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尊嚴 (2)
“走走走!你們不走,全都臭死你們!”江雅雅兇巴巴地對着兩個打扮時髦的女生吼道,“有本事你們就永遠別進廁所!哼!裝什麼裝,栽贓陷害我的事,你們倆嫌疑最大!”
如此兇悍的女生,其他人生怕牽連到自己,趕緊散開。
北堂澈再次忍不住笑出聲:“呵呵,江雅雅,你真有趣。”
莫凡與洛司澤對看了一眼,沉着臉同時放開手。
“莫凡,謝謝你,我好感動……真的。”江雅雅站在他面前,仰着小臉,旁若無人地表達着心情。
“你對我太沒信心了。”莫凡淡淡道,低沉得近乎嘆息。
“不是……”
真不是嗎?那為何這幾天,她總是逃避他?
座位被遠遠地調離,不再方便一回頭就能看到他,而下課她就馬上去做衛生……
上學時間刻意錯開他固定的時間,因為這件事讓她心情紛亂,害怕他不能信任自己。
“我從始至終都沒想過你會作弊。”
“謝謝……我真的沒有做!想都沒想過!”
江雅雅喉頭哽咽,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莫凡……他讓她如此感動。
“江雅雅,如果想正式洗脫罪名,就跟我來!”洛司澤冷硬地開口。
江雅雅的大眼裏正淚光閃耀,望向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誰稀罕!”
洛司澤的眸中閃過火花:“你不稀罕自己的聲譽?你不是要你的尊嚴嗎?”
江雅雅挺直了腰桿,一字一字對他道:“尊嚴在我的心裏。我已經不需要跟誰澄清事實,因為我在乎的人,都無條件信任着我!”
洛司澤挺拔的身軀有瞬間僵硬,對她的思維有些懂了。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
心裏會像被針刺了一下呢?
尤其看到她在莫凡身邊小鳥依人般的姿態,毫無保留的真誠,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感謝,他為什麼會覺得胸口有把怒火在燃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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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乎了,你爸媽也不在乎嗎?據我所知,你爸爸昨天被校長親自請到辦公室。你真覺得這樣的污點,可以不必去除嗎?”洛司澤堅決地抓住她的胳膊,半是誘哄半是威脅道。
“洛司澤,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想讓我求你去幫忙嗎?”
“我可以幫你。”
“我不要!”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現在是他想主動幫她,她卻不領情?
校園公告欄前只剩下他們四人,北堂澈看戲看夠了,才氣定神閑地開口:“江雅雅同學,做人呢不要太固執,太固執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他朝莫凡勾勾唇角。
莫凡不禁微攏眉心,儘管不願,但他有足夠的冷靜和理智,注視江雅雅賭氣的臉蛋:“這是他應該做的。”
“莫凡你……也同意?”
“嗯。”
“那好吧!洛司澤,算你還有點人性,你馬上到MISS楊那裏去說,我是無辜的!”
江雅雅轉頭,意外望見一雙壓抑着怒氣的黑眸,怒氣之中又潛伏着寒冷如冰的氣息。
洛司澤在生氣?
“你幹嗎那副要吃人的樣子,是你讓我……”
洛司澤大手一扯,將她拖進自己胸口。
江雅雅沒防備,撲通一聲跌進他的懷中,臉蛋不可避免地撞在他的胸膛上。
“你做什麼啊?這一次是你自願替我作證的,幹嗎還要這麼凶?”
他冷冷地扶住她,這一次,二話不說穩穩帶着她往教學樓走去。
“你值得別人對你好嗎?”
“呸!值不值得不關你事,你要對我好,我還不稀罕!”
“你說話時最好小心點兒。”
“我幹嗎要小心?難道你還能打我不成?”他欺負她,她便要還回來,上次才揮拳頭撞了他的下巴,踢了他的膝蓋。
“你當真是吃了豹子膽!”
“哼!我只是不畏懼邪惡勢力。我才不怕你呢,洛司澤!”
“……”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遠離,江雅雅甚至忘記了回頭跟莫凡交代一聲,就被洛司澤連拉帶拖地拽走了。
莫凡的臉上浮現陰鬱,邁開步子想一起跟去,北堂澈身形一閃,適時擋住他的去路。
“你放心,洛不會欺負她的!”
“讓開。”
“莫凡,你該不會是也喜歡江雅雅吧?”
莫凡咬了咬牙根,沒有回答。
“呵呵,我知道江雅雅很喜歡你,如果你也恰好喜歡她的話,你們倆倒是挺配的。不過我聽說你父親準備好好栽培你,再過不久將送你到國外進修,江雅雅也會跟你一起嗎?”
提到那個父親,莫凡握緊了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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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親也是洛司澤的父親——洛棋山,從一年前知道他這個兒子的存在後,一直身懷愧疚。
他其實是洛家的長子,比洛司澤大半歲。可是,他的媽媽卻不過是洛棋山當年酒醉之後邂逅的女人。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偉大”的父親,更沒想過有一天會成為有錢人家的少爺。
從小,單親媽媽辛苦地養育他長大,他性格有些憂鬱……
如今,洛棋山表明了態度,不可能破壞與現在的妻子閩秀之的關係,不能讓現有幸福的家庭遭到破壞,但是他為莫家母子安置了大房子,並送莫凡來聖翔上學。
因為洛司澤和洛佳兒都在聖翔,洛棋山儘力想表示自己一視同仁的態度,堅持讓莫凡轉到這裏。
某一天,洛司澤突然發現了他的存在。
洛家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閩秀之在莫凡進入聖翔私立前就已知道此事,但在洛司澤和洛佳兒也知道后,她這個做母親的難以淡定。
洛家一連幾天都籠罩在低氣壓中。
洛司澤難以接受父親的背叛,難以接受憑空冒出來的兄長。
洛佳兒跟莫凡同班,大約是早就對這個眼神憂鬱卻各方面出類拔萃的少年有了認識,她接受莫凡並沒那麼困難。
三個孩子以奇怪的方式在聖翔學習,那些複雜的血緣親情從不為外人道也……
洛棋山答應半年後給洛司澤自由的選擇空間,而對莫凡,他已聯繫好美國最好的學院,決定將莫凡好好栽培……
北堂澈跟洛家關係密切,這些微妙的關係他全都知情。
“一旦身為洛家人,就不可能再跟普通人一樣學習和生活。伯父對你的重視並不亞於洛和佳兒,你應該珍惜機會。至於江雅雅……她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女生,卻不可能跟你有什麼發展。”
北堂澈語重心長地分析,字字利落而現實。
莫凡閉了閉眼,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所有的情緒驟然掩藏。
(3)
洛司澤不愧是洛司澤。
他拉着江雅雅一口氣衝到教師辦公室,讓老師們嚇了一跳。
“老師,我決定作證——江雅雅是被冤枉陷害的!她沒有作弊!”
兩句乾淨利落的話,語氣無比篤定,讓人無法質疑它的虛假。
但楊圭玲仍是皺着眉毛問:“為什麼你之前說有看到她作弊?”
“MISS楊哪只耳朵聽到我指認她作弊了?”
“你……”楊圭玲狠狠吸了口氣,是!他是沒有那樣說過。“那你為什麼不早出來作證?”
洛司澤神態自若地回答:“因為我以為MISS楊會有更好的辦法查出真相,可是直到今天,發現老師不但沒有繼續查下去的打算,還有同學已經公然冒寫檢討書羞辱江雅雅同學。”
這件事,剛才老師們也聽說了。
楊圭玲不解地注視他:“洛同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跟江雅雅有些過結,怎麼突然願意反過來幫她?”
洛司澤瞥了在一旁睜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江雅雅,似笑非笑道:“因為有人指責我心裏沒有公道與正義,MISS楊難道覺得我應該繼續隱瞞真相?”
“這個……當然不行!”楊圭玲面對他銳利的雙眼,有種做錯事的感覺,她立刻板起面孔面對一言不發的江雅雅,“你說,是誰在背後這樣設計你?”
江雅雅搖頭。
洛司澤悄悄揚起嘴角:“我知道是誰做的,但是我不能說。”
“這種人背後也等於算計了老師一把,洛同學最好說出來。”
“不好意思,MISS楊。基於道義,我不能說,但是我可以保證這些人以後再也不敢這樣做!”
他決定不說的事,誰也沒辦法讓他開口。
離開前,江雅雅問:“MISS楊,那清理廁所的事……”
“既然有洛同學為你作證,懲罰就免了吧!”
一場鬧得紛紛揚揚的風波發展到此,宣告結束。
洛司澤將江雅雅拉到校園后的圍牆下,這裏永遠是這麼清靜。
“怎樣?幫你解決了大麻煩,你該怎樣感謝我?”他靠在高大的槐樹下,眼裏有幾分驕傲。
“MISS楊為什麼那樣相信你?我發誓賭咒了無數次,她都不聽。”
憑什麼啊!
“呵呵,這是人品問題。”他好笑地凝視她氣鼓鼓的臉蛋。
江雅雅推了推眼鏡,嘟起小嘴:“就憑你也配說人品問題?”
“要不改說人格問題好了!”
“沒錯!就是你的人格大有問題!”
“我的人格哪有問題了?”
麻煩解決了就是輕鬆,雅雅蹲在地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着地上的蝸牛。嘴裏不停地數落道:“問題多着呢!”
“說來聽聽。”他悠閑地支起一條腿,姿態瀟洒。
雅雅拍拍手突然站起來,幾分氣惱:“你做的壞事還要我一一數出來嗎?從我上學第一天起,你就把我撞進了水池裏!”
“哦,那是一場誤會,而且你不是我撞下水的。”
“可是之後你的車子開過來,害我的新自行車面臨了毀滅!”
“那是因為你自己開錯了車道,誰都知道那條路是洛少爺專用。”
“我……是新轉學生,我怎麼知道嘛!”怎麼聽起來變成了他有道理?江雅雅跺了跺腳,睜圓眼睛瞪着他。
“那隻怪你進入這所學校前沒打聽清楚!”
聖翔能進她這種脾氣與家世的學生,也算是奇迹了!
“後來在食堂你竟然拿水潑我!”
她說得無限委屈似的,洛司澤聽了火氣霎時提高了幾分。食堂里電梯的那次,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出糗,完全拜她所賜!
她現在還敢來提?
大手抓住她的肩,眸子裏噴着火氣:“你這個笨蛋,那一次是你班上的一個女生潑的水,你獃頭獃腦不知道識別也就算了,竟然還在電梯裏踢我推我!”
雅雅倒抽一口涼氣:“什麼……我班上的女生潑的水?可是,那樓上不是只有你跟北堂澈可以上去嗎?”
洛司澤懊惱道:“誰知道她怎麼上來的!佳兒不是說她提醒過你了嗎?”
佳兒……江雅雅猛然想起佳兒的提醒,說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麼簡單,要她以後小心點,就是那個意思嗎?
她還真是後知後覺!
怎麼越說越覺得她理虧了?
不!江雅雅抬頭望見了這棵大樹,望見了這記憶深刻的圍牆,記起了那日被一盆冰水當頂潑下來,全身透心涼的感覺。
洛司澤搶先一步道:“那是對你在食堂里所作所為的回敬。”
“哼!”江雅雅憤憤地冷哼一聲,“害我感冒了一場,你知不知道?”
“你只是感冒了幾天而已,我卻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當時我想掐死你的心思都有。”
“總之……你不該欺負一個柔弱可憐的小女生!”
“你柔弱可憐?”他的目光將她從上到下巡視一番,肯定地搖搖頭,“你是我見過最兇悍最火暴的女生,跟柔弱可憐一點兒也搭不上邊。”
“你……你也是我見過最傲慢最無禮最自大最惡劣的男生,跟風度和品格一點也搭不上邊。”
看她撅着粉嫩的唇瓣,細緻的臉蛋透出一股天然的紅潤,他心情無端變得愉快。
再對上她的眸子,修長的手指順着本能的渴望上前一探,將她的眼鏡摘了下來。
雅雅張大迷茫的雙眼,氣憤道:“把眼鏡還給我!這已經是我本學期的第三副眼鏡了!”
“放心,如果弄壞了,我負責賠償好了!”他凝視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一汪泉水清澈見底。沒有擦染睫毛膏,但烏黑的睫毛天然捲曲,又黑又長,實在不該被遮掩在鏡片背後。
整張臉蛋看上去,沒有被人工色調污染,皮膚晶瑩得近乎透明,白裏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