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高校的清晨總是如此。
最早的時候只有那麼一兩個學生到,整個校園看上去都是寂靜的,彷彿還未曾醒來一樣。直到某個時間節點后,從校園門口進來的學生會突然變多,頭頂的陽光也跟着變強烈,似是在由此宣示着新的一天開始。
林翕因為到得早,所以站在高二三班附近等了很久,一直盯着樓梯口的方向。看着那裏從最開始的好幾分鐘才上來一兩個人,到最後人流量密集到簡直讓他應接不暇。
林翕手裏拿着一個藍色的小盒子,為了看清楚每一個人的臉有時候甚至不得不伸長脖子附帶踮腳。
說起這個,林翕也納悶了。高二和高一其實也就差了個一歲而已,到他二十七歲那會這一兩歲的歲差基本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可放在高中,這些高二的學生怎麼一個個就能比他高這麼多……?
不光如此,還有他們的神態和穿着––不好好穿校服的,神采飛揚進門就打得驚天動地的,甚至還有染髮化妝的。
……這麼對比起來他們高一的同學們真的是好乖哦。
林翕一邊默默想,一邊繼續耐心地等。
滿城一中的早讀是七點半開始的,一直到七點二十四分,林翕也還等在高二三班的附近。這期間他引起過不少學長學姐的注意,有人問林翕為什麼站在這,也有人問他是來找誰,得知他是想送東西的之後,還有人好心地提出可以幫他送。
不過林翕都拒絕了。
他這麼早早來到高二三班就是因為想見學長,見了學長心情就會好了。所以這盒餅乾他必須親手送到許寒來手上,當然,如果能看着他吃然後再問一問味道那就更再好不過了。
林翕就是懷抱着這樣的心情,站在走廊上又繼續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流的。之後就這樣大概又過了幾分鐘,到七點二十七的時候,他才終於在樓梯口看見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就在人流之中,因為身高的原因所以看過去十分的顯眼。他一邊上樓,一邊正偏頭和另一位林翕面生的學長說著什麼。說著說著,那位學長似乎變得有點興奮,一會伸手去拍許寒來的肩膀,一會又抬高了嗓門喊着“寒哥可以啊!”的話。
聲音大到林翕隔着這麼遠都可以聽見。
不過,無論那位學長怎麼激動,許寒來臉上的笑意都始終是淡淡的。之前和劉浩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無論周圍人多麼喧鬧,許寒來的聲音都不會因此而變得太高,也不會去隨便回應對方激烈的動作,他的情緒和態度好像永遠都是平平穩穩的。
但林翕就不一樣了,從許寒來出現在他視線里的一瞬間,林翕的眼睛就蹭地一下亮了起來。倘若他有尾巴的話,恐怕在這一刻都是高高豎起的,而那些之前還盤旋在他腦海里的低落情緒更是直接不見了蹤影。
––喜歡的人沖你笑一笑,原來永遠都是有這樣的魔力的。
見另外一名學長率先進了教室,林翕連忙拿着盒子往許寒來的方向走。
他只走近兩步,那頭的許寒來便察覺到了,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許寒來看見他后停頓了兩秒,但隨即很快就露出了他慣有的笑容道:“早上好。”
林翕彎起眼睛,聲音聽上去元氣滿滿:“早上好,學長。”
小孩兒身上雀躍高興的氣息實在是太過明顯,好似能直接把他們教學樓外的老梧桐樹都點綴到開花一般,許寒來看得有點樂,說:“一大早就這麼高興?”
林翕嘿嘿傻笑了兩聲,然後點點頭說:“我來給學長送東西”
一邊說,一邊獻寶似的端起了手裏的藍色小禮盒,道:“喏,學長的香草味餅乾。”
許寒來看着那個簡單又樸素的禮盒,挑了挑眉毛,想起這回事,然後伸手接了下來。禮盒挺沉,可見分量之足。
他正想說句謝謝,就見林翕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沓被疊地整整齊齊的紙幣以及五個鋼鏰,放在一塊又往他面前遞,然後眨了眨眼睛說:“還有這個,學長的錢。”
許寒來也不知為什麼,看着這小孩過分亮,甚至有些像小動物的眼睛莫名就有些想笑,也沒算,用另一隻手接了就放進口袋裏。然後對上林翕的眼睛,突然覺得他剛剛那兩個句式有點意思,於是半開玩笑地跟了句:“嗯,還有什麼是學長的?”
錢的面積太小,況且上面還有硬幣,所以許寒來伸手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林翕的手,那微涼的觸感立時傳了過去,
有了上一次後來被郭玉憨聲憨氣地追問了半天“臉為什麼那麼紅”的經驗,這一次林翕已經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但––耳尖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由於太過心猿意馬,所以他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許寒來問得是什麼,抬起頭迷茫而短促地“嗯?”了一聲,又對上對方那雙帶了點笑意的黑色眼睛,才如夢初醒般地跟了句:“謝謝!”
許寒來:“嗯?”
“謝謝學長借我錢……所以還有謝謝是學長的。”林翕說著說著,看向許寒來的方向又笑了起來。
真要說的話,他可還有很多很多句謝謝可以是學長的。
許寒來算是徹底被這小孩逗樂了,他看着林翕那雙一直盯着他看的圓眼,潛意識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就伸出了手,在林翕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靠近他說:“客氣了,小朋友。”
*
高二三班和高一五班之間一共隔了兩層樓,林翕被許寒來揉完腦袋之後,蹭蹭蹭地就往樓下跑。
大概是因為心臟跳得太快,加上腦子有點飄飄然,他一個不小心就多下了一層樓。站在別人班級門口呆了兩秒,又吭哧吭哧地跑回來,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隨手打開了一本課本,然後把臉埋了進去。
學長剛剛揉他腦袋了……雖然上一世的時候學長也揉過,但剛剛他又揉了,這就是兩次了。
兩次。
……都兩次了,那會不會有第三次啊?
林翕覺得自己這個念頭實在是太厚臉皮了,可他卻止不住地去想,而且越想臉就越紅,然後忍不住在書本里埋地越深。到最後實在是有點兒憋不住,輕輕在桌下歡快地晃了兩下腿。
直到旁邊的李騰飛小聲提醒他老師來了之後,林翕才猛地坐直身體,然後驀地想起,他剛剛跑得太快……忘記看許寒來吃,也忘記問許寒來味道好不好了。
林翕看着手裏的課本,一下子又高興又懊惱起來。
*
與此同時,高二三班。
許寒來出來的時候是吃過早飯的,他和這個年紀普遍的男生不太一樣,對吃並沒有很熱衷。不過許寒來有個怪癖,他很喜歡甜食。
不是喜歡吃,就是單純的喜歡甜食,而且越甜越好。
所以昨天聽見林翕說做餅乾時,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餅乾里最甜的味道之一,香草。
不過點單歸點單,許寒來其實並沒有真的對小學弟做出來的餅乾抱有什麼特別大的希望,而且他這會兒也不是特別想吃,沒有胃口。
看着那個藍色的小盒子,又看了看踩着鈴聲風風火火衝進教室的劉浩,許寒來猜,這盒餅乾最後多半是會落到劉浩的肚子裏。本來這樣也沒什麼關係,那天救林翕時劉浩確實出了不少力,就算整盒都給劉浩吃他也無所謂。
可這個無所謂的情緒在腦海里沒徘徊多久,許寒來就想起了剛才那小孩兒站在走廊上探着腦袋等他,然後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睛亮起來,最後十分認真地把藍盒子交給他的樣子。
說的還是“學長的香草味”。
許寒來挑了挑眉毛,然後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又伸手拿起了那個藍色的小禮盒。
––剛剛已經掂量過了,挺沉,和正常甜品店裏會故意控制量來讓客人覺得好吃的同時又吃不膩不同,好像生怕會讓人吃不夠似的,滿滿的全是心意。
許寒來垂眸盯着那個盒子看了半天,然後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將禮盒的頂蓋掀開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孩是真的很細心,在禮盒內部還十分小心地用錫箔紙嚴嚴實實地又包了一層,而且包得很有章法,把所有餅乾都好好包住了不說,角度還是很利於人直接從上面打開,又不至於一打開就讓餅乾全部散掉的。
見狀,許寒來抬了抬眉毛。
裏面一共有兩條,大概一條是給他,另一條是給劉浩,他隨便挑了其中之一,然後順着那錫箔紙的包裝逆序掀開。
也許是包得太嚴實鎖住了香氣的緣故,錫箔紙才剛掀開,一股餅乾的淡香味便立時傳來,那並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工業甜味,而是被人精心烤制過,且烤地剛剛好的淡香草味,若隱若無地傳來,十分勾人。
許寒來頓了頓,隨即伸手隨便拿了一小塊出來。
形狀當然沒有市面上賣的好看了,餅乾的邊緣甚至突出來了一個滑稽的小圓球。這麼明顯,餅乾的製作者肯定是看見了的,但卻沒處理,就好像這麼一點點糧食也不願意浪費一樣。
想到這,許寒來笑了笑,然後將那個圓球放在嘴邊小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立馬就鑽進了口中。
因為香草精的量被嚴格控制過的原因,餅乾雖然聞起來算香,但吃進去時味道卻要淡上好幾分,不甜膩,卻又好像將香草味似有似無地掛在了味蕾上,讓喜歡這個味道的人忍不住想要追着再多吃一塊,兩塊,三塊。
許寒來咬着咬着,突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覺得這餅乾在這方面倒是奇特地物隨其主了。那小孩兒亮着眼睛在走廊上看他的時候,不也是自帶了這麼一點點甜么?
“……寒哥,你吃什麼啊?這麼好吃?我也來一塊?”旁邊的同桌從許寒來掀開錫箔紙開始就已經在饞了,這會兒終於忍不住探了個腦袋過來。
“你作業寫完了嗎?”許寒來把那塊餅乾吃完,然後偏頭笑着看他。
“寫完了啊。”同桌點頭說。
“嗯,那你再寫一點。”許寒來一邊說,一邊又伸手拿了一塊餅乾出來:“就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同桌:“……”
那就是不給的意思嘛。
理解到這一層意思的同桌十分委屈地收回視線,而與此同時,許寒來正拿出了第五塊餅乾。他發現這塊餅乾旁邊也有個小圓球,不過這一個圓球往裏面陷了好幾個w形的小尖尖。像是有人沒有模具,然後不小心蹭出來了一點,於是想要彌補地撥回去,結果撥了半天,最後卻還是沒有弄成功一樣。
隔着餅乾都能想像到小孩那會小心翼翼的樣子,許寒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突然覺得,這個小學弟好像真的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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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說好大部分要進劉浩肚子的呢?
許寒來:劉浩是誰?
劉浩:……好好的兄弟,說沒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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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今天的章節推翻重寫了2次,所以晚更啦,不好意思呀。
話說不知不覺我寫了好多章好多章喔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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