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不是奪舍？
初起的明月之下，山巒林木隱隱綽綽，環繞着燈火明亮的廚房。
廚房門口，楚晴曦與青昭隔着門坎相對站立。
一臉中二氣息的少女凝視着青昭，她在期待着青昭丫頭踏出廚房的那一霎那。
在廚房中和在廚房外，青昭丫頭為什麼判若兩人？
這是馭靈宗七大未解謎題之一。
未解之謎的概念由楚晴曦本人提出，由她親自在馭靈宗內推廣開來，讓一眾靈獸和靈獸供奉們津津樂道。
青昭丫頭顯然也聽過，但丫頭自己本人都不知道為什麼。
廚房中的她，臉色平淡如水，邁步跨出門檻，同時語氣似有蕭瑟道：“終歸是不會有結果的。”
莫名其妙的話語最能激發中二病的心靈。
“試一試，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同樣的莫名其妙，明明只不過是跨出門檻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說得好像很重要。
楚晴曦俏目神光掠過，動用了她第三境——結丹境前期的修為，施展瞳術【微妙洞察】。
招式名稱起的這麼高大上，還帶點玄意，其實按現代的解釋就是：“慢動作逐幀播放。”
隨後，在她的眼眸中，一個個幻燈片播放過去。
青昭的神情從淡定轉換到略有拘謹，垂落雙肩的手臂，變成十指相疊，放在胸前。
那雙淵渟岳峙的眸子中迫人心弦的壓力驟然彌消無蹤。
“看了少說一百多次，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臉蛋兒疼。”楚晴曦搖搖頭，不再糾結。
她伸手搭在常態下的青昭肩頭，兩人腳下出現火紅的楓葉靈氣，然後身影消失，再出現時，抵達了問心台。
問心台，佔地兩三畝，以八卦為形。
地面上刻有“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大符號，象徵著“天，地，水，火，雷，風，山，澤”八種自然現象。
最中心處有一處太極鐫刻圖，黑白雙色流轉的陰陽魚收尾相接。
白魚中的“黑眼睛”與黑魚中的“白眼睛”各自立着一道水鏡，兩道水鏡遙遙相對，青昭站在連線處的中間點。
“丫頭不要緊張，陳叔就是隨便問問。”楚晴曦笑了笑，走向太極圖外的某處小涼亭。
青昭嗯了一聲，身軀卻止不住的輕微顫抖。
這是馭靈宗的真言之地，常常用來考驗弟子或宗派靈獸的心智。
站在兩道水鏡的連線的中心點，她意識到了問題的重要性。
自己還遠遠沒有達到築基巔峰，不需要在此地進行問心試煉，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等會兒的問話，需要防止自己說謊。
在第七境——化神境的宗主陳宇玄面前，還能說謊嗎？
她不知道，也能在多想，因為問心台中央的水鏡凝聚出了陳宇玄的影像。
“青昭，不用怕，咱們就是拉拉家常。”
“嗯。”青昭乖巧地點頭，相疊的十指卻暴露了她心緒中的緊張。
陳宇玄一覽無餘，面色不變地溫和輕笑，“今天白天都去了哪些地方，重點說小盡在場的時候。”
老爺是懷疑少爺出問題了？
糟糕，那不就是小懸崖的時候，少爺摔下來磕碰了腦洞……
青昭腦海不由自主地翻起浪花，陳宇玄修為高深，又有問心台的地理，瞬間捕捉到青昭的念頭。
“小盡磕着腦袋了？後來有什麼表現？”陳宇玄面色凝重。
慌亂的青昭，啊了出聲，為自己心緒的暴露，也為少爺受傷的事情而擔心。
她是個孤兒，被馭靈宗撿來，半當侍女半當閨女的養着，特別害怕離開溫暖的馭靈宗。
“今天上午阿昭陪同少爺去小懸崖，摘取生滅雷花，他不知怎地突然失足，墜落下去，等找到少爺的時候，他就昏迷了。”
“小懸崖真的不高，下面的草兒更是最軟和綿柔的霧靈草，不至於傷到腦子……”陳無盡似自語似分析，他突然抬眉問道：
“那他過了多久醒來？！”
陳宇玄語速加快，一反常態地沒有稱呼陳無盡為“小盡”。
坐在旁邊的小涼亭石凳上，楚晴曦微動耳朵，再顰眉。
陳叔在懷疑小盡被人奪舍？
面對堂堂南澹海洲霸主之一，應該不會真有這種傻子。
那就是有其他陰謀，會是什麼呢？
楚晴曦暗自下了個決心，派遣一部分靈獸外出打探，這事關馭靈宗的少宗主，容不得半點差池。
她翻手放出幾道靈氣信號，然後繼續注目問心台中的情況。
青昭丫頭思索着陳無盡昏迷的時刻，但當時的她太過於慌亂，一時半刻記不清楚時間。
水鏡中，石凳上，兩人等待的心逐漸下沉。
或許今天……
青昭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索，語氣不太肯定。
“應該昏迷了大約盞茶功夫。”
“確定？”
“不是特別確定，或許有一刻鐘的偏差。”青昭怯生生道。
陳宇玄眉宇間的陰雲忽然散開，“哈哈哈，那就沒事，小盡身上紋着一道禁制，只要遇見奪舍，至少能夠抵擋一個時辰。”
說完前句，他驟然疑惑道：
“沒有被奪舍，那小盡怎麼會突然變聰明？”
“嗯，今天少爺路上也變得很奇怪，喜歡抓些很平常的雲朵，雨露……似乎僅僅收集這些，就特別開心。”
“心性的改變，對於八歲的小孩來說，或許就欠缺一個契機，既然小盡今天的改變是好事，那陳叔你就不用過於擔心。”
楚晴曦擺盪着單腿，聲音從稍遠的小涼亭中傳來。
她是馭靈宗的大管家，掌控着宗門內的各種禁制。
毫不客氣的說，在馭靈宗內，她的戰力直接拔高一個檔次來算，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她監察着宗門內大小事務，自然能獲得陳無盡的第一手信息。
不過，在言行古怪的楚晴曦看來，今天的陳無盡滿正常的。
雖然青昭和陳宇玄都不這麼想，在某個山頭上“自慚形穢”的楚初柔也不會這麼想。
但是，她卻幫着陳無盡說：“誰還沒有開竅的時候？只不過有的人在少年開竅，有的人在青年，有的人在中年……甚至有人一輩子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好端端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來，總帶着點中二氣息。
陳宇玄卻不以為意，早就習慣。
他斟酌了一番青昭的報告和楚晴曦的說辭，結合腦中這麼多年的閱歷，得出最終的答案：
“小盡沒有被奪舍，那就還是咱老陳家的種，哈哈哈……”
遠在萬萬里之外，他沒有辦法親自檢驗自家兒子，不過聽聞宗內兩個丫頭的話語，他心頭的疑惑少了許多，可以認真進行接下來半個月的撈錢大計。
於是，水鏡與他的連接斷開，鏡中人影散去，只余陳宇玄的話語繚繞周圍，“今天的事情，不要透露給初柔，免得她莽撞。”
就這樣，毫不知情的陳無盡避免了一個破滅Flag。
…………
次日清晨，陳無盡伸着懶腰坐起來，首次打量自己的房間。
古色古香的木質傢具，散發出安定心神的淡雅香氣，書櫃旁邊擺放着一面水鏡。
他好奇地走過去，伸出手指觸摸。
真的就是水誒，這是什麼原理，有點神奇啊。
再看鏡面，映照出來的人影清晰，宛如4K高清屏幕。
陳無盡笑了笑，認真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一頭黑亮的長發……就不知道人到30會不會禿頂？
自我吐槽一句后，他懶得打量自己今生的面容，反正就是一個字：“帥！”
走到屋字中央，陳無盡抬頭望着上方，那懸着一株掛燈蔓藤。
這是南澹海洲常見的照明手段。
陳無盡彈出一縷靈氣，試着控制亮度或設定點亮、熄滅掛燈蔓藤的時辰。
反覆操作幾次，他掌握了要領，心中默默感嘆：
這不就是智能家居嗎？
修仙世界的生活果然方便啊。
走出自己的小屋，白天的青竹院更顯不凡，小院有一汪池塘，清澈可見底部，鋪墊着七彩的鵝卵石，水中似乎有肉眼難見的神異小魚。
然後四面環繞着碧綠青蔥的萬年長青竹，它們不僅僅是擺設，還有攻擊、防護等多種效果。
看了一下方位，自己住的是小院的東廂房，然後在西廂房空着無人住，至於青昭就在東廂的第二間房屋內。
她不在院子裏，自然不可能是睡懶覺。
全馭靈宗最勤快的人非青昭莫屬，她負責伙食，不僅僅是人，還包括各色靈獸——已經擁有靈智，能夠口吐人言，還喜歡吃熟食的那種。
能夠吃到青昭所做食物的靈獸，無一不是第四境——金丹境往上的強橫靈獸。
甚至有的妖植，雖然不喜化形，但卻喜歡引用青昭所做的高湯，以此代替每日的澆水。
“現在是辰時一刻，還屬於早飯時間。”陳無盡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
可愛的青昭蘿莉肯定還在忙活。
那就……去找一下可愛的曉晴蘿莉，正好為她好好介紹一下馭靈宗。
嗯，我果然是個好好少年。
…………
彩霞院前。
陳無盡定立院門之前，擺開高馬步，雙手撫着小腹，大聲喊道：“曉晴妹妹，不要睡懶覺，一日之計在於晨啊！”
一遍，無人搭理。
十遍，還是無人回應。
一百遍……陳無盡沒有那麼厚臉皮。
他使出了“激將法”。
“我帶你去吃早飯啊，青昭做的早飯可香了，順便把你介紹給她認識唄，青昭可能幹了，性格又好……”
“嘭！”
院門驟然打開，波浪般的法術禁制抖動起來。
從內部傳來白慕陽蒼老卻中氣很足的聲音：
“滾，滾，滾，小小年紀就那麼多花花腸子，老夫不待見你。”
“白老爺爺，你不待見沒關係啊，我是來找曉晴妹妹的。”
“誰是你妹妹？”
“反正不是你。”
彩霞院內，白慕陽吹鬍子瞪眼，輕聲罵道：“臭小子@￥%@@”，然後他看了看白曉晴所住的廂房。
緊閉的房門，溢滿玄白氤氳，時不時傳出一聲聲“嘶嘶”。
“想必是韻靈兒的病好啦，而且還要有所突破，曉晴和韻靈兒擁有伴生契約，這時候正是修行的好時機，萬萬不能被耽擱。”
正好摸一摸這小子的性子。
白慕陽嘴角一翹，眸光落到彩霞院禁制外的陳無盡身上。
“今日不見，明日你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