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身世善意提醒
徐氏羞憤拒絕,哭的連聲音都嘶啞了。張老賴勸了她幾句,見她仍舊哭,也不管她,自己去找賈義了。
張老賴跟往常一樣過去,卻發現賈義那邊人去屋空。張老賴有些摸不着頭腦,跑去找房東。
房東告訴張老賴,“賈大官人老家有急事,今兒一大早就走了,還讓我告訴張大官人,好生過日子,等他辦完了事情,再回來和張大官人一起喝酒。”
張老賴有些遺憾,他好不容易交了個可靠的朋友,忽然就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張老賴悻悻地回了家,見徐氏還坐在床上沒動靜,頓時有些生氣,把自己的市井習氣拿了出來,罵了徐氏一頓。
徐氏獃獃地坐着,把事情前後想了想,知道徐太太必定對她動了手教。她想一陣哭一陣,又恨一陣。
她恨劉文遠,沒本事掙錢,自己才起了害人的壞心思;她恨大房夫妻,趕盡殺絕,把她休回了娘家;她恨娘家兄嫂,不顧骨肉親情,說把她賣了就賣了,還是這樣一個她眼角都看不上的東西;她又恨自己,怎麼沒狠心去死了算了。
徐氏想過死的,張老賴去找賈義的時候,她找了根繩子要上吊。可房梁太高,她掛不上去。她把繩子打了個結,想自己動手把自己勒死,但她才稍微一使勁,就感覺腦袋要炸開了。
求生的本能讓她鬆開了手,徐氏丟掉了繩子,招了把刀,才割到自己肉上面,疼的她立刻把刀丟了。
徐氏嘗試了許多種辦法,皆以失敗告終,她又捂着臉嗚嗚哭了起來。
再說劉大郎,在舅父家又撒了一頓氣之後,他怒氣沖沖地回了家。
母親受辱,他感覺自己天靈蓋快要冒火了。
劉大郎一腳踢開了大門,把院子裏的李氏嚇了一跳。李氏見他臉色陰鬱,也沒敢上前搭話。
劉大郎直奔正房,汪氏正在廳堂閑坐。他揮揮手,讓婆子出去了。
汪氏看了他一眼,“大郎有什麼事?”
劉大郎動了動嘴唇,沒說出口。他長長出了口氣,忽然,用陰惻惻地聲音問汪氏,“祖母,您晚上睡覺害怕嗎?”
汪氏面無表情,“我又沒害人,我怕什麼?”
劉大郎冷哼,“祖母說的好輕鬆,祖父晚上不來問您話嗎?”
汪氏砰地把茶盞放下,“說吧,你想幹什麼?”
劉大郎坐了下來,忽然又換了溫和的口氣,“祖母,咱們是親祖孫,和和氣氣的多好。孫兒如今走投無路,只能來依靠祖母了。祖母,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的親祖父到底是誰?”
汪氏扭開了臉,“怎麼,你想查清緣由,把我拿去沉塘嗎?”
劉大郎笑,“祖母,我是您的親孫兒,怎麼會幹那種沒天理的事情。孫兒只是想知道實情,還請祖母告知。如今,如今知道內情的人都在詬病祖母,孫兒豈能看祖母一個人受委屈。”
汪氏忽然哈哈笑了,“你真想知道到嗎?”
劉大郎睜大了雙眼看着汪氏。
她忽然靠近了大孫子,對着他耳邊說道,“你去問你五爺爺呀,他曉得。”
說完,汪氏笑着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文謙說的對,憑什麼我一個人來忍受眾人唾罵。你那高高在上的虛偽臉皮,也該被人扒下來了。
劉大郎一個人在廳堂里目瞪口呆,祖母這是什麼意思?去問五爺爺,五爺爺,難道說?
劉大郎眼裏驟然放出光彩,然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好祖母啊,您可真是有本事。
魏氏那頭已經得到消息了,徐氏昨天夜晚被徐太太送給了張老賴。魏氏特意讓人打聽過了,徐氏並沒有尋短見。
但徐氏的遭遇可想而知,魏氏一個人坐在那裏發獃。
劉悅薇靜悄悄坐在了她身邊,“娘,您在想什麼?”
魏氏轉過頭看着女兒,“薇兒,娘是不是太狠毒了?”
劉悅薇一聽這話就明白,魏氏動了惻隱之心。同為女人,魏氏知道,徐氏這輩子再也回不來劉家了,她只能跟着張老賴。
劉悅薇拉住魏氏的手,輕聲和她說話,“娘,您這怎麼叫狠毒呢。娘知道嗎,當日您生了四妹妹,已經力竭,後面拼着最後一口氣生弟弟。若不是我和姐姐衝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徐氏動歪心思時怎麼沒想過,那是兩條性命。娘,您只是把她說給一個老光棍,沒有要她的性命,沒有害她的兒女。跟徐氏比起來,娘已經很仁慈了。再說了,也不是娘把她嫁過去的,是徐太太為了十兩銀子就賣了她。有這樣的娘家人,就算沒有張老賴,以後還會有李老賴王老賴,她終歸會被兄嫂打發出門的。”
魏氏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報仇我心裏難咽下這口氣,可是報完了仇,我心裏也沒多暢快。你說這賤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害我。若是她當日能好生幫着我接生,我還能虧待了她。這麼多年,她三個兒子基本都是我和你爹養的。總是不知足,好好的一家人被他們兩口子作散了。”
劉悅薇繼續勸她,“娘,謀財害命的事情,一般人誰敢幹呢。她下手之前難道沒想過,一旦事情敗露,不光她逃不掉,她的兒女家人也要受牽連。她有這樣靠不住的娘家人,做事情卻不知道多思多想,能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娘不要再多想了,咱們去看看弟弟妹妹吧。我才剛聽說,大郎從徐家回來了,估計後面又有熱鬧了,也不知王婆子有沒有說動祖母。”
魏氏笑,“就你鬼主意多,你爹知道了,說不定要生氣呢。”
劉悅薇轉轉眼珠子,“娘,爹不能出手,咱們替爹去辦也是一樣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二叔的身世,就算一時瞞着,早晚會有人知道。與其如此,咱們先下手為強。五爺爺心思難測,又是族長,不用些非一般的手段,哪裏能把他拉下水。再說了,就算咱們把秘密捂着,但我覺得五爺爺也不會放心的。他可能覺得咱們攥着他的把柄要害他呢,乾脆讓他親孫子去和他磨,咱們看看熱鬧就是。娘放心吧,爹不會生氣的。”
魏氏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其實她們母女作什麼,劉文謙心裏都門兒清,他什麼都沒說,就是一種默許。
汪氏身邊的王婆子得了指點,平日偶爾會拐彎抹角地勸汪氏,她一個人承受風言風語,未免太不公平。
人怕人說,人怕人勸。汪氏如今基本沒有交際了,全靠身邊兩個婆子以及李氏和她說話。李氏是孫媳婦,對她只有敬重。有些話,反倒是兩個婆子能說一說。
勸了這麼些日子,汪氏也漸漸回過神來。以前這事兒沒公開也就罷了,既然被捅破了,沒道理她一個人丟臉。她一個人能生齣兒子來?當年可是他先來撩撥她的。
故而,汪氏剛才被劉大郎一激,就告訴了他實話。
劉大郎果然沒辜負劉悅薇的期望,當天就去找了五老太爺。招財遠遠地跟着,等劉大郎進了五老太爺的家,他找個地方貓了起來。
五老太爺見劉大郎來了,很溫和地招呼他坐下。
“大郎來了。”
劉大郎坐在了五老太爺身邊,“五爺爺身子可好?”
五老太爺笑,“尚好,多謝你關心。你家裏怎麼樣了?你爹不在家,你就是家裏的頂樑柱了。”
劉大郎笑,“讓五爺爺見笑了,我是個沒用的,如今靠着祖母才能有口飽飯吃。”
五老太爺勸慰他,“你年紀還小,一時想差了,辦錯了事情,大家都能諒解。只要以後不再犯,慢慢就都好了。”
劉大郎接口道,“有些錯能改,有些錯一旦犯了,就是神仙來了,也改不了。五爺爺您睿智,我說的可對?”
五老太爺看了他一眼,“那要看是什麼錯了?”
劉大郎暫時還不想和五老太爺撕破臉,“五爺爺,孫兒來,是想請您幫個忙。”
五老太爺奇怪,“何事?”
劉大郎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五爺爺有錢嗎,借我二百兩銀子好不好?”
五老太爺驚愕,沉吟了片刻道,“你要做什麼事情?需要這麼多銀子。”
劉大郎撫了撫衣袖,“也沒別的事情,五爺爺不知道。我舅舅舅母趁着我一個不注意,把我娘害了。我要把我娘接回來,你們都不同意。我只能把她繼續養在外頭,但這柴米油鹽樣樣都要錢呀。五爺爺也曉得,如今人人都罵我沒良心。我出去也做不成事,只能來找您老先周轉周轉。”
五老太爺聽說了徐氏被嫁掉的事情,反正和他無關,他懶得過問。但劉大郎來問他借銀子,他就不好直接拒絕了,半晌后回道,“我沒那麼多銀子。”
劉大郎忽然又咧嘴笑了,“五爺爺說笑了,您自然是有的,我來前問過我祖母了。我本來想問祖母借的,可我大伯說了,不許我再問祖母要錢,我想來想去,五爺爺一向最疼愛後輩,只能來找您了。”
五老太爺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轉瞬又變得柔和,“你這孩子,你娘能吃用多少,哪裏要得了二百兩銀子。既然你一片孝心,我也不能不成全你。我給你五兩銀子,你找間屋子給你娘住。外頭普通的屋子,一個月也就一兩百文錢,她一個婦人,吃喝花不了多少。這五兩銀子,夠她幾個月了。”
劉大郎接過五兩銀子,雖然有些嫌少,但總算沒空跑一趟。他笑着謝過五老太爺,然後告辭回家去了。
五老太爺看着劉大郎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劉大郎剛才說話的樣子非常反常,看樣子是知道了什麼。
當年的事情,怕是捂不住了,就劉大郎那渾球樣,自己這個只有血緣關係的祖父,他才不會當回事。一旦不如他的意,怕是不會放過自己。
五老太爺感覺有些棘手,這總是自己的親孫子。但這孩子性子陰鬱,遭受這幾回打擊后,如毒蛇一般陰狠,自己也不好下手管他啊。
但五老太爺老謀深算,已經開始給自己準備後路了。
劉大郎得了銀子,火速又跑去了徐家,逼問徐太太徐氏的下落。徐太太銀子已經到手了,也不想和這個二杆子外甥多說話,毫無隱瞞地告訴了他。
劉大郎又直奔張老賴家裏。
還沒進門,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鬧聲,還有哭泣聲。
劉大郎一腳踢開房門,只見徐氏蓬頭散發,被張老賴按着打。
按說成親第一天,不該這樣。
可徐氏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恥辱,豈能受張老賴擺佈,別說做飯給他吃了,自己哭成那樣,這狗東西還在一邊陰陽怪氣。徐氏抄起一把剪子就要捅死他!
張老賴大吃一驚,不再客氣,揪着徐氏就打了起來。
劉大郎見母親被一個糙漢子這樣欺辱,頓時怒火中燒,快步衝進去,抄起旁邊的凳子,狠狠砸在張老賴頭上。
張老賴被砸的眼冒金星,晃悠悠倒在了一邊。
劉大郎扔下凳子就拉住了徐氏的手,“娘,娘您怎麼樣了?”
徐氏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大郎啊,大郎啊,娘活不成了啊!你舅舅舅母兩個禽獸,給我吃了蒙汗藥,把我葯倒了,十兩銀子就把我賣了啊!”
劉大郎的心往下沉,他是成過親的人,什麼不懂。但親娘是受害者,他自然不能說什麼。
“娘,兒子帶您走。兒子再給您找個地方住,娘放心,以後兒子再也不會不管娘了。”
誰知地上的張老賴忽然哼哼了起來,“你個賤人,你是老子的婆娘,你想往哪裏去?你娘家可是給了老子婚書的,你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這是你兒子?哈哈哈,好啊,老子正愁沒人給老子養老送終呢,白撿這麼大個兒子。”
劉大郎氣得又要拿凳子去砸他,徐氏拉住了兒子,“大郎,莫要和臭蟲計較,咱們走。”
劉大郎攙扶着徐氏走了,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徐氏安頓好了,為防止張老賴去騷擾徐氏,他每天都會上門去查看。
可張老賴是誰,他在市井裏混了幾十年,這青州府哪條小巷子他不知道。三兩天的公夫,他就打聽到了徐氏的下落。
張老賴找了個劉大郎不在的時候上門,徐氏不開門,他直接翻/牆進去了。
從此,張老賴就真的賴着不走了。開玩笑,他好容易有了個婆娘,又是明媒正娶的,憑啥他要走。劉大郎來了要打他,他拔腿就跑。劉大郎走了之後,他又來。原來有賈義帶着他,他還時常出去做工,現在賈義走了,他又開始不務正業,整日往徐氏這裏跑。
徐氏被氣的肝疼,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樣吵吵鬧鬧了一陣子,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也只當個笑話聽。
劉大郎自己的親娘被舅母這樣坑害,他越想越氣,不肯罷休。但徐氏被休回娘家,照着時下的規矩,雖說再嫁由己,她一個孤身女子,也得有人做主。父母不在了,兄嫂操持也說的過去。
可誰知道徐太太和徐老大眼裏只認得銀子,十兩銀子就把她嫁給了張老賴。
外頭有人詬病,徐太太鐵齒鋼牙,“喲,你們如今知道說我不好,我也沒見你們誰給我們姑太太說個好人家啊?要是說你們能說到更好的,我能不答應?我們姑太太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兩口子能管着她。以後我們老了死了,誰管她?你們管她?老光棍怎麼了,老光棍好容易得個婆娘才知道珍惜呢。她三十幾歲的人了,難道還能嫁大小夥子不成?嫁給老頭子,家裏一窩兒女,難道去給人做老媽子?累死累活到老,老頭子一蹬腿,她又要被人攆出去!”
她這樣說,眾人也不知道怎麼反駁。大街小巷的新鮮事兒多,沒過幾天,也就沒人關注徐氏的事情了。
劉大郎聽見舅母說的大義凜然,冷笑一聲,回去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找到了幾張借條。徐家原來窮的很,因徐氏有兩分姿色,才嫁給了劉文遠。
徐氏從小就被父母教導,要友愛手足。她嫁到劉家這麼多年,沒少貼補娘家。她前後生了三個兒子,劉家有錢,她平日裏貼的那些小錢劉文遠也懶得計較。但有時候徐家想借大筆的銀子,徐氏也不敢做主。但娘家有難,她不能不管。
她說動了劉文遠,讓親大哥寫了借條,把銀子借回了娘家。前面兩次打借條,劉文遠還知道。到了後面,徐氏就自己做主了,有些借條連劉文遠都不知道。
但劉大郎知道,徐氏把他當心肝肉一樣疼,他知道徐氏的所有事情。
劉大郎拿着借條上了門,要求徐家人還錢。徐太太立刻呼天搶地了起來,在她眼裏,小姑子給的錢,那就是白給,哪裏還有要還錢的。
劉大郎才不怕她這無賴手段,立刻拿着借條去找徐家族長。如果不還錢,他就去衙門裏敲鼓。這不是宗族內部的事情了,牽扯到不同姓氏之間的大筆錢財,衙門肯定會受理。
劉大郎也不知道衙門會不會管這事兒,反正他就是拿出來詐一詐徐族長。徐族長心裏也清楚,就算衙門不管,一旦堂鼓響,外人都知道了徐家人借錢不還,那可丟人丟大發了。
徐族長看了看借條,不假,都是徐老大按的手印,他立刻勒令徐老大夫婦還錢。
徐太太說沒錢,徐族長眼皮都沒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沒錢?我聽說你家那棟小宅子才收了上半年的租錢,夠不夠?不夠的話,把你那套小宅子賣了,還債要緊。”
徐太太立刻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她有兩個兒子,早晚要分家。前些日子,她把這麼多年的積蓄拿出來,在靠近城外的地方買了套小宅子,以後分給小兒子。
這事兒徐族長早就知道了。
徐太太無奈,只能還了銀子。這麼多年零零總總下來,她借了不少呢。手裏錢不夠,她讓劉大郎寬限幾天。劉大郎死不鬆口,徐太太無奈,去外頭找人借了一些,當場還給了劉大郎。
劉大郎拿着銀子,陰惻惻看了徐太太一眼。
徐太太哭着罵他,“你個沒良心的壞種子,那是你表弟成親的錢,你拿走了,他成親怎麼辦?”
劉大郎哈哈笑了,“舅媽不是最會撈錢了,不行就把自己賣給老光棍,總能得幾兩銀子。說起心黑,誰比得過舅舅舅媽呢,連親妹妹都能十兩銀子賣了。我告訴你們,這還只是開始呢。反正我名聲壞了,我怕什麼。我回去再找找,要是還有借條,我還會來的。還有,舅舅舅媽以後最好別出門了,這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
徐老大被外甥威脅,氣得要打他。劉大郎抄起徐族長家的棒槌給了徐老大幾下,“你個沒心肝爛心腸的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我娘一時落了難,我再三說過了,早晚我會接她回去的。你是她親兄長,為了十兩銀子就能一包蒙汗藥把她葯倒賣給老光棍。我打死你個缺德鬼!”
打了幾下,劉大郎被徐氏族人拉開。徐老大心虛,罵罵咧咧了幾句。
劉大郎懶得再多說,拿起銀子就走了。劉大郎把銀子給了徐氏一些,他不敢給多了,怕張老賴來要,只給徐氏吃喝錢。
張老賴天天來,剛開始徐氏攆他。但他精怪,發現劉大郎不好惹之後,他立刻慫了,滿嘴好話不要錢一樣哄騙徐氏。幫她挑水掃地,什麼活兒都干。徐氏嫁給劉文遠這麼多年,因汪氏心疼小兒子,且劉家有錢,徐氏在劉文遠面前一直處於弱勢的。劉文遠別說幫忙幹家務活了,她生了孩子,他不僅不幫着照顧孩子,還嫌孩子吵。
漸漸的,徐氏破罐子破摔,也不再攆張老賴,就是不肯和他睡在一起。他願意哄自己高興,反正她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全當自己買了個猴兒耍,一天就管兩碗飯,不虧。
二人竟然就這樣過起了日子,有時候張老賴為了哄徐氏高興,也出去找點活兒干。他以前去青樓去的多,花花腸子多。時常給徐氏買一朵花,或者買兩口吃的。
徐氏知道張老賴是個嘴子精,就是話說的好聽,也未必有多少真心。但每回接到東西,徐氏還是會哭一場。她有時候想,要是劉文遠能這樣對她多好,要是她沒有離開劉家多好。可惜一切都晚了,她從尊貴的劉二太太變成這巷子裏不可見人的老光棍的女人。
要說不後悔是假的,她這輩子,那些爭強好勝再也沒有用了,下半輩子,她只能這樣不人不鬼地過。她哭了又哭,還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劉文遠在祖墳上聽到此事後,氣得一天沒吃飯。這賤人,他還想着過幾年再把她接回來,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了男人。
劉文遠在心裏把徐氏痛罵了好久,從此把個花氏真正放在心坎里,再不去過問徐氏的事情。
魏氏在家聽到后,就把此事撂下了,讓劉悅薇也不要再管,憑他們鬧去,反正自己心裏這口氣已經出過了。
劉悅薇索性也不再管,一心一意繼續忙活自己的絲織坊。
宅子她找人從裏到外整理過一遍,又重新粉過了,晾曬了幾天後,煥然一新。
十台紡線小車也已經買好了,紡線用的棉花,她已經和棉花鋪商議好了價錢,隨時可以去拿貨。
剩下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招女工,這件事兒,她需要鄭頌賢的幫忙。
鄭頌賢本來想等到休沐日過來,誰知吳先生又要出門,給他們放了兩天的假。
先生放假了,並不代表就可以隨意玩耍,鄭頌賢還預備在明年的院試大展拳腳呢。
他先自己在家裏做了一天的功課,這樣就可以把第二天的時間全部騰出來,幫鄭太太打理些家務事,再去幫劉悅薇處理招人的事情。
鄭太太見兒子既知道顧着功課,又曉得關心家裏人,心裏很高興,對他擺擺手,“我這裏沒什麼需要你的,你去找薇兒去,她的作坊正到了要緊的關頭,你既然要做軍師,就好生幫她弄起來。要是能順利開起來,以後你也跟着沾光呢。”
何氏在一邊笑,“三叔真是有福氣,我就曉得兩手朝上問你二哥要銀子花。”
鄭頌賢笑,“二哥比我有本事。”
鄭晗珺在家裏閑着無事,問鄭太太,“娘,我能不能去找薇姐姐玩?”
鄭太太點頭,“去吧,你也多見識見識。聽你哥哥姐姐的話,別亂跑。”
鄭晗珺高興地點頭,跟着鄭頌賢一起往劉家去了。
因帶着妹妹,鄭頌賢一路上都小心謹慎,怕別人衝撞了妹妹。
兄妹二人到了劉家后,先去正院給魏氏請安。魏氏見鄭頌賢帶着妹妹,也就不用避嫌,立刻打發花蘿把他們帶去了東小院。
劉悅薇正帶着汪彩鳳盤賬呢,這一文錢還沒賺回來,倒是花出去了二三百兩。宅子付了半年的租子,紡線小車一台要十幾兩銀子呢,還要去買棉花,招工人,哪一樣不花錢,表姐妹兩個精打細算,小算盤打的劈里啪啦的響。
見鄭家兄妹來了,劉悅薇起身迎接,“怎麼今日來了。”
鄭頌賢說明了緣由,劉悅薇讓他們兄妹坐下,雲錦帶着丫頭們上了茶水。
喝了口茶之後,鄭頌賢就開始問絲織坊的事情,劉悅薇一一說清楚了。
鄭頌賢點了點頭,“咱們今日把章程都定下來,這作坊得有兩個管事,一個管着裏頭的女工,一個管着外頭買賣進出的事情。薇兒妹妹可想好了管事的人選?”
劉悅薇想了想,“內管事我自己先做着,讓彩鳳姐姐給我幫忙。外頭的事情嘛,我求了我爹,讓高大叔給我幫一陣子忙,如今這作坊簡單,等招財學會了,就交給他去辦。”
鄭頌賢點了點頭,“那咱們今日就可以把招人的告示貼出去了,要招什麼樣的人,招多少人,薇兒心裏可有成算?”
劉悅薇認真回答,“我準備了十台小車,預計先招十個人。我的意思是,招十三到三十歲之間的女子,要會紡線,手藝好。”
鄭晗珺忽然問道,“薇姐姐,你招的這些女工,白日一直在作坊里嗎?晌午回家不回家?夜裏呢?”
劉悅薇回道,“晌午可以留她們,我管一頓飯,夜裏就不能留了。”
鄭晗珺點頭,“那就不能招太遠的人了,以免夜裏回去路上不方便。”
鄭頌賢想了想,“我來給你擬這個告示。”
劉悅薇笑着點頭,“三哥不說,你也跑不掉的。我借借你這案首的福氣,說不定也能發大財呢。”
鄭頌賢見劉悅薇開玩笑,忍不住拿眼睛睨了她一眼,見她笑魘如花,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又砰砰跳了起來。
雲綃拿來了紙筆,鋪在旁邊的小高几上。劉悅薇上前,親自鋪好了紙張,一邊磨墨一邊對鄭晗珺說道,“珺妹妹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鄭晗珺見劉悅薇明明兩隻眼睛盯着她哥,還要顧着跟自己說話,有些好笑,“我不過是在家裏吃吃喝喝,有人叫我,我跟着出去玩,其餘時間就自己隨意打發。薇姐姐成日家忙的很,我也不好來叨擾你。”
劉悅薇磨好了墨,很自然地替鄭頌賢把袖子挽起來一截,“珺妹妹想來了只管來,我能有什麼大事,都是瞎折騰。你來了,正好給我出出主意呢,三妹妹整日不着家,就剩我就和彩鳳姐姐大眼瞪小眼。”
挽袖子的時候,鄭頌賢又聞到了劉悅薇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不像他知道的任何花香味,但只要聞到那麼一絲絲,就能讓他面紅耳赤。
他穩了穩心神,“咱們寫好了后,拿去給嬸子看看,要是無礙,就去作坊那裏張貼起來。但招人期間,須得在那裏看着才行。”
劉悅薇笑,“放心吧,我親自去看着。”
她一邊口述,鄭頌賢一邊寫,有時略有添減,比如女工來做工,須得家裏人一起來簽契約書;再有,女工的工錢,自己親自領取,不得讓家人代領;每日下工后,作坊里的東西一概不許外帶回家,若有人違反,立即開革,且按原價三倍賠償……
這樣零零總總,列了十幾條,反覆修改了三遍,才終於定下。
劉悅薇讓鄭頌賢仔細謄抄了一邊。
鄭晗珺對她哥說道,“三哥,不如你去送給嬸子吧,我和薇姐姐說兩句話。”
鄭頌賢估摸着她們小姑娘家有些私房話要說,自己在這裏不大方便,索性去了魏氏那裏。
鄭晗珺把丫頭們打發出去,悄悄問劉悅薇,“薇姐姐,前兩日同知大人家裏姑娘請大家去玩,馮知府家的四姑娘怎麼跟人打聽姐姐你的事情?被我偷聽到了兩耳朵,聽那意思,姐姐得罪過她?”
劉悅薇想了想,才弄明白她說的是那日街頭嘲諷自己的姑娘,“也說不上得罪,那日她的轎子好懸撞倒了人,你三哥讓人扶了倒地之人一把,也不知哪裏就惹得她不痛快了,說你三哥眼光不好。那意思大概是說我配不上你三哥吧,你三哥回了她兩句,她的丫頭恨不得拿眼睛把我凌遲了。等她們走的時候,我在那丫頭裙子上悄悄撒了許多胭脂粉,她滿屁股都紅彤彤的。”
鄭晗珺雖然還沒來月事,多少也懂一些,頓時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這可了不得了,薇姐姐,你和三哥大大得罪她了。她的丫頭丟臉,豈不是她也跟着丟臉了。”
說完,她收斂了笑容,“薇姐姐,馮四姑娘最爭強好勝,我怕她後頭會起歪心思欺負人。姐姐這些日子真要出門,老遠看到她們主僕,務必躲開些。不是我們怕她,是她一向刁鑽,不必為了這樣的人白生氣。”
劉悅薇點頭,“多謝珺妹妹提醒,我日常也見不到她,倒不會和她起衝突。”
鄭晗珺點頭,“我就是提醒薇姐姐一聲,我們慣常極少和她爭論,反正她是一定要爭贏的,不然就要哭鬧,說我們欺負人。”
劉悅薇驚奇,“好歹是知府家的姑娘,還能這樣不要體面?”
鄭晗珺笑,“一樣米養百樣人,馮四姑娘大概覺得,只有永遠高高在上,才是體面的吧。”
劉悅薇心裏忖度,鄭晗珺性子像鄭太太,極少說人壞話,連她都這樣說,看來這馮四姑娘不是一般的跋扈。這樣的人最難纏,以後還是繞着她走吧,以免給鄭家和自己家惹來麻煩,畢竟是知府家的姑娘。
鄭晗珺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薇姐姐,這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知府三年一換,我爹卻能在青州府幹一輩子。雖然我爹官比知府小了許多,也不是說我們就要一味奉承。因是咱們姑娘家的事情,我連我娘都沒說。三哥那裏,姐姐等會子提醒他兩句,莫要再犟頭和她頂嘴。贏了輸了,都不光彩。”
劉悅薇笑,“你自己怎麼不提醒他。”
鄭晗珺開玩笑,“除了爹娘,三哥最聽薇姐姐的話。”
劉悅薇捏捏她的臉,“小精怪。”
正說著呢,鄭頌賢回來了。
“嬸子說都好,趁着時辰還早,讓咱們去把東西貼到作坊大門口去,正好我也去看看你的作坊。”
劉悅薇起身,“那咱們一起去去吧,彩鳳姐姐,走。”
劉悅薇帶了兩個丫頭,一個小廝,又從家裏叫了個隨從,幾人一起往作坊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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