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梅德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們怎麼這麼遲鈍!直到現在才想起,餘暉去拜訪的那位朋友,完全可能就是李遠!”
“李遠,就是你們四個人中的……”
梅德沖鄭婕點點頭:“他也是當時參與這件事的人之一。我們以前也試着找過他,但根本找不到,他就像消失了一樣,和所有人都沒了往來。沒想到,他竟然和餘暉保持着聯繫。”
鄭婕想了想:“可是,我以前從來沒聽餘暉提起過這個人。”
“這不奇怪。”梅德說,“餘暉也和我們一樣,不希望這個秘密曝光,所以他自然不希望你接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可我還是不明白——餘暉去找到了李遠,難道李遠告訴了他些什麼?或者是,他們倆發現了些什麼事情,以至於餘暉預感到自己會成為‘第二個’受害者?”袁濱說。
“等一下。”梅德突然說,“你的話是矛盾的。”
“什麼?”
“你說‘餘暉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成為第二個遇害者’。可是,你沒發現嗎?我們一共四個人,我、你和李遠都還活着,餘暉怎麼可能是‘第二個’遇害者,應該是第一個……”
梅德說到這裏,看到袁濱張大着嘴巴望着自己,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鐘,他也似乎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猛地一驚。
“天啦,袁濱,難道你覺得……”
袁濱注視着他:“沒有人告訴我們,李遠還活着。事實上,我們正好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他。”
“難道說,李遠……李遠他,已經成為了第一個遇害者?”梅德感到頭暈目眩。
“等等,我有些懂了。”袁濱驚呼道,“我們來做一個假設:餘暉去拜訪李遠,結果發現李遠竟然已經死了,而且是按照當時那個本子所詛咒的方式死的——他當然會害怕,從而擔心自己會成為第二個遇害者——現在一切都聯繫起來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真的這麼快便成了犧牲者。”梅德說,“可問題是,李遠真的如我們推斷的那樣——是按照本子所詛咒的方式死的嗎?”
“你記起來了嗎?梅德,那個本子所寫的‘第一個人’是怎樣死的?”
“我有些……”梅德感到思維混亂起來,他用手按着額頭,“讓我想想……”
沉默了幾分鐘,梅德慢慢抬起頭來。
“我好像有些想起來了。”他說。
“寫的是什麼?”袁濱緊張起來。
“好像是‘第一個人會和我以同樣的方式死去’。”梅德說。
“什麼?”袁濱有些沒聽明白,“什麼‘同樣的方式’?”
“同樣的方式……”梅德想了想,“單老師是淹死在水潭裏的。”
袁濱聽到這句話,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他的身子下意識地想後仰,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梅德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袁濱猛地甩開梅德的手,他用雙手抱着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梅德完全懵了——十年前袁濱看到那個本子時也沒嚇成這樣。
“屍體,我解剖的那具屍體……”終於,袁濱的嘴裏擠出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梅德,他感到渾身的毛孔在一瞬間收緊。一陣強烈的寒氣從後背襲來,令他幾乎動彈不得。
一個多星期前,在南鄉發現的那具溺水屍體——是李遠的?
也就是說,第一個受害者,是在十年後的七月十三日那一天就產生了!
目前,他們當年的四個人中,已經死了兩個——想到這裏,梅德幾乎要眩暈過去。
“天啊!太可怕了!難道真的是冤魂要來索你們的命?”鄭婕在一旁也嚇得瑟瑟發抖。
“梅德!我們該怎麼辦?”這時,袁濱抬起頭來,一臉的痛苦,“他們倆都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和你了!”
梅德渾身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
“梅德,你快想想!那個本子上寫的,我和你會以什麼方式死?”袁濱驚恐地問。
“不行,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梅德皺着眉頭,“我現在只是在想,餘暉是怎麼知道他會成為‘第二個’的。”
想了一會兒,袁濱遲疑着說:“也許……是按照那個順序?”
“哪個順序?”梅德問。
“你記得嗎?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們四個人分了前後兩批跑去單老師的宿舍。李遠和餘暉比我們早十幾秒去……”
“你是說,按照我們跨進單老師家門的順序?李遠最先進去,然後是餘暉……”
“那我和你呢?哪個先跨進的門?”袁濱問。
“你是想知道,我和你誰是‘第三個’,誰是‘第四個’?”梅德冷冷地說。
袁濱愣住了,他睜大眼睛,但很快又垂下目光。
“好了,別說了!”鄭婕這個時候大叫起來,“我很害怕,求你們別再說下去了!”
梅德嘆了口氣,對袁濱說:“算了,我們走吧。”他又轉過臉問鄭婕:“我們可以離開了嗎?你應該對我們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鄭婕輕輕地點頭:“是的,我想,所有的事情我都弄清楚了——其實你們倆和餘暉一樣,都是受害者。我……我希望你們保重。”
“謝謝。”梅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裏想,我該怎樣保重?
走出餘暉的家門前,梅德對送他們到門口的鄭婕說:“我們的這個秘密,本來已經保存了十年,沒有任何一個其他人知道。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我希望你能繼續幫我們保守這個秘密——餘暉在預感到自己要死之前都沒有把這個秘密講出來,我想,他也是這麼希望的。”
“我懂,我會的。”鄭婕含着淚說。
從餘暉家走出來,梅德和袁濱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回去的汽車已經停班了。顯然,他們還得繼續在這個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才能離開。
梅德和袁濱在餘暉家附近找到一家旅館,他們訂了兩個單間,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梅德住進了701房間,袁濱住在和他同一層的705房間。
“梅德,我很累。我必須要睡了,我們明天見。”袁濱站在房門前,用疲憊的口吻說。
“明天見。”梅德沖他點點頭,然後進入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梅德思緒萬千,他根本無法入眠。
只要一閉上眼睛,梅德就感到莫名的恐懼,彷彿黑暗中正有一雙眼睛在望着自己。那雙眼睛閃現出怨恨的怒火,只要稍一放鬆警惕,它就能立即將他吞噬。
單老師,我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都十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們嗎?梅德躺在床上,無奈地嘆着氣,淚水幾乎要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想着想着,梅德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