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
高茗茗歡歡喜喜的走出來，“醫生說了，孩子發育的好，很健康呢。”
“哦，是嗎？”
“孩子發育很好，你馬上就要做爸爸了。”
“是啊，要做爸爸了。”陳小嘉喃喃回應，他感覺自己的聲音空洞，飄浮。
“你怎麼了？小嘉，身體不舒服嗎？”高茗茗看出他不對勁了。
“可能有點餓了，我早上吃得少。”
“血糖低吧，吃塊巧克力。”高茗茗從包里拿出巧克力，黑巧克力。
陳小嘉掩飾不住苦笑，放在嘴裏。
沉醉在要做母親的喜悅里的高茗茗，根本沒有覺察出什麼，沒有留意到陳小嘉的凝重，不疑有他，真的認為，他的身體不舒服或是餓了，“那，我們現在回家。還是去餐廳吃飯？”高茗茗關切的問。
“回家。”陳小嘉挽着妻的手，搖搖擺擺的出了醫院。
他的背影一剎那看上去，有點老態龍鍾，他們很快淹沒在人群中。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永遠不會享受做母親的快樂與權力。記得前一天和醫院定好了手術的時期，我已經住進了醫院，那一天她東跑西跑，問了很多事，當時我還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是她堅持讓我回家，暫停手術，我還不理解，後來才明白是她拖延了三個月，三個月是我一生最寶貴的時間，保存了我做女人的權力，是她撮合我們結婚，只有她能做得出來，是她胸有機謀，送給我一個完整的愛情和家庭，我們才明白真相，可是她說辭別就走了，不給我答謝的機會……”
林軒眼睛濕濕的，“看到可欣，常常讓我想了她，是她保全了我們這個家的完整，這個奇女子飄然而去，留給我們的是無盡的想念。”林軒感嘆。
“那個時候我想好了，我們可以抱養。冷汀玙憑着聰明智慧，只為生命的偉大，這樣聖潔的女人，可遇不可求。”張帆愛憐的抱着小女孩，“當初你贊助她，不求回報，我現在才明白，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真意。”
“有機會，我們一定要找到她，告訴可欣，她和我們的故事。”林軒充滿感情，“冷汀玙離開后沒有了音信，我只有在心裏默默的祝福她，我一生的朋友。我相信有一天，我會和她在人群中相遇。她是位奇女子。冰清玉潔，我那麼欣賞她。”
……
興工街開來的電車，夜幕里，滿滿的都是一個女人的身影，陳小嘉手把欄杆，隱在不很明亮的車裏，他神情肅然，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睛一動不動，他陷入往昔的回憶里，那雙盈盈欲笑的眼睛那麼清澈，總是讓他心動不已，他曾經對自己說要用一生去愛她保護她，不思量自難忘啊，想到林軒的名字就讓他心裏輕顫。眨眨眼睛那些讓他燃燒的歲月是因為女人帶給他激情與愛，綻放了生命的燦然奪目的極光，剎那間劃過他的生命，就消失不見……
小平島，終點站，女播音提示，他聽而不聞，淚眼婆娑中，他才看到車中空空，他咬痛了唇齒，告訴自己，必須和停留在原地的那個自己告別了，因為他終要回到現實，家中等待他的妻和肚子裏的孩子，在乘務員不解的目光護送下，下了車，他蹣跚行去，淹沒於無邊的黑夜裏。
午後的陽光很明亮，林軒和張帆走在葉子飄飛的路上，三人在漫步，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中間是一個小女孩，小孩子的長裙子，引起了林軒的注意，象一隻紅色的蝴蝶，女孩左着牽着爸爸的手，右手牽着媽媽的手，男人女人那麼年輕，那麼恩愛，眼前的這個畫面，林軒的思緒一下子迷離起來，張帆的話，她都聽不到了。夏天綠意盎然，也會看到了冉冉飄下的落葉，誰說落葉只屬於秋天……
“……一本書三五個月再讀，就有了新的不同的感悟和理解，寫作就是不斷的提純思想，突破心理的不成熟，不斷的學習過程，抑鬱症，或是壓力大，都可以有許多的減壓方式，去轉移，或是讀書，看漫畫，看風景，美食，聊天，戶外活動，種花，種草。通常心理障礙不會癒合到從前一樣，複發，反覆，人交給你了，我放心，如果不是放不下林軒，我早應該結婚去了，祝福你們幸福。”張帆的心裏再次響起冷汀玙美麗的聲音。時時還打動着心。
張帆眼裏濕濕的，“感謝冷汀玙，我心裏永遠難忘記她美麗的心靈，美麗的音容。她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我們牽了手，她悄然離去，讓我們重溫美好……”張帆緊緊握住她的手，身後是大片的陽光灑下來。周遭的樹草光影都那麼極致的瑰麗。
“奶奶呢？”張汀玙歡快的跑過來，“爺爺呢？”
“爺爺修剪果樹。奶奶在給你摘櫻桃。”
“我找去爺爺奶奶。”
“我們找爺爺奶奶了。”張帆一臉茲愛。
“歐，去看奶奶爺爺了。”張汀玙喜笑顏開。
一個女孩左手牽着爸爸的手，右手牽着媽媽的手，他們向著明媚的陽光走來。
“午後的陽光很明亮，日子就是不斷的重複，最後你發現自己的人生，屈指可數。浩瀚的宇宙，就如，美人不一定要傷感遲暮，因為心裏盈滿。其實人活一生，用心做人做事，就少了悔愧遺憾，生命中盡全力就好，窮極一生學不到知識的大觀里的一些，不明白的，感悟不了的許多，沒有止境。熱情奔放，柔美激昴，一顆小小的裨草，生命力是極壯大的，努力汲取營養，深深紮根才不怕一場暗夜將至的大雨。現在想來冷汀玙的話都是那麼有深意。”
“這是林軒喜歡聽的音樂，看的書，吃的食物，她喜歡的顏色，去的地方，吃的菜，她不動聲色的就把你交代給我。她忘記了自我，只想着別人。”張帆動容。
“來過的客人都對汀玙落落大方，不同凡響的氣質所吸引，她的離去，都感覺到了茶樓少了什麼，人們不會忘記她的友善，美麗，靈性。這是大家的評價。”
“十分的中肯。只有她才當得起。”
“當然了，如果不是她支撐起茶樓，茶樓也不會今日的強盛。有句成語，獨木難支，她卻作到了，比起她來，我真是慚愧。她的高大愈加顯起我的小。”林軒手把綠色的葉子，動情。
“你們兩人本來就是性情相投，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是心是透澈的，昨天的夜雨成了他的伴奏曲，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為了你，早一天振作起來想來想去的徹夜不眠，你是知道的，張帆大有作為，他是為了你，他的成就戛然而止，放棄了別人所放不下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一個優秀的男人什麼也不做，只在這裏靜靜的陪着你，你不會繼續無動於衷下去吧……”林軒輕輕一笑，“你聽，她在幫你求婚，她的話句句激勵我心。”
冷汀玙，張帆自看到她第一眼，就是閑適從容，她的姿態，步態，語調，和她的嫻靜的美，定格在記憶里。留在小路上，在枝葉，紛披的樹下。
……
“你行啊，風度翩翩，批上麻袋片子都迷人，我是比不上啊？要不那末多女人喜歡你呢，兩人站一起，一看就不是一個媽生的。”楊照說酸話。
“噗。”陳小嘉笑噴了茶。
“你不要厚此薄彼，男人不需要帥，氣質最迷人。”
“還迷人？我怎沒見女人追。”
“什麼沒女人追，大學不是有人喜歡嗎？是你不喜歡人家，把人周女生冷跑了。”
“那她不是像假小子嗎？”
“你是按照自己的要求衡量人，就喜歡長發飄飄。”
“你不也說過，喜歡長發飄逸的美嗎？”
“你公司不是有人喜歡嗎？是你沒看上同事。”
“不是容貌的問題，氣場不和。”
“你總是有話說。每每鼓勵我遇到到的女人，自己向後退。”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咱不能不討論這個問題？你的心結。”
“什麼心結，你抓住不放。我有事，先走了。”陳小嘉告辭。
“心丟了，找不到方向，你的心像是風箏，飛的再遠，還是握在她的手心，你以為逃離了大連，林軒的名字和她還是跋山涉水而來，你的眼睛裏在說你不能否決，她在你的心裏佔據比誰都重的位置。她早已不是你人生的風景，可是你還是固執的對誰都視而不見。四季在變換循環，可是，愛情之花一直沒有凋零，頑強紮根在你心裏。這才是可怕的。你走路的姿態再輕快，你的心裏輕盈不起來……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陳小嘉站住了，“你還想說什麼？”
空氣中溢滿了惆悵。楊照一直沒有放過點醒他，可是，他明明清醒的很，明明在作繭自縛，就是走不出心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