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9

天色未暗鍾薈他們就動身離開了。

江苘站在蜀蜻的面前難得叮囑了兩句，“此去就安心靜養，其他的事就給大家操心吧。”

午後的細雨綿綿，還伴着微風襲來。蜀蜻把手藏在袖子裏，低頭笑了，想了會兒才抬起頭說，“先前是我亂髮脾氣了，您也要照顧好自己。我和阿離會常去看您的。”

馬車停置在後院，江苘看着他們父子上車，讓草枳護送離開。

院門關上江苘才覺得腦仁抽疼，抬手用力摁住太陽穴，輕輕地搖了搖頭。華穎看到了緊張地上前問，“怎麼了？！需要用藥嗎？”

江苘放下手，擺手拒絕了。她只是有些倦了，最近想得太多，腦子累了罷了。說到葯，江苘倒是想起之前忘記的事，“之前說的為什麼不聽？違反了規矩你知道懲罰的。”

華穎難以置信地看她，“我是錯了，但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你……！這個時候你不能趕我走！”

“今晚你就回去吧。”江苘不為所動。

“你瘋了？！沒有我在，誰保證你倒下了……”華穎上前想要動手揪住江苘的衣袖，剋制地低聲怒問。

“藍芩起義必然會動用醫蠱之力，你留在這、不安全。道觀的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回去等我。”江苘轉過身正眼看着華穎勸到。她若是能護住她們，也不會讓這些孩子難受。只是……她不夠強，或者說，變弱了。

“你們在會讓我分心。那些傢伙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是術士。要是讓你們受傷了，我怎麼和你爹交代？”

華穎心軟了，遲疑地問，“那花枳和草枳她們也要走嗎？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江苘說了自己的打算。草枳她們有武力護身倒是不怕，會晚一點動身。畢竟還是需要她們幫些忙。但是華穎必須現在離開，趁對方還沒出手。

“那那葯我留給你。”華穎妥協了，心裏卻是慪氣，小聲說，“我看你就是怕我去抽那小子的血。”

江苘沒好氣地小力敲了一下她的腦門。

另一邊跟着鍾薈他們離開的草枳穿梭在陰暗的角落，緊貼着馬車前進。看見他們到了一處院子后，才從後面繞路進去。

站在屋頂上看了幾眼，草枳跳下來對忙得腳不離地的小葵說，“這裏不就是將軍府的另一邊嘛？直接讓江苘把院子送你們不就完了，一邊換一邊也不嫌麻煩。”

被狠瞪了一眼，草枳弱弱地舉手後退，馬上上前幫忙幹活。屁顛屁顛的跟在小葵後面，草枳好奇地問，“你家少爺真打算隱姓埋名啦？鍾文這麼過分，怎麼著也得報復一下，出口惡氣吧？不找機會收拾她一下？”

自從離開江苘的院子后就一直緘默其口的小葵擺着一張臭臉，一句不答地做着自己的事。草枳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不厭其煩的跟在後面啰嗦嘮叨。

“你煩不煩啊！”

被罵了的草枳也不惱，上前關心地問，“怎麼啦，被你家公子扣工酬啦？一下午都不怎麼開心的。姐請你吃大餐了，樂呵樂呵？”

小葵罵完人本來還想趕人的，聽完草枳的玩笑又哭笑不得了，他家公子才不會扣他工錢呢！不過嘛，對她的聒噪還是要表示不滿的，“你這女人也……”太不一樣了吧？厚臉皮。

“怎麼樣？花容月貌、善解人意？你隨意誇！”草枳笑眯眯地等着，絲毫不害臊。

“你們女人沒個好東西！哼！”小葵氣罵道，聲音倒是小了。看到草枳的笑臉，他還在心裏小聲罵了句，不要臉。他長那麼大就沒見過她這樣的！

被一棒子打死了草枳撇撇嘴，大度表示不和小男人計較，追問起了自己關心的問題，這小傢伙可是一路皺着眉，不開心了一下午。

“公子不開心。”他怎麼開心得起來？小葵想到公子的煩惱心裏又開始煩躁了。

草枳不解撓頭，“我開心，你怎麼不跟着開心呢？”

真是厚臉皮。小葵眼刀子一甩，不理她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起碼不用一個人悶悶不樂的。

兩個人在院子裏忙上忙下，聽到了有人闖進來的動靜。草枳警覺地踏出門，沒想到看到了熟人。一個紅衣少年手握着□□和花枳在院子裏打起來了。

蜀蜻和鍾薈在房間也聽到了動靜，院子裏本就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幾個人就站在房門看着兩人動手。小葵護在自家公子身前，看到紅衣少年招招逼向花枳的要害不由得擔心，“你不去幫忙？花枳姑娘看起來好危險。”

靠門看熱鬧的草枳不開心了，“怎麼不見你對我客氣？放心吧。那傢伙……”

草枳話還沒說完，那紅衣少年的紅纓槍就被挑飛，被花枳的劍壓在地上。

輸的還真快。在場的人心想。

“好了好了。小離蒼這麼久不見，就是這樣打招呼的？”草枳上前和解，話音剛落就感受到來自前後四道冰冷的視線。

“輕浮！”小葵鄙視地罵道。

“放肆！”紅衣少年倔強地站起身，花枳也收回了劍，少年橫了草枳一眼，就盯回目標，上前問，“你為什麼躲着我？！還有——他是誰？”□□一指，正對鍾薈。

指人一秒，少年就收起手了，不滿地追問，“你說要保護的人就是他？他很強嗎？”

站在一旁被無視的草枳兩邊晃了晃，以示存在。“我說——咳！離三公子要不要問問我？或許我比較知道呢？”

“離三公子？離蒼？”蜀蜻驚疑地叫到，“你是阿離的孩子？”

“爹認識他？”鍾薈轉身扶着蜀蜻問。心裏對這位紅衣少年更加好奇了。方才的對招他看得出來，這男子其實不弱，看起來和他一般大，但武功卻是有不錯的造詣。只不過……那位花枳姑娘確實厲害。

離蒼也沒想到自己喬裝打扮過了還能被草枳認出來。花枳就沒認出來，可勁地收拾他，哼！不過……“閣下又是哪位？”他可不認識。

“他是你娘——”草枳大喘氣地解釋，被離蒼瞪了一眼，“的朋友。”

草枳還想給離蒼解釋一二，又有人上門拜訪了。

離家的兩位姑娘主動登門，順便認領自家弟弟。

“小叔叔。”一番認親之後離蒼對於母親的舊識關係一頭霧水，倒是對小叔叔的兒子有幾分在意，“鍾薈公子。”

“離三公子。”鍾薈倒是不在意對方的敵意，不過他不明白對方的探究之意何在。他們應該沒有什麼過節吧？難道是文丞和將軍府的過節之故？但這位不像是氣量小的。或者是……鍾薈掃了花枳一眼，就被對方瞪住了。果然！

“離蒼不得無禮！”離家大姑娘沉聲呵斥了一句。語氣不重，眼睛卻看向另一邊的花枳，臉上帶有兩分笑意解釋道，“小叔叔的事情沒有和這小子說過，這次是他誤打誤撞，失禮唐突了。不過，母親正好也要我們過來和小叔叔商議舊事，讓這小子過來認認臉也好。和鍾公子學學，別整天舞刀弄槍，一身女氣。”

蜀蜻倒是不介意，反倒是很欣喜。鍾薈向來沒有同齡的玩伴，能有個年齡相仿的朋友也好。

就這樣，兩個少年被趕出正廳，到外面的院子交流感情去了。

“之前是我誤會。抱歉。”離蒼握着紅纓槍大方地道了聲歉，眼裏還是有幾分好奇。

鍾薈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開口問到，“你的武功很好，是和離將軍學的嗎？”

離蒼意外地握緊手裏的槍柄，他沒想過會有人問這個，難得有幾分羞意，“我娘才不讓我學這個呢！是我師傅教的。就是江苘江先生！你認得吧？小叔叔之前不就是住我師父的別院嗎？”

意外地答案讓鍾薈有些猝不及防地怔愣住了。

心有所想的離蒼沒有注意鍾薈的失神，糾結地揪掉幾片草葉子后，垂下頭小聲問，“你和她們很熟嗎？”

鍾薈看着離蒼紅着臉問完眼睛左飄右移的不敢和自己對視，不由得笑了，“不熟。”

“之前你救過她，多謝了。”離蒼看著鐘薈，話里隱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鍾薈想起了那一夜第一次見到花枳和草枳，兩人中了劇毒，身上還有傷口。好像花枳手臂上是有一道……似乎是經過將軍府時弄的，是他？

“只是舉手之勞，這一次和父親相見，也是她們二位相助。當初一面之緣能有今日福報，是我該謝謝那二位。也多謝將軍府的諸位多年來對父親的照顧。”鍾薈鄭重地道謝。

離蒼慌亂地攔住，心虛地說，“你已經謝過姐姐們了。我什麼力也沒出，沒什麼可謝。這些事我都也不知道。她們從不告訴我。”

話里還有黯然失落。鍾薈聽了便換了一個話題，“你功夫這麼好，你師父的武功也很厲害吧？但卻不曾聽過江先生會武呢。”

“師父很強。她是仙人噢。”離蒼認真地說，“雖然信的人不多，但師父她在我小的時候就這那副模樣了。你見過的吧？母親說，她的武功也是師父教的，和我一樣。不過她不讓我這麼叫師父，說要叫什麼祖師奶奶？還是先祖？反正都是很老的稱呼。”

隨意地摘了幾朵花捏在手裏，離蒼笑着說，“我第一次見仙人，沒想到會是師父那樣的。你見過師父吧，很不一樣對吧？！就像是一個教書先生一樣，有時候病懨懨的。師父是個好人，很多人都誤會她。其實，師父她很好的。你是不是也覺得師父是壞人？”

鍾薈沒想到離蒼會問的這麼直接，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說到江苘離蒼舉起手裏的花，向著餘暉，興緻勃勃的，“我知道文丞一直支持太女，現在是新皇了。不過，朝官一派的作風我不喜歡，對男子一點也不好。但太女、嗯，新皇是好的。我娘說了，新皇做了很多好事，在城外六部。那些男子和芙蓉城的男子不一樣。我喜歡六部的生活。你有機會去看看。會喜歡的。”

“這和江先生有什麼關係？”鍾薈也伸手掐掉了一朵花。

離蒼低頭看向鍾薈，認真解釋，“怎麼會沒關係？太女被驅逐主城，要不是有師父幫助早就落魄了，雖然我小，但我也明白師父所做的，城外六部的男子就是師父所救的。鍾薈，你知道嗎？男子可以習武、可以讀書、可以不著羅裙……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城外的男子，他們是這樣生活的。”說著，離蒼也開始回憶起那些時光。

“不可能！”鍾薈出聲反駁道，堅持道，“若是如此，為何城外的男子會起義？再者，城外若真如你所說，朝中豈會不知？”

“吶，你去過城外嗎？”離蒼疑惑地問，鍾薈搖頭，離蒼笑了，“芷國是在叢林密佈的山林里的，雖然芙蓉城看起來很繁榮，很寬闊。但外面世界可不是這樣的。所以啊，起義真相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朝中道觀術士窺測不了林中六部的情況，自然是因為有師父在啊！”

師父她可是很強的！離蒼驕傲地心想。不過，他之前是想問什麼來着？離蒼迷茫地思索着。