吧。”

“茶的名目繁多，茶的大觀，古人飲茶的精髓，我們不得要領，喝一杯熱茶，吃上一些點心，一次平常的飯，簡單，隨心就好。”

“茶樓的詩，全部是你選取的？你喜歡詩？我覺得很幽遠，生動，很打動心。”

“喜歡，只是寫不來悠遠。很羨慕古人。寫得那麼深遠，高妙。鼻觀舌根留不得，夜深還與夢魂飛。詩的境界太過博大，還參會不透。古人從小修習詩詞，花費的時間多，白首窮經，我們怎麼比得過？喜歡就好。詩詞也是一種消解心情的興緻。”林軒安靜的聲音，聽來讓人心神寧貼。

“也是。”他打開手機，“我對於樂事的新解，靜坐、吃茶、閱書、臨帖、對畫、蒔花、候月、聽雨、望雲、瞻星、賞雪、遠眺、散步、蕩舟、游山、玩水、訪古、尋幽就可以了。當代的人工作繁重，家庭學習，生活負累，總得尋找一個暫獲輕鬆的方式，適當釋放壓力，本以為清淡，沒有什麼特別引人入勝之處，我發現，茶樓喝茶的人還真不少。消閑靜坐，茶樓正合時宜？經常出入的常客，佔據了一半。這其中也包括我。當然我的初衷不在此，卻有這麼多的收穫。現在喜歡喝茶，觀詩，和此時的安靜，心理放鬆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梅下紅衣玉蕊憐，一池春水一池煙。青禽羨我山居客，半是茶人半是仙。我是達不到這等境界了。”

“說的好！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根柯灑芳津，采服潤肌骨。這就是潛心飲茶的好處了。”林軒笑得很淡，很恬。攝入陳小嘉的眼睛裏，都是一種美。

“庭樹純栽橘，園畦半種茶。今天發現，這個所在，不引人注目，來的次數多了卻是越來越引人入勝了。”

“茶樓有些久遠了，只是不被太多的人所注意，這個處所外觀也是因為外貌格局質樸其貌不揚吧。”

“不是為尋幽覓趣而來，不是為了解決一餐之飲了，呵呵。”他目注眼前的女人，目光柔和。

“你的眼睛在告訴我，你是為了我而來的，還不直接說出來。你言語含蓄，目光卻不含蓄。”林軒笑。

“聰明，也是一個心胸坦蕩的人，率真的人，你是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我喜歡這性情。”他言而有衷，“女人繞起彎子，我就不懂了。”他撓頭。

“腦細胞就是這樣累死的？”林軒笑。

“呵呵，喝茶是有諸多的益處。書中也多有記載。我得回去補習，多看看書了。許多人喜歡比較雅緻的咖啡與幽淡的茶。”陳小嘉對於茶生萌了求知慾。

“咖啡與茶，各具魅力。各有所好就因人而異了。隨心就好。”林軒的聲音聽上去只是一種淡定。

“我看過文字說，咖啡開着白色的花很象是茉莉，一年兩次開花，也如曇花一現，因為只開幾個小時，果實咖啡的香就是一種積聚的綻放。文章寫了咖啡與茶的比較。各有各的風格和吸引人的地方。我現在對茶充滿了好奇，想多學習一些茶的知識。”

“這裏的茶多是春茶，就是春天採摘的，茶分春茶，夏茶和秋茶，清明前採的春茶不生蟲子，所以這個時節是最好的，用心品啜茶不似咖啡香的濃烈，咖啡直達肺腑。茶呢，雖然古老的文化里處處是他們的精魂，但是後來者，咖啡終是後來居上了。當然了，沐浴更衣烹茶，喝茶古人多有講究，茶煙梧月書聲里，竹雨松風古韻高。不分貴賤，我等只是隨意了。”

“聽來，四字就可以表達了，如沐春風。”耳邊林軒娓娓動聽的聲音如溪水拂過心頭。

“散入尋常百姓家，茶沒有高貴的血統。在茶樓，我有機會多了解了茶的品種、年代、茶文化，充實了知識。”林軒言談隨意，“也許我已經習慣了茶的氣息。”

“嗯，坐在這裏，忘記了時間，是因為嗅覺，聽覺的美，給人增生的感悟。”陳小嘉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來這裏也是很快的融入，空中飄傳的音樂，淡的柔的，讓人耳目一新，我喜歡聽大伯講茶文化，從小耳熏目染，我喜歡親近茶，而且對中國的點心，產生很大的興趣。茶點、芋棗、蜂糕、鬆餅、抹茶紅豆酥。品嘗一下。”

“唔，芳香的味道各不同，入口即化，無怪乎盤中的點心是女士的大愛，百吃不厭，點心的歷史不甚了解，我得慢慢細品。”

“飲茶佐以點心，在唐代就有記載。宮庭沿襲以來的茶點，人們喜歡點心的細膩芳香，發揚下來到現在點心的世界是蔚為大觀，茶點是用於茶道過程中份量較小的精雅的食物……”

陳小嘉別樣的感覺，茶香淡淡，落日餘輝游移，他神遊在茶的神話的故事裏。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想到不久他就完成了全部的畫以後，及至後來他為林軒畫了幅神話珍留下來，這是后話了。

“很高興認識你。又學習了這麼多的知識，今天，很難忘。”陳小嘉對茶樓依依不捨。

“一樣的心情。”林軒的聲音如流水輕奏。

陳小嘉告辭，“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再見。”陳小嘉向她揮手示意。

“再見。”林軒落落大方起身送客。

告別林軒出來，仰對浩繁的夜空，陳小嘉長吸一口氣。群星閃身清輝，淡涼的晚風讓人沉醉，這個夜色如此美好。

聞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的感覺沖涌他的心中。這個女人落落大方，坦率談吐讓人如沐春風。在見到她之前，他不知道是為什麼心生愛慕，見到她本人，她比畫裏更可親，更山青水秀，藹然可親的林軒，自此已深深的打動陳小嘉。

今天，終於遇到了他心儀已久的女人，他的心裏充滿了無限的嚮往。那就是，他誓願與這個女子共渡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